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慢动作播放,在她听到身后的喘息声,闻到腥臭的动物身上的味道,在她被一阵大力从马上掀了下去,随后剧痛从后背传来连带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
噗通一声跌落地上的声音,马受惊嘶鸣不止的声音,以及响亮喧闹得她根本分不清是谁的人声……在耳边交织着。
有什么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眼前黑了白了又旋转起来,依稀能够感觉到谁到了她身边,又有什么滴在了她身上,可是一切好像都被什么扯着远离。
她到底……怎么了?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忽然寂静下来,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而她的眼前慢慢恢复了焦距。
“娘子!娘子!”
青溪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贺莱裹血,一边不停地叫着人。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遇到豹子?
他不受控制地又看向另一边,那位梁王因为救自家娘子也被豹子袭击了,而且如今也昏迷过去了。
贺莱迟钝地睁开眼睛,青溪的面孔清楚了一瞬又模糊起来。
谢府的亲兵们匆忙用树枝跟衣服做成了简易支架抬起了贺莱。
另有闻信过来的士兵们护卫着,青溪跟着担架,在一片透过树林缝隙的日光中匆匆奔向营地。
梁王以及贺府贺莱被豹子攻击昏迷不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营地,也让这场春猎戛然而止。
负责护卫营帐的谢大将军第一时间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她心中一咯噔。
梁王已经是有伤在身,而自家儿媳,说不好听的遇到个有攻击性的人都难说能好胳膊好腿,更别说遇到的是野兽了。
她不得空,只能让亲兵赶紧过去一个察看。
而她奉命进了营帐,上首的南容和正在发脾气。
“都是怎么巡视林子的!怎么会有豹子!”
“护卫梁王她们那一边的是谁!给我直接拖去喂豹子去!”
“朕的安危你们就是这样护卫的!”
“不行!这里不安全了!传令下去,即刻启程回都!”
“……”
明明受伤的另有其人,可她们这位陛下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安惶恐起来。
等谢宏武从帐子中出来,昨日才驻扎好的营地已经混乱起来,人人都是急匆匆的,好似有什么在追着赶着一般。
身后有宫里的禁卫军士兵在请教她们的将军。
“将军,怎么办呢?那豹子已经被梁王府的人杀了。”
“是啊,陛下说要喂豹子!”
“如今哪里找……”
“不是说这猎场里有……把她们捆着丢林子里……”
“……”
谢宏武听不进去了,她攥紧了拳头,却毫无办法。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在操心这个?
明明这么多人,何必畏惧几个豹子寻仇?
又不是母豹!又不是有逃开的豹子!
梁王跟贺莱生死未知……
那是禁卫军的人,不是她能管的,而且,她……不能在这时候出头。
她大步向前,头却抬不起来了。
是,是那些士兵的错。
她这些日子已经见识过这些禁卫军的水平了,她们连守卫都城都有疏漏,会出现这样的事……其实根本不是意外。
可,人命……
即使要死,为何是这种方式?
※※※
“为什么是现在启程?”
弈棋抓住了仓皇进来禀告的鸣琴。
“是……陛下……的旨意……说是会有豹子过来……这里不安全了……”
鸣琴面色苍白地望着榻上脸上面无血色的贺莱,声音颤抖。
“那我们娘子……太医还没来吗?”
弈棋傻眼了,她用力晃着鸣琴,“你不是去找太医了!”
“太医都要忙着收拾!还有梁王那里!没有旨意,她们根本不过来!”
鸣琴崩溃着大叫起来。
怎么办呢?
娘子要是有个好歹,那她……
“青溪,你照看着娘子,我再去找人!”
弈棋也慌乱,可是望了一眼榻上连昏迷都皱着眉头的娘子,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青溪却没有弈棋她们那般紧张,他这次跟过来就准备好了各种伤药,如今也给少妇主检查过了,血已经制住了,骨折的地方也都包扎好了。
只不过,娘子现在不适合移动啊。
而且,至少得有个大夫再来给娘子确认一下。
他虽然会止血能正骨,可被野兽咬伤了……还是要看大夫的,他见过的,有的人被咬得惨不忍睹都活得好好的,而有的人只是被爪子划了一道就可能一命呜呼。
他并不知道她们着这人比花娇的少妇主到底是哪一种。
“你去再试试,让我们谢府的人也去找一下将军大人,另外也去梁王那里试试……梁王应当也没办法现在离开!”
青溪的话让弈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啊。
他来不及说什么就急匆匆冲了出去。
而鸣琴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抱着头蜷在榻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侍书、弄画也僵在了榻边,因为她们不会武的缘故,娘子进去打猎并没有带她们。
早上还是神采奕奕的娘子回来却半个身子都是血,擦身体的布红的根本无法洗净,端出去的水也是红的,连她们的手似乎还沾着红色。
她们两人全靠相互搀扶着才没瘫在地上,跟着娘子这么多年,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换干净的布来!”
青溪检查了下贺莱伤口,立刻转头吩咐。
然而刚才还能被他指挥着傀儡一般行动的人在喘息了一会儿后全都不能动弹了。
真是不中用!
少妇主身边这些人根本就没一个顶用的!
难怪公子要他跟着娘子!
青溪愤愤起身自己去拧帕子,然而看到水还是脏的,他也不忍了,端起盆一扬直接冲那边三只木雕泼了过去。
“啊!”
“青溪!”
“……”
“醒了没?!娘子还活着呢!”
青溪一把把盆塞给了侍书,又挨个给了她们一个肘击。
“都给我动起来!”
“鸣琴你去打水去!”
“侍书再去找干净帕子来!”
“弄画你去外边探着动静!”
一边命令着,青溪一边扬起了手,随时准备再给这几个不中用的女子醒醒神。
也许是被她打醒了,也许是被水泼醒了,总之,很快三人就一窝蜂挤了出去。
帐子里又安静下来。
青溪攥了攥手指,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刺目得让她有些不敢看下去。
一定要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