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藏拙

待铁勺中的药丸完全融化,杜若放下勺子走到榻边掀开被子,“莫师伯,好了。”

莫老从榻上爬起来,摸着胸口顺了顺气,“真是老了,经不起这种紧张的场面!我这气都快喘不上了!”

杜若笑着给莫老递了一杯水,“师伯喝口水。”见莫老缓过气来了,她才开口又问,“莫师伯可知刚才的阿木是何人?”

莫老放下水杯,擦了擦额上捂出的汗,慢慢说道,“这个阿木具体叫什么名不知,我只知那些西垚的人都管他叫木大人,此人好像在西垚旧部中的威望颇高。只是这个阿木不常出去走动,西垚那边很多事情都是由云杉儿来出面。”

“我看此人也不同寻常,与云杉儿应是不相上下,或许比云杉儿的地位更高。”杜若凭着自己对阿木的印象说,“但感觉此人似乎又不像个习武的,有点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

“姑娘说的不错,确实不曾见过这个阿木出手。那边出去执行任务通常都是云杉儿带队。”莫老点了点头,“不过那嚣张的丫头其实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只不过仗着懂医识药,经常使一些让人防不胜防的暗招。”

“莫师伯应该是藏拙了吧?”杜若歪着脑袋看看莫老,“您是司马燚的师伯,并且还混进了定远侯军中,应该绝非是个只会治疗外伤的军医而已吧?”

莫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嗨,什么师伯,那是殿下客气。我那师弟与殿下也是……怎么说呢,算师徒吧,应是算的。可我师弟活着的时候,殿下也没叫过他一声师傅。死了之后吧,殿下倒是给我师弟磕了个头,还管我叫了师伯。”

杜若听得一头雾水,这都是一对什么奇葩师徒啊?

看杜若一脸困惑,莫老继续摸着鼻子道,“这事儿我也不好跟你说太多,到时候还是让殿下亲自同姑娘解释吧。只是姑娘说的这个藏拙之事,还真是惭愧!我虽说与我师弟师出同门,可我实在资质平庸,远不及我师弟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杜若不由好奇地问,“这么说司马燚的师傅是个像医神那样厉害的角色?可我也没见司马燚有多厉害啊!”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莫老摇头纠正着,“我的医术乃是半道出家,并非由师门传承。我乃是逍遥派弟子,我师傅是当年纵横江湖的逍遥派大宗主,而我师弟是逍遥派最得意的弟子,被视为是逍遥派的接班人。”

“逍遥派?”杜若皱眉,“怎么听都没听过?”

莫老不由惭愧地讪笑,“是啊,当年盛极一时的逍遥派因为我师弟的离世而走向没落,而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只能藏身于行伍之中,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军医,都不敢以逍遥派弟子自居。”

“那逍遥派擅长的是什么?”杜若好奇地追问。

“逍遥派是练的内家功夫,以内力催动各招各式,最后根据各个弟子的内力底蕴及走向选择合适的套路。”莫老说着,忽然伸手一指,远处的油灯忽然嗖地灭了一盏。

杜若激动地一下跳了起来,“哇塞!我知道,这招叫做一指禅!莫师伯好厉害啊!还说自己未藏拙?师伯您也太谦虚了!”

莫老被杜若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姑娘实在太过于谬赞,我这点微末的功力,都不及我师弟的十分之一。”

“哇,司马燚师傅那么厉害的吗?”杜若想了想,“话说我见司马燚出过手,虽说身手不错,但感觉还比不上他身边的博骛啊!司马燚这是没有认真跟他师傅学吧?还是他天分不够?”

“非也非也。”莫老摇头,“殿下根本就没跟我师弟学过一招半式,是我师弟强行……”

“哦,你师弟强行收他为徒,所以他叛逆不肯好好学,也不肯叫人师傅?”杜若恍然大悟,“果然是强扭的瓜不甜啊!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风影,他也是被鬼医抓着被迫做的徒弟,故而一直心不甘情不愿,那制毒的功夫我感觉他也没学出师,跟鬼医差远了。”

“鬼医巫云褚?”莫老的面色变了变,显得有些不自然,“那老毒物据说没死?”

“可不是么?制了那么多害人的毒药,还不留任何配方与解药,实在可恨。”杜若磨了磨牙,“若非看在那老毒物是风影的师傅份上,我早就为民除害了!”

“善恶终有报。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理会这些事情了。”莫老生硬地岔开话题,“对了,听殿下提及姑娘也略懂医术,学医挺好的,只要有济世之心,不走鬼医与云杉儿那种歪路就好。”

杜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连忙摆手,“呵,我也是跟我师傅学了点皮毛,是个半吊子,实在上不得什么台面。还是不说了,不说了……”

“难得有自知之明啊!”杜若只感觉脑后一凉,那位爷冷冰冰的手掌就搭上了她的后颈,“小无赖,你忽然变得这么实诚,倒是叫爷好生不习惯啊!”

