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人都会发现越走越远却又越走越近,好像是一个轮回一般。当走到一个极盛之地后周遭的一切又渐渐的少了。
阴梨走的太累,坐下歇息一会儿,同紫藤聊天,好像是说给紫藤听,其实是说给自己。
她说:“你们去过鬼谷吗?鬼谷后山也有一片小林,走不出两个时辰便走到头了,小林的后面是一户户人家。傍晚的时候炊烟袅袅,能闻到谁家做的好饭好菜。”
她笑了笑,似是回忆了起来,那段孩童的记忆萦绕在脑海中。
“有一家做肉菜极好,常常香的我循着味道就去了,趴在人家窗户边瞧着,那家夫人也不知我是谁,只把我当做是普通的小孩子,笑盈盈的喂我一口叫我去一旁玩。”
说着说着她愣了:“我好久没去了,好久好久了…他们家那个玩泥巴的小男孩已经和我一样大了吧,不知等我出去了还能不能去讨一口肉吃…”
如此境地,说出如此的话,阴梨自己都笑了,怎么觉得好像是要死了一样。
忽的一声狼叫传来,阴梨打了个冷颤从地上起来,休息够了就该继续往前走了,若是等到了日落时分便看的不清晰了。
可这太阳…
阴梨微微抬头望向太阳的方向,它似乎没有移动过半分,可阴梨自觉走了许久。她平日体力甚好,如今都觉得有些疲惫,算算时间也该有大半日脚程,怎的这太阳丝毫未动。
虽然知道这里是幻境与外界不同,但自从进入这幻境之后不论是在哪个时空之中都还是按照正常的节奏在生活,日不落也定有因果。
紫藤树一簇一簇的少了,越往前越少。刚出发的时候紫藤越走越多,如今又越走越少,难不成真是选对了出口,前方便是离开森林的方向?
她又自言自语道:“若是被我找到了出口,我要告诉他们。我要和鬼谷的人死一起死,生一起生。”
出口应该有一座屹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的铁笼,那悬崖峭壁之下,或许是生门,或许是死门,她若是找到了要亲自下去看一眼。
狼叫的声音从出发开始是越走越清晰,如今又有些远了,子虚蹲下捡起一片树叶细看,确认是他在书上见过的,更加确认此树不该生长的如此高大。
昏暗又渐渐散去一些,更加清晰了前方的路,又有一束束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为他照明。
他也自言自语了起来:“难不成还真是这条路?”
他注入一些内力通过绳索查看大家的方向,这一看吓他一跳,他们之间距离极短,恐怕再走几个时辰便能遇上。
可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在自己应该走的方向,没有人换其他的方向,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从明暗明的路途来看,他们似乎到了终点就是回到了起点,也许他们真的会相遇,在他们出发的地方。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又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试图通过那些生长各异的树木来判断自己是否来过。
可这实在是一个太难太难的方法,距离他们刚出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那时候未曾留意周边,现在忽的去看实在是想不起来。
他不能回头,这样会给其他三人造成恐慌。就算是一条错路也要走到底,找到了出口就叫大家一起来,找不到出口就一直走下去。
若是死在路上他的一生可太短了,前半生晃晃悠悠而过,从喜欢上阿青开始才有些“活着”的感觉。
若是要说怕不怕死,他定是立刻回答不怕。至少此时此刻的子虚一点也不怕,他活着是为了找到出路与他的伙伴一起离开幻境,若是死了他也不觉得可惜,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在他能做的这些里他想要奉献所有。
这一世对他影响最大的人莫过于阿青,她死的决绝,直至死去也没能分给他一个眼神,可她又那么生动的活在所有人的心里。
子虚举起一片叶子,透过阳光看它的纹路,这种树的叶最是坚韧,所有人用手去揪叶梗未能伤它分毫,可若它自愿与风同去,它也绝不留恋树的干,即使它生长的如此之好,即使落地为泥,即使再不见日光,它也心甘情愿。
这是最有灵性的树,所以它常常不会过于高大,它的每片叶子都似有独立的思想,在自己生长的最旺盛的时候离开庇护。
“她是这样的叶,我也想做这样的叶。”
子虚对着一片叶子笑,把叶子拿下,仰脸直面日光,金黄色的光辉打在他的脸庞,他似乎是在努力的从日光中汲取养分,他似乎是在努力的生长。
他要努力的生长,要在最旺盛的时候释放自己所有的力量。
外界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包裹,被各种各样的利益胁迫,被各种各样的欲望支配。在这片只有他一个人的森林里他才静的下来,抛却所有的得失,静下来,感受风的模样。
牧远白体力不如毕尹这般好,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起初还能同他说几句不顺耳的话,如今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若不是毕尹拽着他往前走,他定然是不会再往前。
云歌陪他走了一段路又不知去向,好在他还有一个人可以解闷。
牧远白不知第多少次被石子绊倒瘫坐在地上,毕尹狠狠往前拽着也不起,耍赖一般:“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
毕尹也无奈,只得再次停下,催动内力在绳索上查看别人的方向,这已经不记得是他第多少次这么做。
令人窒息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是由近及远再次拉近的,他稍慢些,和子虚差不多,而阴梨和张继生怕是不过多久便要相遇。
这个地方不对劲。
偏偏不知云歌去了哪里,毕尹越发的紧张,难道他们四个人花费了许久的时间只是做了无用功?
他看向坐在地上疲惫的牧远白,牧远白一定是知道什么。
牧远白也发现了他的目光,立刻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哪条路是对的?”
