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拎着那筐桃子回去的,她把桃子往地上一放,坐在小木凳上。
筐子里的几颗桃子顺势滚出来,滚到了温溪的脚边,她解掉身上的围兜,上面因为擦桃子沾了很多桃毛,身上也是,刺挠。
苏荷听见动静,问她:“回来了?怎么不进屋?”
温溪把滚落的桃子捡起来,收进筐子里,“摘桃一身的毛,妈,我去洗个澡。”
苏荷接过筐子,“洗吧,瞧你脸上的汗。”
温溪上楼取了睡裙,这都傍晚了,现在洗了睡前就不用再洗。
两套睡裙全是绿色的,每两年苏荷都会给她一次性做完,冬夏一共四套,换着穿。
睡裙薄,是个小吊带,两条绳子在她肩膀上打成两个结。
温溪仰着脖颈,手指滑过,想起梁斯淮最后那个笑,手下力度不由得加大,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脖子被自己搓红了。
热气腾腾的水雾飘荡,温溪站在花洒下面,头发贴在肩背上,她冷不丁想起之前做过的梦,就在她发烧那天。
浴室这个场所就挺让人多想的,那个梦也是怪异,不一会温溪的思绪就乱飞了,心头酥痒,只留脸颊两侧的绯红,水蜜桃般。
她最近经常做梦,有些奇怪得没头没尾,醒来后只有一瞬间的感受,有时连做了什么梦都想不起来了。
盛夏是桃子成熟的季节。
苏荷已经把桃子清洗完毕,整整齐齐地放在案板上,洗干净的水蜜桃红得更甚,温溪擦着头发路过,起了兴致,说:“妈,要不我试着做做?”
苏荷在准备材料,听到这话后回头看她,“也行,反正你也没事情做。”
说着把厨房让给了她,“要不要我帮忙?”
温溪摇头,“不用,我看你做那么次了。”
她从小没少看苏荷做饭或者做糕点,以前也跟着一起上过手,果酱这种东西做起来不麻烦,她有经验。
苏荷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就出去了,从厂子里带回来的工活还没赶完,温溪正好帮她省时间了。
桃子去皮切成丁状,撒糖腌制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中,她额外用桃子皮煮了水,里面加了冰糖的,煮好之后捞出桃皮,用玻璃罐装好,放进冰箱里冷藏。
她之前常这样喝水,嫌白开水没味道,这样做出来就像在喝桃汁。
做果酱的时候温溪还挤了些柠檬汁,最后拿出剩下的几个罐罐,一一封好盖子。
做完以后天都黑透了,天上没星星,也没月亮,刮起来的风裹着湿意,院子里的那颗无花果叶子沙沙作响,苏荷手底下的工活被风吹走,喊温溪帮忙收进屋里。
温溪刚一出去天上哗啦一声便下起了雨,雨下得急,也下得大,顺着风一道打在温溪身上,眼睛都难睁开。
“看着像雷阵雨,”苏荷在雨中抢救东西,“估计下一会就停了,溪溪你赶紧去收你的被子。”
这倒是提醒温溪了,她看眼二楼,想也不想就跑出去。
“你干什么去?你的被子晒在二楼平房了。”
苏荷在后面喊。
温溪只撂下一句:“梁奶奶的被子也没收,我跟她说一声。”
出门两三步就拐进了梁家,这也顾不得礼不礼貌了,进了大门就急声说:“梁奶奶,二楼,你们的被子没收。”
屋里四个人,程从言陪梁爷爷梁奶奶打扑克,梁斯淮靠在沙发上低头看相机。
看到温溪过来,梁斯淮把相机往桌子上一丢,拿着门旁的伞就过去,“下这么大雨怎么不打伞?”
温溪一时忘了,浑身湿透,五官被雨水冲刷得挤到一起,“被子没收。”
“溪溪呀,溪溪怎么来了?”梁奶奶站起来,担忧,“快进来擦擦!”
梁斯淮回头看了眼程从言,程从言立即拿过门旁另一把伞,跑上楼,“没事没事,我去收被子。”
梁爷爷在后面跟,“小程,我跟你一起。”
温溪得赶紧回去,摇头,“不了,奶奶,我先回去帮我妈收东西。”
门旁没其他伞,梁奶奶出不来,站在屋檐下面,“这、这,斯淮,你去送送......”
还没等梁奶奶说完,梁斯淮就伸手虚虚揽了下温溪的肩膀,“走吧,雨太大了。”
温溪站在不算大的伞下面,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左右不过几步远,但是因为两个人一起撑伞,雨又下这么大,他们走得慢。
温溪到梁斯淮肩膀,稍一侧眼就能看到梁斯淮凸出的喉结,刚才他出来太快,淋了些雨,喉结上挂着雨珠。
温溪低下头,吸了下鼻子。
这雨水还挺凉。
梁斯淮好像什么时候情绪都挺稳定的,他语气平静,“回去冲个热水澡,再冲个药,病才刚好,别又感冒了。”
温溪悄悄说,“刚洗的澡。”
说得有些遗憾。
刚洗过,又要洗。
梁斯淮侧头看看她,“急什么,拿把伞过来也不耽误几秒钟。”
温溪不好意思告诉他实情,那雨水扑面而来的时候她脑子就剩下二楼平房的几床被子,看样子晒了不少,全打湿了人都没法睡。
见她不说话,梁斯淮也没说什么,抬眼就走到了温溪家门口。
温溪的睡裙实在短,又短又薄,现在形同虚设,头发滴水,贴在白净小脸上,显得杏目更大,露出来圆润的肩头、胳膊还有双腿,无故让人想起刚煮熟的糯米饭。
伞小,温溪第一次跟梁斯淮这么近距离接触,两个人时不时胳膊相碰,又分开,因为这发生在雨中,所以显得相当自然,起伏不平的呼吸还有掩饰的眼神都发生得理所应当,也可以说衬景。
在来之前,温溪身上就已经湿了,被打湿后胸口处的白色若隐若现,梁斯淮要跟她说话,一低头瞥见后迅速移开,过了两秒才说,“到了,别忘记换衣服。”
把人送到后头也不回走了,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得有些急,温溪刚回头就不见了,她身上嘀嗒着水,没反应过来。
苏荷把东西收到两边的过道上,赶紧拿毛巾给温溪擦,“傻,跑出去连伞都不带。”
温溪任凭她妈擦,突然偏下头,“妈,疼。”
苏荷惯例手劲大,算不得温柔。
温溪是笑着说这话的,苏荷又说了她一句“傻笑”,让她赶紧去把楼上的被子抱下来,再拿套新的上去。
温溪小跑着,带一身雨水进屋,嫌身上衣服不舒服,顺便脱下来,随便套了件脏的去平房收被子了,路过厨房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刚做好的果酱。
算了,改天再去送吧。
梁家的被子被程从言一股脑全抱回去了,幸好家里还有其他被子,不至于没得睡。
梁斯淮帮着把被罩拆下来,放进洗衣房里,坐回了沙发,两只手交叉放在下巴处,眼神虚焦,一副出神的样子。
梁奶奶路过,递给他一杯热红糖水,“喝点,暖暖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