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莫提

莫老所料不错,定远侯夫人果然在寻他。

“夫人可是为了郡主的伤势?夫人放心,都是皮外伤,上了药之后已经消肿了。”

公孙芸抬头,“你已经去看过了?”

“是,知道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心疼。小的就自作主张去给郡主送了药。”莫老微微颔首,“夫人,小的说句不该说的,郡主毕竟年轻,自小又是在侯爷与夫人的呵护下长大,并不懂得世间这些尔虞我诈也是情有可原。”

“莞儿打小我也没舍得让她吃过苦受过委屈,那孩子就是太过重情义,总觉得她自己对不起那姓杜的丫头,连带着对那姓杜的小子也心软。”

公孙芸说着,不由头疼起来,一手支着额角,“莫大夫,你说怎么我这头疼的毛病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呢?”

“夫人先擦点药。”莫老打开药盒递上,“夫人这病须得好生养着,这地下城到底比不得外头通风透气,对夫人的病确实有些不利。”

莫老看了公孙芸一眼,“不然夫人同侯爷商量商量,先送夫人去外头休养?”

“不好。”公孙芸连忙摇头,“如今正值侯爷的关键时刻,我绝不能给侯爷添乱。莞儿那日说要出去,都被我狠狠责罚了。我不能自己坏了规矩,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可咱们不是答应了睿阳王那边,要让杜家小姐与她兄长相见吗?”莫老心怀疑虑,“除了郡主,咱们也都不知道小杜将军的下落啊!夫人不让郡主去把小杜将军带过来,那睿阳王那边如何交代?”

药物稍稍对头痛有所缓解,公孙芸精神头稍微好了些,“那边暂且先拖着,睿阳王不也没醒么?说起这事情也是让人恼火,莞儿那丫头也不知把姓杜的那小子藏到了何处。我一直担心那小子也许根本就不在控制之中,会成为一个大变数。”

“可据探子回报,那小子确实不曾回镇南将军府,也没有往南边去。这点夫人与侯爷应是可以放心的。”莫老犹豫片刻,还是继续把话说出了口。

“其实咱们真应该担心的反倒是西垚那边,那些人如今是指着侯爷的兵马答应了合作。可若当真大业得逞,他们是不是当真会信守承诺偏安一隅?毕竟人的野心是随着一步步的攀升而变大的,到时候他们若是在侯爷背后捅刀子,咱们也不得不防啊!”

“这个侯爷何尝不知,只是眼下我们也需要借助西垚这些年在京都埋下的盘根错节的势力来牵线搭桥暗中布阵。”公孙芸皱眉,“否则以侯爷的性子,又岂会任由西垚的人拖慢进度。”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不要太过由着西垚,否则夜长梦多。”莫老低头,隐晦地说,“毕竟谁也不知对方是何盘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公孙芸点头,“莫大夫说的极是,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那侯爷那边……”莫老试探着问。

“其实侯爷也只想快刀斩乱麻,可西垚那边一直拖着,说他们还有事情未解决。”公孙芸低声道,“莫大夫可还记得之前提到的岩火籽?”

莫老点头,“岩火籽乃是百年难遇的奇药,听闻西垚一直在暗中寻找此物。只是不知西垚为何要寻找此物?”

“岩火籽是药,寻药自是为了救人。”公孙芸猜测,“我觉得他们要救的应该是对西垚复国极为重要之人。只是据我们所知,西垚被灭国时,他们的皇族血脉已断。所以他们的举动确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莫老连忙接话,“所以说,西垚还是有野心的,现在他们之所以答应我们的条件,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药救活这个能给他们希望的人。”

听莫老这么一说,公孙芸眼皮一跳,“莫大夫的意思是,西垚他们是要找到岩火籽诸等奇药,行起死回生逆天之举?他们手中难道有巫医王的传世之方?”

“只能这么解释了。”莫老眉头深锁,“否则西垚余众为何要如此行事?”

……

石室内,司马燚与杜若也在谈论这个问题。

“你是说,进宫盗取蓬莱烟的可能是这些西垚余孽?”杜若有些吃惊,关键是西垚的手伸得那么长,竟然都蛰伏进了皇宫之内,这委实是件让人毛骨悚然之事。

司马燚点头,“极有可能,如今西垚与定远侯合作,定远侯急于动手,可西垚强行按兵不动。据说西垚是因为岩火籽与蓬莱烟未到手。”

“这么说,亦欢其实是西垚余孽?”杜若咋舌,“不过仔细一想,亦欢死前曾说自己与司马家有灭门之仇,如此看来她此话倒是不假。这不仅是灭门之仇了,还有亡国之恨啊!”

她托腮茫然地望着四面石墙,“也不知宫里头怎么样了,亦欢的同伙有没有上钩。西垚要蓬莱烟,又要岩火籽,究竟要干嘛呢?难不成真想制成传说中的起死回生之药?司马燚,你信有起死回生么?”

