齐鲁邹平常山·关帝庙。
只见一个穿着黑绸衫胖墩墩的汉子在叫嚣,此人正是柳子帮大当家王耀南,他身后是二十几个匪兵,很是有排面。
这王耀南自幼在周村上过新式学堂,非是粗鄙之人,还对机械工程有所涉猎,为人十分仗义,最为钦佩英雄豪杰,甚至还炸过警视厅,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王耀南劝道:“兄弟,我是邹平常山柳子帮大当家的王耀南,就是出自你们周村,我既然敢自报家门就不怕你告官,兄弟,咱哥俩是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哪,有什么好说好商量,家里人也还都等着你回去呢,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呢把卖价抬高一点儿,别用德国染料,这样呢你既少受罪,还能得着钱哪,你要是逼你哥哥我动手让你见了彩,这荒郊野外的你又何苦呢。”
王耀南对面绑着那人衣着朴素,精明大眼,土里土气的像个农民,此人就是金燕西南下齐鲁的目标,陈寿亭。
陈寿亭笑道:“哈哈哈哈……大哥,我这人打小是要饭的,你这行我见过,当初咱俩差点儿成同行,只是人家嫌我小,怕我跟不上趟,没带我玩。大哥,咱们直接说吧,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规矩,你直接捅我两刀交差得了,兄弟我不怪你,你这行也是买卖。”
王耀南欣赏道:“嘿嘿,你小子还有点儿意思,这么些日子我还很少见像你这样的,兄弟,就这么着吧,我看你也是条汉子,我很想跟你交朋友,你听我的不就完了吗。”
陈寿亭拒绝道:“没错,价钱是我让掌柜的落下来的,全周村城的人都知道,我要是把价钱再给抬上去,人家还信得过我陈六子吗?我说大哥,俗话说得好啊,人活一口气,佛求一炷香,关二爷今天站在这儿,当初曹操上马金、下马银、美女十二名,他老人家都没有动心哪,我陈六子宁可让掌柜的来给我收尸,我也不能坏了人家的买卖。”
王耀南怒道:“小子,好啊,今儿个你也让我开开眼,把他衣裳给我扒了,给他上柱香。”
“砰!”
众匪兵刚要动手,只听院门外一声枪响,震撼众人。
王耀南问道:“是枪声,怎么回事?”
王志武禀报道:“大哥,门外有个公子哥前来拜山,就带了两个警卫,还是老三的姐夫给领的路。”
王耀南不解道:“喔,让他进来。”
不一会金燕西一行人便走了进来,当然手枪与警卫的两颗长枪被没收了,这时金燕西也有点胆怯,太大意了,想着依靠敏捷的身手万不得已时还可以逃,可是这样面对面时却很难全身而退啊,美丽的神仙姐姐还在等着呢,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冲动了。
王耀南质问道:“王掌柜的,你把山门泄露出去可坏规矩了。”
王掌柜无奈道:“不是我不仗义,实在是这位贵人咱得罪不起呀,对不住,对不住了。”
金燕西斥责道:“传闻邹平常山柳子帮的大当家王耀南乃是英雄豪杰,没想到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王志武怒道:“你……”
王耀南阻拦道:“慢着,我王耀南虽不算什么英雄豪杰,但纵横齐鲁,局子都没怕过,你今天要说不上个三四五六,我这几十个弟兄可不答应。”
金燕西指责道:“英雄豪杰能绑好人吗?你去周村挨家挨户打听打听,你今天绑票这位陈先生是什么人性,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你了。”
王耀南询问道:“不知阁下是?”
金燕西拿出帖子道:“鄙人姓金名华字燕西,这是宁五爷的英雄帖可以为证。”
王耀南惊讶道:“果然是金七爷,天下谁人不知您联络各界痛斥辫子诈尸的事,如今又义救宁五爷,我王耀南真是钦佩之至啊。”
金燕西谦虚道:“王大当家的抬举了。”
王耀南吩咐道:“陈先生我们没见过,既然您能作保,那一定是我绑差了人,志武,还不给陈先生松绑。”
陈寿亭问道:“他是什么人哪,这么大面子。”
王志武告知道:“我们大哥以前提起过,金七爷是内阁总理金铨的公子,人家凤子龙孙的居然会来救你,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陈寿亭上前致谢道:“多谢您,要不是您来得及时,我就让这香给烫了。”
金燕西扶起陈寿亭道:“实不相瞒,我来周村就是来找你的,听说你被绑了,我岂能不来,再说咱们能在这山旮旯里遇上也是缘份呀。”
王耀南拱手道:“陈先生,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把老三宰了给你出气。”
王掌柜惊骇道:“这……”
金燕西提议道:“杀人太粗鲁了,我给任海洋写封信,严办大昌染坊。”
(王掌柜:这位更狠,说的是办整个大昌染坊。)
王掌柜求饶道:“叔老了,孩子们还小,寿亭啊,叔求你饶命啊。”
陈寿亭婉拒道:“不用不用,这说得好好的这怎么又是宰人又是局子了,没事,咱们就是开个玩笑,跟王家没关系,叔,要没您这一出我还不认识王大当家的呢,不打不相识,这以后咱们就当做没这回事。”
(金燕西:这话有高度,把王耀南的责任也摘了。)
王掌柜感动道:“寿亭啊,叔真是服你了。”
金燕西赞赏道:“这句好,不打不相识,不如今后我就叫您六哥,您叫我燕西如何?”
