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聪明孩子。”
这句话她竟然听了三世。
第一世欢欣鼓舞,因为这样的评价意味着她被期待,第二世欣喜若狂,因为这样的评语意味着她被宠爱,而现在的第三世……
她终于能正视自己想要什么。
耳边梁王还在继续往下说,
“……比你娘,我的成章表姐要聪明得多……自然,成章表姐也是值得尊敬的人,不是谁都能像成章表姐那般恪守君女风范……”
梁王懒懒看着贺莱,意态闲适得宛如此刻只是在游园。
“你是做不了成章表姐那样的君女,但世上又不是只有那条路……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从我母君大人那里继承了王女,你听成章表姐说过我母君了吗?”
这是梁王南容颖第一次对着她说话自称“我”,也是第一次对着她开始了“推心置腹”。
这让贺莱更加确定梁王是在拉拢她,但说出的话也让她越发没法相信梁王也是重生之人。
倘若重生,应当对她……会更戒备?
不,那样就不是梁王了。
某种程度上,梁王跟诚王都是一样敢赌的人。
贺莱摇了摇头,清了思绪也是在回答梁王。
她如今确实知晓一些先梁王的事,但并不是娘亲告诉她的,而她前世知晓的关于梁王的事都是在周王世女她们的闲谈中挖掘出来的,并无多少可信度,后来是从诚王、衡王那里听闻的。
梁王在贺莱摇头后很快就接了话,“你看啊,连你都不知道,你们贺家在世家里也排的上前几……”
她轻轻笑了下,晃了晃脖子。
所以,她才会走这条路。
她的母君大人比之那位世祖差到哪里去了?比之世祖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难道不是天差地别?
更别说如今的南容和了。
随着太祖南征北战,出谋划策,文成武就,哪一个不夸赞?
可是才多少年呢?
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而她,没有走母君大人的路,这大兴朝有几个人不知道她呢?
“我的母君大人同你娘是一样的……”
君女啊。
真是个讽刺的称谓。
难道不是先有了人,才有了这个称谓?
为何会为着这个称谓才去做人?
一辈子尊老爱幼,一辈子恪守为人臣子、为人女儿、为人姊妹的规矩,到死了才后悔,才不甘心,这多傻啊。
听着梁王用不甚尊敬的话评价着她的母君大人,贺莱却并不认为这是不尊敬。
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样的理智跟清醒。
因为即使娘亲做了“傻”事,她还是为她们着想的娘亲,并不是有野心的娘亲。
她之前并未想过梁王会对她用“以情动人”的法子,此时的反应也就更真实了。
不过细想下去,梁王同她说这些似乎也不难理解。
不被南容和信任的她们贺家即使听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禀告过去,南容和会相信她们还是会相信梁王?
更别说,梁王既然敢说就肯定有应对。
只是,说出这些话来,梁王难道不清楚如今的贺家跟谢家是绝不会接受这样的“野心”?
所以,梁王是在“试探”她?
是因为重生了还是?
贺莱盯着梁王,却无从判断。
从她对梁王的了解,即使是未重生的梁王,说起这些也毫不为奇,而且,只是陈述而已。
只凭这个,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手握军权跟帝王信任的梁王如今动动指头就能捻灭她。
一想到面对的是这样的对手,还不是由诚王对上。
而诚王、衡王,她很确信她们根本没有重生。
这真是一件让人很难不失落的事情。
“你果真是个聪明孩子。”
贺莱又得了一句这样的评价,而这次,紧跟着,她就听到梁王道:“你知道吧?本王想要的,是最好的人,最好的东西,而你又聪明又美丽……本王相信这世上没有本王得不到的。”
梁王没有继续往下说,可这样霸道的宣言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贺莱摆出了惊愕的表情,心中却在想梁王这样的“霸总”宣言到底笼络到了多少人。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羁绊的人多,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往往走得更快。
明明梁王也没问她要承诺什么的,可听了这样的话的她,好像也被拦住了。
贺莱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她就发觉她们行走的方向实在太过清静了一些。
果然梁王的人哪里都有。
不然,她们这一路闲谈过来怎么就没有撞见一个人,更没有听到前后左右的侍卫示警呢?
梁王的势力啊……
解决南容和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要将南容和的位置名正言顺地收入囊中却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无论如何还是会有战争。
可满足的到底是谁呢?
贺莱心中无比沉重,正当她提起弓箭想要凝神寻找猎物时,忽然前方传来了惊叫声,还有野兽嘶吼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座下的马像是察觉了危险,瞬间扬起了前蹄。
糟了!这马被惊了!
贺莱努力集中精神安抚座下的马,同时牢牢把住马身,以免自己在此时被掀下马去。
可不等她稳住马,只听到什么破空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
在日光下闪着寒芒的锋利牙齿、大张的嘴间鲜血淋漓,顺风而来的腥臭味,轻松越上枝头对着她们蓄势待发的……豹子。
豹子?
怎么会有豹子?
贺莱愣住了。
而她的马却在嘶鸣着,很快就将那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豹子的目光吸引到了她这里。
贺莱深知这种生物的“聪慧”,它们也只会挑中人群中最弱的人下手,而此时这一圈中唯有她……
不行,她控不了马!
可她不能下马,一旦下去,她没有被豹子攻击就要先折在马蹄下了!
空气忽然像是凝滞了一般,在她匆促对上那头豹子专注的目光,注意到它前爪用力的时候,她的马再次将她陷入了危机中!
她的马居然突然转了身,而她变成了背对那只豹子!
天呐!
天旋地转之间,贺莱一颗心直线下坠,像是坠入了冰窟之中,她的手脚都不能动弹了。
她在做什么,她该做什么,她全然不知道了。
只是耳朵越发灵敏,仿佛已经听到了那豹爪划在树皮上的声响,以及冲着她破空而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