“世间万物,向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司马燚盯着杜若,“爷未曾亲睹,故而也不能说不信。只能说倘若当真有此物存世,怕是得世间大乱。”

“你竟是这样想的?”杜若有些惊讶,“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复活的人?譬如你……”

“没有。”司马燚一口打断,“生老病死从来都是无法逆转之事,起死回生乃是逆天之举,便是当真有之,怕是也会因逆天而付出相应的代价。”

杜若噘嘴,明知司马燚不愿提及他的母亲,却依旧因为按捺不主强烈的好奇而冒险说出了口,“司马燚,你还真是无情。你就不想再见你的母亲么?”

果然,司马燚的面色冷了下来,“既然母子缘分浅薄,又何必强求。”

“司马燚,我理解你幼年丧母的心情。你母亲虽走得早,但红颜薄命岂是她所愿?你也没必要如此忌讳此事嘛!”

杜若凑往他面前凑了凑,却被这位爷一把拽住,“爷有没有教过你,什么事情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要乱说?”

“干嘛啊!”杜若没想到他会忽然使这么大力,“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嘛!你不能因为你娘死得早,没有亲自将你抚养长大,就因此怨你娘嘛!哪个做娘的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你娘那不也是没有办法嘛!”

“没有办法?”司马燚紧紧地捏着杜若的手腕,冷冷道,“你可知,我也一直以为我娘不能亲自照顾我和芙儿是没有办法。所以那些年,我一直拼了命地努力,只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

“可结果呢?”司马燚瘆人地冷笑着,“当结果是你所有的努力都成为了笑话,你会怎么有什么感受?”

“那也……也许是你努力的方向不对。”杜若心中忐忑,说话也结结巴巴。

“方向,呵!你说对了,是方向不对。”司马燚继续捏着杜若的手腕,直盯着她的眼睛,“换做你在那个年纪,会知道方向在哪里?会知道自己要朝哪个方向努力吗?”

杜若有些傻眼,“我……我也不知啊,我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司马燚松开了她的手腕,起身背过身去沉默片刻,这才调整好情绪转过身来,冲着在一旁被吓得不敢乱动的杜若招招手,“过来!”

杜若摇头,“我不,你把我胳膊捏断了怎么办?”

司马燚走上前,轻轻将她揽住,“你可知一个孩子拼尽全力终于换得一丝希望又被捏碎的那种感觉有多么绝望吗?你可知爷为何不喜欢下雪天吗?”

“你不喜欢下雪?”杜若这才敢抬头看他,她当真没瞧出来他不喜欢下雪,“是因为下雪会很冷?你怕冷所以……”

“真是蠢死了。”他揉了揉杜若的脑袋,控制住情绪的他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冷冽,“刚才吓着你了?那你记住,以后别再提我娘的事。”

“所以,就算真的有希望,你心底真的都不愿意复活你娘亲吗?”杜若到底还是没忍住。

司马燚只能伸手在她脑门蹦噔弹了一下,“爷刚说完,你怎么转身就忘了?”

杜若吃痛地皱眉,抱怨着,“谁让你说话总神神秘秘地说一半留一半!你明知我这人好奇心重啊!你这不是就故意等着我问么?”

“你还有理了是吧?”司马燚没好气地揪了揪她的脸颊上的肉,“爷再问你,能不能记住爷的话?”

“诶,好疼啊!你快松手!”杜若疼得直叫唤,可司马燚的手指却跟螃蟹钳子似的,紧掐住她的脸颊就不肯松手了。

二人正闹着,忽然司马燚神色一冷,“有人来了。”

杜若立马安静了下来,“没到送饭的时辰啊!会是什么人?”说着她不由瞥了瞥不远处的那堵石墙,“会不会是里面的人醒了……”

“嘘!”司马燚食指贴近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迅速回榻上躺好。

石门缓开,探头进来的人是个丫鬟打扮的人,杜若仔细一瞧,顿时惊出了声,“司马祁?你怎么来了?”

“嘘!”司马祁连忙跑上去拉住杜若,“你小声点!五哥怎么样?”

司马燚斜靠在榻上拉着脸,明显不悦,“不是让你在鬼面将军那儿待着等消息么?跑来做什么?”

司马祁连忙赔笑,“此处危机四伏,我这不是担心五哥和师姐么?多个人就多双手,五哥您说是吧?”

司马燚瞥了他一眼,“是多颗脑袋给人砍吧?”

“哈,五哥真会说笑!”司马祁拍了拍手掌干笑,“师姐,你说呢?”

“你到这种地方来穿成这样,是故意招眼的么?”杜若白了他一眼。

“就……丫鬟有什么不对?”司马祁看了看,“送饭的不都是丫鬟么?”他笑眯眯地打开食盒,“看,我还特地给你们带了珍满楼的好酒好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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