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累了一个昼夜赶路,只盼出了森林能去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歇歇。
似是有人听到了他们愿望,一阵金光闪过,又模糊了视线,渐渐的似乎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吆喝着卖唱着,再睁开眼时面前是一条繁华的买卖街。
毕尹左看右看,笑道:“云歌的幻境每次换地方都是一阵刺眼的光闪过,就没点新意。”
“客官,来喝茶?”
一名店小二端着奖杯茶主动来邀客,张继生早就口渴,自然是立刻接过一杯饮下,茶味醇香萦绕口中,是一杯绝好的茶。
张继生先一步走在前面,对他们说:“我们先去喝杯茶再说。”
子虚先跟上,阴梨刚抬脚被毕尹拉住,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小声提醒道:“牧远白有很大的问题,云歌猜测谷主可能就是魔王,从一开始便没有什么帝瑶,魔王之力就是魔王。”
阴梨双眸微垂向下,盯着青石地砖缝隙钻出来小草,那般有生命力,被人来人往踩在脚下依旧焕发生机。
“云歌也只是猜测,”阴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和我们在一起走过了那片森林,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倒也是…”
“别想太多,想想办法找到离开幻境的机会才是正事。不过也要提防魔王觉醒,子虚和他一起我不放心,最好是让他们分开睡,夜间只能麻烦你多留意。”
毕尹点点头,上次的魔王觉醒就是在夜深人静时,夜间是要多多留意。
子虚已经落座才发现那两个人还站在远处,他挥挥手喊道:“小姐!毕尹!快来。”
俩人互换眼色,往茶坊去,说是茶坊,不过是个街边小摊,几张桌子摆摆便能揽客。阴梨托起一杯饮下,茶却极好,唇齿留香,如此好茶被简陋的摊子耽误属实可惜。
“好茶啊!”阴梨赞叹道。
子虚掩嘴偷笑,调侃她:“小姐,你还懂茶?”
“小时候七雄山曾送过上好茶叶来访,鬼谷不如他们会品茶,那茶我喝一口就记得。”
阴梨梗着脖子对他说:“别瞧不起人。”
大家都笑笑,经历了镜之林后活着似乎是最宝贵的东西,四人之间渐渐少了所谓的尊卑,是朋友,是伙伴,是同生共死的家人。
大家笑着品茶,张继生最是开心,一手托腮一手托着茶杯,他是孤儿,从小把师傅当做亲人,把七雄山当作家,即便如此,眼下的情形也是他从未有过的奢望。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死去,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世界会崩塌,他们处在一场梦之中,谁也不能保证可以活着走出这里。
可即便一切都是梦、是幻境,四人之间的情谊一定是真的。就算他们都死在这里,没有人记得,可它真实的存在过,他们四个都知道。
子虚笑了又渐渐放下嘴角,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阿青,阿青走的早了些,若是她还在,鬼谷此时才是真正的家人团圆。
子虚的渐渐放下的嘴角被毕尹看的一清二楚,他偷偷在桌子下面拍拍子虚的大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活着真好,兄弟。”
子虚应和他:“有幸出去一定要喝到不醉不归。”
阴梨耳朵最是好用,放下茶杯笑笑:“干嘛非要等出去的时候,当下我们还活着就当下喝酒,今天晚上,我们四个人一起不醉不归。”
毕尹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阴梨看看毕尹再看看子虚,又说:“我请客。”
“喝!”毕尹立刻来了兴致,“小姐你还有银子吗?”
阴梨从怀里摸摸,掏出那支金步摇晃晃。
“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再去什么镜之林试炼,留着浪费,倒不如当了吃酒。”
毕尹愣了愣:“可这是我们鬼谷的至宝…”
“那支早就丢了,而且鬼谷重要的是人不是这些死物,你们都还在这里,不是吗?”