“我怎么知道?你问那面破镜子啊。”
毕尹拽着绳子要拉他起来:“起来,继续走。”
“等等等等!我走不动了,再歇会。”
“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以让你多歇息一刻。”
牧远白低着头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主动站起来说道:“走吧。”
“果然有秘密,而且你知道这个秘密。”
云歌从他们的前方来,看着这俩人的模样心下有几分明了,这一路上俩人便是吵吵闹闹的,不管毕尹怎么问牧远白都是个嘴硬的。
“你若是不说,我便在这里杀了你。反正有人要死才能离开真假之境,不如牺牲你。”
“你痴心疯了吧!”
牧远白试图挣脱束缚,无奈他根本没有办法同毕尹抗衡。
“杀了我你也出不去!”牧远白往后退几步,和毕尹拉开距离,“魔王早已归位,他才是真假之境的主宰,只有他才有能力冲破幻境,你和我都是牺牲品!”
“魔王还未觉醒…”
“他从不需要觉醒,只有他想与不想,没有人可以决定他是否觉醒。”
这话说的,云歌都皱紧眉头。
她承认,她并不知道帝瑶的实际威力,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认错了人…
那个后山的人…
云歌双眼睁大道:“那只是帝瑶的一丝气息!”
毕尹充满了疑惑的眼睛看向她:“什么?”
“那些你们认为的帝瑶都不是帝瑶,他从来都没有借用过别人的身体。”
“那他们是谁?!那帝瑶在哪里?!”
这一切颠覆了他们从前的认知。
“他们是帝瑶的一丝气息,他仅凭一丝气息就能做到如此,而真正的帝瑶,真正的魔王不需要寄主,他本就是魔王之力。”
云歌盯着牧远白的眼睛试图看到他的前世今生,最后只是自己吐出一口鲜血才作罢。
“鬼谷曾经的那位谷主是魔王,如今的张继生也是魔王,他们都是帝瑶。”
牧远白嘴角微提。
这一动作被云歌捕捉到,她设了一个局把所有人引进幻境之中,也终于在自己的幻境里迷失了方向。
牧远白的笑让她动摇,她最后只说:“都只是我的猜测。我刚刚去了你们每个人的身边,很高兴你们每个人都是光明的,在你们相遇的那一刻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这是你给我们的考验。”
“是他们,你要和他们同生共死,我帮你探探值不值得。”
毕尹摇了摇头:“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是值得的。你小瞧他们了,也小瞧我了。”
不过他算是第一个知道怎么出去的人,毕尹把自己的手帕给云歌擦血,拽着牧远白走的更快。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云歌创造的考验对不对?所以你一开始就告诉我我走错了,我们越走越远也越走越近,我们终将会回到起点。”
“我只是对这片森林比你了解的多了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镜之林,你们看到的所有方向的尽头都是镜子,你们只是走到了镜子的面前再原路返回而已,出口就在森林的最中心,我说过,去森林的深处才能找到金步摇。”
“你终于肯说真话了。”
“你都猜到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座森林我以前从未见过,所以它到底是存在在哪个时空的?”
云歌从后面追上来,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了。
云歌为他解释道:“这是尚清大人创造的考验之林,所有飞升的神仙都需要在这里接受考验。只有里面的人的心境完全契合才能从这里离开,离开的人都会拿到这里的钥匙,拥有钥匙的人可自由出入这里。”
“牧远白也来过?”
云歌不屑道:“来过,也正是因为他顺利的离开了这座森林尚清大人才对他敬佩三分,谁知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心境。”
牧远白在他们的身后笑着,那个同他一起接受镜之林考验的神仙同他心境相同,他从未变过。
镜子照到光明那便都要光明,可镜子怎么知道人为什么而光明?镜子照到黑暗那只要都是黑暗便可,镜子怎么知道什么是黑暗呢?
它只是一面镜子啊,镜子面前的人是什么模样它便显出什么模样。
“镜之林正是因为尚清大人与魔王旧日老友逐渐产生分歧才创,除了镜之林神届还有很多其他的考验,任何考验都不能完整的展现一个人的每一面,所以需要通过许多个考验才有资格进入神址。”
“你呢?”
“尚清大人有很多很多的执事仙,我是镜之林的考验官,镜之林坐落在神址内,若不是在真假之境中我也没办法催动,真假之境的时空正是为我创造了这样的契机。”
“你有想过回去吗?回到你熟悉的家?”
“想过啊,”云歌笑了笑,“可是我回去了就出不来了,我没有办法放下尚清大人付出所有守护的世间。”
“可你也被封印了那么久…”
四个人从四个方向出发,每个人都带着同样的心情,找到出口就与同伴分享,若不是幸运的那个死在路上也无妨。
这样的四个人又在最中心的位置相遇,阴梨和张继生最先回到起点,阴梨三步并两步上前冲进张继生的怀抱里。
而后毕尹和子虚才与他们汇合,经历了一个未有太阳落山的昼夜,四个人在起点相聚。
他们只是一笑,看着对方笑,指着自己笑,笑着笑着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把彼此拥入怀中。
眼泪裹着笑声落下,哭不是为了害怕,也是为了重逢。
云歌拉着毕尹留下的牧远白的绳子,在他们的身后笑着。
“恭喜你们成功找到了森林的出口,”她手掌向下,紫藤和淡黄色花朵汇集一起,凝成一座高台,阴梨丢掉的那只金步摇,这里有四个,“这是你们的钥匙,拿着它就可以离开镜之林。下一个时空你们会通往何处我也不知道,希望你们能找到离开幻境的办法。”
而牧远白…
云歌带着他一同消失,她有很多很多问题,她需要把牧远白放在身边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