莫老连忙起身,“殿下回来了。”

“嗯。”司马燚的手继续搭在杜若的后颈上没打算挪开,“可有人来过?”

“木大人来过,说是替云杉儿传话,我觉得不止如此。”莫老分析着,“可能也是不放心云杉儿的布置,特地过来盯盯梢。”

杜若不习惯地挪了挪肩膀,却并未成功挣脱,别扭地说着,“那你可知这个阿木究竟是何人?”

“这问题你不是已经问过莫师伯了么?”司马燚挑眉。

“你怎么知道?”杜若瞪眼,“那我要没问呢?”

“以你这性子,还能忍住不问?”司马燚极度自信地断言。

被吃的死死的杜若心中不忿,却又无从反驳,毕竟他说的就是事实。

“那我不问阿木了,我问他们主子。”杜若以退为进,“你说说他们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司马燚捏了捏她后颈上的皮肉,“这都不知道?自然是西垚余孽啊!这么简单的问题都需要问,真是蠢死了!”

杜若:“……”

这也行?杜若恨恨地磨牙,真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莫老适时地上来问,“殿下,一切可还顺利?”

司马燚点头,“很顺利,定远侯的部下蠢蠢欲动,恨不能立马动手。”

“不错,定远侯夫人也很是心急,一直再催促着西垚那边。”莫老皱眉,“不过西垚那边似乎很谨慎,还在犹豫动手的时机。”

“西垚余众毕竟蛰伏多年,他们所求务必是一击即中,万不会轻易冒险。”司马燚按着杜若在桌前坐定,“不过定远侯这边的激进以及强大的兵力,无疑是给西垚余众的一记强心针,肯定会让西垚那边将事情提前提上日程。毕竟这地下城太让人震撼了,定远侯的野心与能力不容置疑。”

杜若撇撇嘴,终于寻着机会插话,“那我之前说定远侯开凿地下城有造反的野心你还教训我,让我不要无凭无据地乱说话。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司马燚一把捏住她的后颈,让她整个脖子都条件反射地伸长,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王八,“你干嘛啊!”

“爷是让你知道,想要这颗脑袋在脖子上稳稳当当,就少说话多做事。”司马燚拎着她的脖子,“爷让你不要无凭无据乱说,自然有爷的道理。”

“什么嘛!”杜若左右看看,“这儿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说不得的?难道……”她忽然压低了声音,“迷药的时间过了?不说至少半个时辰么?这么快就到了?”

司马燚毫不客气地一个响指弹到了她的脑门上,“你这个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

“哎!好疼啊!”杜若吃痛地叫唤着,“司马燚你能不能积点德!”

莫老尴尬地扶额,硬着头皮道,“那个,殿下既然已经把事情办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了,怕是定远侯夫人会寻我替宁和郡主换药。”

“夏侯莞怎么了?”杜若下意识地问。

“小事,就是受了些小伤。”莫老简单地描述。

“什么?”杜若有些难以置信,“她还真是身体抱恙?我还以为这是他们搪塞我的借口呢!”

“其实伤不重,就是在脸上不大好看。宁和郡主又是要面子的,所以这几日躲着不肯出来见人。”莫老说着,轻轻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杜若学着莫老的样子在自己脸上也比划了一下,忽然惊道,“她可是定远侯的女儿,在这地下城谁敢对她动手?”说完杜若立马反应了过来,“是定远侯夫人?为什么啊?那可是她亲娘啊!”

司马燚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拍,嫌弃道,“真是蠢死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懂么?爷都记不清母妃自小教训过四哥多少回了。你娘难不成没教训过你?”

杜若好像明白了,可又不是太明白,懵懵懂懂地说了一句,“我娘?我娘可疼我呢!从来只教训我哥。至于小时候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司马燚继续轻拍着她的脸颊,“那你大概跟爷一样,不是你娘亲生的。”

这个,杜若还真不好反驳,毕竟底气不足。她那呆萌的样子实在可爱,司马燚拍在她脸颊上的手顺便掐了一把。

“干嘛啊!”杜若惊叫。

“爷想干嘛就干嘛,你管得着吗?”司马燚理直气壮。

“讨厌!”杜若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

“你再骂一句试试!”

“讨厌!”

……

哎呦喂!不得了!

莫老赶忙低头错开视线,恨不得当场遁地消失,生怕自己这双昏花的老眼会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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