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是朕救了你。」
重苍依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殷怀顿了顿,又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朕无意折磨你,让你住在这里也并非朕的本意。」
重苍扯了扯嘴角,冷声道:「那我还得多谢皇上了。」
见他这样,殷怀放弃得干净利索,「算了,你爱信不信。」
重苍:「…….」
殷怀见他这样便知任重道远,于是掀袍坐下,敲了敲桌面,还是决定和他讲道理。
「你为何对朕有敌意?」他不解,「明明朕救了你。」
重苍沉默。
殷怀眉头紧皱,随即又恍然大悟,明白他不是对自己有敌意,是对大殷有敌意。
「行了,你先待在这里养伤,这几日你伤未好,我会让几个奴才照顾你。」
重苍面上没什么血色,微微阖上眼。
「别死了,我还留你有用。」
殷怀负手于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的人。
等重苍再睁开眼,艰难扭头望向一侧门外,一群宫人众星捧月似的拥着那道尊贵身影缓缓离开,直至那抹明黄完全消失不见。
他才收回视线,脑海里一直回响起他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眉头紧锁,面色复杂。
……
当了皇帝才知道,事情有多少,每天还得早起上朝,谁都能告假,只有他不能。
翌日一早,殷怀早早的就去上了朝。
宣武殿朝臣早已站满,正在各自说着各自的话。
他甫一进去,就听到立在最前面的王太尉正和同僚涎笑着谈起自己新得了个美妾。
王太尉正说的兴致高昂,众人正听的津津有味,忽然余光瞥到一角明黄色的衣袍,话音顿时戛然而止。
下一秒表情突变,努力的崩起面皮,端正肃穆,目视前方,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殷怀袖袍一挥,坐上龙椅,望着下方跪着的一群人。
「都起来吧。」
下面的朝臣起了后,还不忘给一旁垂帘听政的太后行礼,一帮老骨头是跪了又跪。
殷怀一上朝就头疼,他宁愿在御书房批三天三夜的摺子,也不愿意来上朝。
比如现在。
他坐在上位一脸麻木的看着下面群臣吵的不可开交,唾沫横飞。
那位刚才还在谈起美妾的王太尉,此时正慷慨激昂的打起了小报告,说起了某位同僚受贿一事。
然后那位同僚不服,又开始揭他的老底,说他某年某月又做了何事,还嘴里嚷着要让皇上评理。
殷怀认真道:「要不你俩打一架吧。」
每次上朝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的鸡飞狗跳,而且还说不得重话,你这边刚撂下一句狠话,那边立马就要来个撞柱以死明志。
七天一大撞三天一小撞,他现在都摸清规律了。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柳泽缓步上前,拱了拱手。
殷怀坐直了身子,「爱卿但说无妨。」
这可是朝上为数不多的清流,他知道他一开口就是正经事。
也许是他的语气过于急迫,眼神过于期待,柳泽微怔,随即展颜一笑。
「是为西南旱情一事,当地官员虽已开仓赈灾,可到底是杯水车薪。」
殷太后抢先发话,朗声道:「既如此,此事便交由柳相全权处理。」
她语罢,侧目凝视着殷怀,微微一笑:「皇上觉得如何?」
殷怀故作沉吟,而后颔首:「便依太后的意思。」
除此之外他也不能有别的答案,毕竟殷太后只需自己下达命令,
柳泽微微垂眼:「微臣领命。」
下朝前殷怀似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将要下朝才反应过来是为什么。
「誉王怎么又没来?」
这还没当摄政王呢,谱就摆的这么大,要是真当了摄政王,不得骑在自己头顶。
此话一出,殿内是静了又静,
最后一脸板正的赵将军站了出来,拱手答道:「回皇上,誉王殿下这几日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皇上,在府里将养着,等身子痊癒了才来想皇上告罪。」
殷怀眨了眨眼,心想这赵将军看着莽夫一个,没想到说话竟如此滴水不漏,自己倒是以貌取人了。
而此时京城里一宅邸内,门风捂的严严实实,绿柳在四周垂下,门口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
经过此处的百姓都目不斜视,即使大门紧闭,也不敢往这个誉王府投去半分视线。
府邸内的荷花池旁,池畔立着的玄衣少年身姿颀长,五官轮廓线条冷冽,眉宇之间是挥之不去的阴翳,一只手懒洋洋的搭在池畔木栏上,余下的手漫不经心的扔着鱼食,看着池面泛起一阵阵的波澜。
正是据说卧病在床的誉王殿下。
「说。」
跪伏在他脚边的黑衣男人立刻低声道:「禀王爷,京城里发现了不少北戎人。」
殷誉北抬了抬眼皮:「抓住了吗?」
「抓住了不少,但是有些被他们跑了。」
「审得如何?他们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是否和边关异动有关?」
下属眼神一闪:「那些北戎人嘴巴硬得很,咬舌自尽了。」
殷誉北把玩着手中的鱼食,忽而眯了眯眼,轻笑一声:「所以你就这样来找我?」
下属额上冷汗簌簌而下,连忙道:「属下知罪,马上组织兄弟们去抓其余的北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