陈寿亭同意道:“好啊,你叫我小六子都行。”
金燕西说道:“岂敢,我在家中排行是老七,正好叫您六哥。”
王耀南提议道:“我做东,去周村最大的馆子会仙楼摆宴,为陈先生谢罪。”
……
齐鲁周村·会仙楼。
“请!”
“请!”
一行人上楼落座,直到此刻陈寿亭才接受了金燕西的身份,但还是搞不懂金燕西为什么会从经常千里迢迢来专程请自己。
金燕西举杯道:“既然这一桌由王当家的做东,那我就再摆一桌,我刚才已经吩咐掌柜的办一桌同样的席面送去锁子叔那了。”
陈寿亭致谢道:“你太周到了,我不认识字,只是个染匠,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金燕西说道:“我就要和白小姐结婚了,这趟她也来了,她现在就在通和染坊,所以我用她的嫁妆把天津开埠印染厂盘下来了,但我就是个不学之辈,我想聘请六哥来天津给我当厂长,不知六哥意下如何?”
陈寿亭问道:“我有一事请教,不知你是怎么看重我的。”
金燕西回答道:“如今这年头的实业,无非是衣食住行而已,因为大洋是银本位,扶桑的布,哪怕织出来不赚钱,也要销到华国来,为的就是兑换华国的白银,列强之所以喜欢和华国做贸易,就是因为华国的货币是实实在在的银子,用商品兑换白银,他们求之不得,所以我如果要开织造工厂或者面粉工厂是绝对赔钱的买卖,因此我只能开印染厂,而我既然敢买断开埠,自然是对印染行业考察调研很久了,所以我无比确定六哥您是我金燕西最需要的人。”
陈寿亭问道:“那这开埠印染厂是多少钱盘下来的,需要我出多少钱?”
金燕西回答道:“我哪能让六哥出钱呢,开埠以前是官办,有四台二十四英尺的罗兰印花机,我给六哥两成股份,但是分红的时候不能按照这个办,,咱们四六分账,给六哥拿大头。”
陈寿亭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让我出钱,你还倒着给我股份,再说这东家分红少也不合规矩啊。”
金燕西说道:“这工厂谁是东家啊,我是东家呀,我说合规矩就合规矩,六哥人就值这个价。”
陈寿亭推辞道:“不然这样,我四你六,四成分红已经不少了。”
金燕西让步道:“二一添作五,赚多少钱平分,这是我的底线。”
陈寿亭妥协道:“好,就平分。”
金燕西笑道:“这还差不多,赚了钱拿过来花就是了,还计较什么份子。”
王耀南懵逼道:“今天我算是长见识了,人家谈判都是争夺利润,你们倒好,生怕分的钱太多。”
陈寿亭苦笑道:“你是不知道,这三顾茅庐可不是什么好事,知遇之恩要涌泉相报呀。”
金燕西感慨道:“丞相没有后悔,再给诸葛亮一次机会,让他回到茅庐重新选择,丞相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陈寿亭说道:“我还有两个条件,还请兄弟答应。”
金燕西问道:“什么条件?”
陈寿亭说道:“第一,我不能现在就去津港,给我一个月假,人家采芹从小就跟着我,我得跟人家把婚事办了再去津港。”
金燕西同意道:“应该,我给京城发电报,待大婚之日送来家父的墨宝作为贺礼。”
陈寿亭致谢道:“多谢,这第二嘛,我管理工厂的方法比较宽,可能工钱什么的会比较高。”
金燕西埋怨道:“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既然用您,工厂的一切事务就都由六哥说的算,这些事根本不用和我说,我连个账房都不会给你派,年底你说盈余多少就是多少,记得分一半给我就行。”
陈寿亭动容道:“我今天算是碰上明白人了,你既然叫我六哥,我就认你这个兄弟。”
金燕西大喜道:“好,那兄弟和白小姐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拜托六哥了。”
王耀南恳求道:“今天我算是开眼了,能与二位同席而坐,我王耀南三生有幸啊,干我们这行的随时可能死无全尸,我死了无所谓,可众多弟兄们不能总干这要命的买卖吧,我想求七爷给我们一条出路,我们日后定当结草衔环。”
金燕西问道:“可以,我会运作把你们的案底消了,不过你炸过常山的局子,齐鲁你们是不能待了,不如跟着六哥去津港干染厂吧,虽说干染厂累点,但不少赚钱,最重要的是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了。”
王耀南起身跪下道:“多谢七爷。”
金燕西扶起王耀南道:“不必言谢,事情既已谈完,说点开心的吧,听说六哥你还有个绝的事情呢?”
陈寿亭叙述道:“兄弟啊,我是猜的,买卖上的事啊,其实说白了就是个价钱,有一回我去上海进坯布,那洋鬼子一看我要的量大就想便宜卖给我,可那华国人不愿意,他觉得我是齐鲁来的乡下人,他想坑我,我没等那华国人说完抬腿就走,那个人赶紧把我拦住了,他以为我能听懂洋文呢,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金燕西大笑道:“哈哈哈哈……”
(金燕西:华国人不骗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