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再强,强不过集体的力量,纵使高高在上的大明天子,麾下倘若没有可供驱使的文武英才,亦难治理这个天下。
朱由校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朝堂博弈和斗争之时,亦不忘挖掘和培养人才,通过一场场斗争,去推动大明政体新陈代谢。
规矩和秩序,是朱由校最为看重的,这天下若没了规矩,那就必然混乱,若没了秩序,那就必然乱套。
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已叫大明的规矩和秩序,被破坏的七零八碎了,朱由校要重塑规矩和秩序。
这是统治天下的根本!
通州。
热闹繁华的通州城,显得是那般嘈杂,人世间的烟火气,在这里显现的淋漓尽致。
“老爷,咱们此时来通州这边,究竟是要见谁啊?”
武忠一身青衣,面露疑惑,跟在武长春身旁,走在这繁华的街道,“咱们来通州也有数日了,京城那边的部署,都有些松懈了。
现在上面乱套了,多少人都很不满。
这对咱们来讲是机会呀,若是能浑水摸鱼的话,激化上面的矛盾,那咱们要做的事情,不就……”
“你懂什么。”
武长春一身锦袍,手持竹扇,面露笑意道:“拉拢朝中的大臣,收买在京的文人,那终究是小道尔。
既然宫里的那位,这般乾纲独断,闭塞言路,倚重厂卫和幸臣,则代表他必失去多数人的信任。
如果说在此期间,在大明的地方上,能出现较大的混乱和叛乱,你说…朝中的那帮文官们,会作何反应呢?”
“这……”
武忠神情惊疑,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家主子,他还真没想过这一问题,难道此来通州就是为此谋的?
只是通州相隔京城太近了,就算想挑起混乱和叛乱,那短期内就能镇压下来啊。
毕竟宫里的那位狗皇帝,可是实控拱卫京畿的三大营啊。
“蠢材,不是通州。”
见武忠这般,武长春皱眉低斥道:“想想对京城而言,对京畿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被自家主子这般斥责,武忠下意识看了眼左右,往来的人群,没人注意到他们。
大隐隐于市。
身处在这人世间,忙碌之辈,谁不为碎银几两?
百姓是这般。
商贾是这般。
士绅是这般。
官员是这般。
权贵是这般。
纵使所处的阶层不一,可所忧烦恼溯本求源下,不就是想过好吗?
只是有人所求,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有些人所求更大罢了。
“漕运?”
武忠沉吟片刻,不自信的回道。
“对咯。”
武长春颇为赞许道:“还算没有蠢笨到家,就是漕运,想想宫里的那位,在天津撤卫设府,叫孙传庭赴任天津知府,明显是觉察到什么了。
咱们的力量小,无法过多涉足其他。
但是在大明治下,厌恶朝廷统治的,可不少啊,走吧,爷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罢,武长春撩了撩袍袖,手持竹扇,朝通州所设的一处槽口而去。
漕运,乃是大明统御北方、安定北方的命脉,是征收江南诸省正赋、折色银等赋税的一种运输渠道。
在大明禁海的那些时期,大明南北的多层面沟通联系,很大程度上会依赖漕运,毕竟这是最节省时间,效率最快的一种方式。
因为一条大运河,也衍生出诸多的职业和差事。
“香主,那帮家伙过来了。”王忠弯腰走进一间屋舍,对翻看书信的王好贤恭敬道:“要不要小的叫他们过来?”
“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以教中称呼来论。”
王好贤眉头紧皱,看向王忠说道:“先前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若是再敢犯,休怪某翻脸无情。”
“小的知错。”
王忠忙低首认错道。
王好贤神情严肃,起身朝火烛旁走去,将手里的书信点燃,皱眉道:“去吧,叫他们过来。”
“喏!”
王忠忙应道。
王好贤心里思量着,‘李之忠’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怎会知晓他闻香教的底细。
要知道此人,虽熟悉山东那边的情况,但徐鸿儒那边来信,却查无此人啊。
此人究竟是何目的?
此人究竟想干什么?
这些疑问,环绕在王好贤心头。
将书信处置妥当后,王好贤坐在太师椅上,静候李之忠一行。
被王忠引来的武长春,嗅到这屋舍里有些味道,嘴角微扬,抱拳一礼道:“李某,见过王教主。”
李之忠,即武长春化名。
“李兄,你似乎是认错人了吧?”
王好贤眉头微皱,盯着武长春说道:“某可不是什么教主,若你这般不守规矩,那某不介意祭拜河神。”
“哈哈~”
在身旁王忠警惕的注视下,武长春笑着朝堂内走去,撩袍坐到王好贤身旁,笑道:“闻香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某虽没有加入,但对教中的教义,还是很推崇的。
想当初在山东游学那几年,可是没少听闻,闻香教在民间所做义举啊,明廷残暴,放纵贪官,盘剥百姓,难道王教主的心里,不想让白莲之念普照大地吗?”
王好贤:“……”
武长春所讲的这番话,让王好贤心里生出警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知晓的东西还不少。
他所在的闻香教,所借就是白莲教义。
其父王森,当初和徐鸿儒联手,在万历年间传播教义,想造大明的反,只是期间发生意外,官府逮捕了他父亲。
现在闻香教教主之位,不是他王好贤,而是盘踞山东的徐鸿儒!
王好贤言简意赅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见王好贤这般默许,侯在一旁的武忠,却强忍心头惊意,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主子此来通州,竟是来见白莲势力。
白莲,这是在大明官场,乃至是民间,提都不能提的事情,往往是发现一个,处决一个,发现一群,处决一群。
武忠满是疑惑,自家主子是什么时候,了解到白莲势力的,为何他先前毫不知情?
“如今那紫禁城的狗皇帝,刚愎自用,滥用民力,闭塞言路,倚重厂卫和幸臣,这些王教主都清楚吧?”
武长春神情自若道:“甚至在天津那个地界,全凭个人喜好撤卫设府,期间竟谴派官兵滥杀无辜,将天津漕帮连根拔起。
只怕贵教那时的损失不小吧?
难道王教主的心里,就没有想过造大明的反?推翻这个残暴不仁的暴君统治吗?”
王好贤一顿,眉头紧锁起来,心里警惕起来,他不知道这个‘李之忠’,究竟是什么来路。
可他所讲的这些话,明显却知晓他们的很多秘密,这些话,让王好贤没有任何兴奋,相反却涌出很强的杀意。
“王教主,李某是朋友,不是敌人。”
武长春见状,表面平静道:“如果李某是朝廷的走狗,就不会以身犯险,来此秘见王教主了。
有些话,说的再多也是无用的。
这是大明皇家银号,所存一万两银票,您先收好,无需凭证直接兑付,若王教主心里想好了,可派人去这个地方。
到时咱们再详谈。”
说着,武长春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一封书信,放到桌子上,推到了王好贤的面前,脸上笑意不减,缓缓站起身来。
说着,向王好贤抱拳一礼,便拿着竹扇缓步向前走去,武忠见状,忙低首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老爷~”
见武长春走出屋舍,王忠忙走上前,皱眉道:“用不用小的~”说着,伸手向脖子比划起来。
“由他们去吧。”
王好贤静坐在太师椅上,双眼微眯,看着武长春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暗暗思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