“小梨说的对,”张继生把自己的那支金步摇也拿出来放在桌上,“及时行乐,过好一天是一天,趁我们还活着。不过我就不喝了,我怕喝的太多会控制不了,你们去吧,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可以住下的地方。”
阴梨看了一眼毕尹,后者立刻明白。
“不喝了,我们还有要事。搞明白我们现在究竟处在什么时空才是最重要的事。”
阴梨立刻分析道:“我们之前去的王宫究竟是要告诉我们什么?我们似乎还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离开幻境的线索就来到了这里。”
“小二,”张继生招招手店小二就跑来,殷勤的半俯下身听他说话,“这是什么地方?”
“客官在和我说笑?咱们木城如今可是炙热新星,我还以为各位都是为了剑阁的那把神剑而来。”
果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几位客官原是不知道啊。那把魔王曾佩有的神剑如今正在咱们木城的剑阁之中,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魔王佩剑,多少人争相恐后的来寻它,十日前剑阁对外声称那把剑就在这里,这几日木城已经来了许多侠士。”
说到魔王的佩剑周边品茶的客官似都有意无意的瞥向他们这一桌。
果然如店小二所说,都是来寻剑的。
子虚与阴梨小声说道:“小姐,魔王佩剑岂不是涂鹭。涂鹭狡诈,它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待在什么所谓的剑阁,恐怕这里面有诈。”
阴梨垂头细想子虚说的在理,他们与涂鹭短短交情,偏偏被真假之境送到了这里,难保是什么阴谋诡计,不可不防。
于是阴梨笑道:“什么魔王佩剑,未曾听说过,我们四人不过是游山玩水的闲客误入此城,对那个什么剑不感兴趣。小二,你且告诉我这最近的当铺和能住店的楼馆。”
那店小二似是不解,看着这四人气质谈吐怎么也不像是散客,尤其是他身旁这位玄衣男子,托茶的手掌有着明显的茧子,大抵是常年舞剑留下的,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阴梨的视线随着那店小二的视线走,停留在张继生手上片刻。
她牵起张继生的手笑称:“他舞过几年剑,不是那块材料,除了留下一手的茧子也没留下点别的,防身倒是够用。可你看我们四人谁都不戴佩剑,那宝贝魔王剑给我们几个属实是浪费了好东西。你且告诉我当铺在何处吧,在外走的久了银子都花光了,我不去换点银子你这茶水钱我也出不起了。”
周遭几桌看客听听便没了兴趣各说各话去了,没有威胁力的一群人谁在乎他们去哪呢?
“您出了主街左手旁就是当铺,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当铺,开价公道,牌匾极大,一眼就能看到。这住的地方嘛…可能远点,这片不让开客栈,您去别处打听打听或许能有收获。”
阴梨把自己那只金步摇扔给毕尹:“你去,多换点钱来,咱们晚上睡觉还用。”
毕尹颠颠那步摇才走,金灿灿明晃晃的,看的店小二眼睛都直了,一直随着他背影离去才回过神来。
他倒是记得那俩人刚落座时喊着姑娘小姐,看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跟着几个男人在外面乱跑,再看她和那玄衣男子牵在一起的手。店小二当下便猜是逃婚出来的。
这几个人里,玄衣男子不是块练武的材料,白衣男子文质彬彬看着也是知书达理,应该也不会武功,也就那个刚刚跑出去的应该会几个花活儿。
“客官,我们这摊子是木绣街金戈茶坊的,店家聪慧,叫我们出来各街道摆摊多赚些银两。您看您们要是住店不如去我们木绣街看看,那边客栈多,价格也算公道,而且房间都收拾的干净。”
子虚立刻问道:“你刚刚让我们自己去别处打听打听,怎么突然又主动介绍了起来?”
“哎呦,我怎么知道咱们这位小姐这么有钱,那支步摇可是宝贝,随随便便就抛了,这身上肯定有不少更值钱的吧。我这不是想着,您们去木绣街住店还能多光顾光顾我们茶坊。咱们金戈茶坊可是木绣街上最好喝的茶坊,每日定时还有说书人,搭配着咱们茶坊自己的点心品茶听书好不惬意。”
果然是有了银子好办事。
虽然阴梨嘴上说对剑阁里的魔王佩剑不感兴趣,但实际上他们能来到这里一定与这佩剑有关。
这座城的人皆是为了这把剑而来,那一定也可以从别人那里也打听到这把剑的消息。这家茶坊的店小二已经跟他们说了很多,问的再多怕是要暴露目的,不如换个地方去问。
这住自然就不能选在他推荐的木绣街。
张继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沿着茶杯晃了一圈。
“茶是好茶,就是这店啊,”他看了看挂着的木牌,上面正是茶水的价目,“黑了点。”
那店小二立刻反驳道:“可不是客官这么说话的,咱家这茶在木城也是有名的,您去哪寻的这茶那价格也只会多不能少。”
子虚立刻说道:“我们一群散客喝什么茶不是喝,茶好不好都无妨,图一乐呵。我对这个说书的倒是比较有兴趣,不知这说书人一般都什么时候来啊?最近正讲些什么书呢?”
店小二一看有戏,便不管张继生怎么说,一心拉子虚去了。
“说书人都是午饭后来,您们要是去木绣街住店,午饭后正是好时候,可以去我们那品茶听书。咱们木城多是侠客慕名前来,大家也是对魔王佩剑感兴趣,不管您去那家店里听书讲的准是关于魔王及其佩剑的。咱们茶坊不一样,午饭后那位多讲古今情爱事。”
“别人都在赚这个钱就你们不赚?那还能有多少人去你们茶坊听书?”
“客官这就不知了,咱们茶坊啊一共是两家店,木绣街东边的说书人专讲情爱事,西边那家才讲江湖事,您若是去就认准了东边,我敢说,整个木城您找不出第二个不讲魔王与佩剑的说书人。”
“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们木绣街东边那家金戈茶坊以外,没有任何一家说书人能绕开魔王佩剑。”
“没错,”他面朝着子虚,话是给张继生听的,“不然怎么说咱们家有点贵呢,咱们茶好、茶点好,连说书人都独一无二,贵点也有道理不是。”
张继生不屑道:“如此便能让茶水价格比别家贵出许多?我宁愿去听些莫名其妙的魔王和佩剑,也不要去你们茶坊。”
毕尹回来的及时,带着一袋子的银子老老实实的按价给钱。
张继生先一步起身,身后人便都跟上,毕尹付了款也赶紧跑去。
阴梨笑道:“你俩红脸白脸唱的不错,把话套了把店也拒了。”
子虚轻笑,张继生说道:“那个店小二见钱眼开,急着让我们去住店,随便聊聊就全都说了,倒是省了自己去打听。我们今夜找个离茶坊最近的客栈住下,明日集体去听书。”
毕尹三两步跟上,探着头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茶坊听书?”
子虚在他耳边小声私语,听后毕尹立刻拍拍胸脯说道:“这我打听了!咱们就去水浸街的同家客栈最好,他们家午后也有说书人,听说是木城说书最好的,花高价聘来的。就是这家客栈的价格吧…有点贵…”
阴梨眉眼弯弯笑起,只说:“可以啊毕尹,去当铺的功夫把客栈都问好了。”
“那是自然!”一听如此,毕尹立刻骄傲了起来,“我问了这木城各街各巷的所有客栈,哪家贵点哪家便宜点,哪家饭菜好吃哪家能听说书我都知道。当铺老板是木城的百事通,只要是他知道的花一点点小银子就能买到消息。”
“那你为了打听所有的客栈得花了多少银子啊?”
“一分没花。金步摇如此值钱,那老板眼睛是直勾勾的盯着,只要能把步摇给他他问什么都不收钱,所以我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了。”
子虚满意的点点头。
“这么多年你总算是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