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完酒之后酒席也进行到了中段,短暂的婚礼在一片闹哄哄中开始,也在一片喧嚣中结束。
回去的路上时音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躺在后座直哼唧,半阖着眼睛小憩,嘴里嘟囔着:“还好一辈子只结这么一次婚。”
前座开车的阿木听得直乐呵,“太太说笑了不是?操办喜事本来就辛苦。”
祁嘉禾顺势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轻轻顺了顺她的头发,低声问:“这下满意了?”
“什么满不满意的,明明是你求着我要办婚礼的好不好。”时音低声应着,语调越来越轻,迷迷糊糊躺在他怀里就要睡着。
朦胧间她的视线落在窗外,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街角,视线一直随着汽车远去。
她有些迷茫,却仍旧挣扎着起身,回眸从后面看过去。
车后面,那道身影转身离开,步伐有些蹒跚。
时音没看清那人的脸,却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虽然意识困顿,却始终也没有睡着,脑子里始终想着街角的那道身影。
回了家,阿木帮忙把亲友送的礼物一块带上了楼,便驱车离开了。
新婚大喜,祁嘉禾给他放了几天的假期,他得抓紧每分每秒去享受生活,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头发。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就面对面坐在客厅里拆礼物。
迄今为止,这一环节是时音觉得第二好笑的,第一好笑的是祁嘉禾叫门那段。
婚礼邀请的客人并不多,但收到的贺礼也足有数十件,两人拆着拆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为里面有些东西实数是有些出乎意料。
比如江淼,送了两双拖鞋,附言:脚踏实地,喜事成双。
祁嘉禾举着两双拖鞋,面无表情地点评道:“怕是把毕生所学都用在这句话上了。”
再比如秦宵墨,送了一盆包装严实的常青树盆栽——雕塑。
附言:情意长青,临寒不惧。
时音抱着通体纯白的雕塑感慨道:“工艺确实精湛,就是不咋青。”
许佳怡送了一对小乌龟,这个倒是活的,就是开箱的时候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难怪包装盒上还挖了两个洞呢,时音想起许佳怡在酒席上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回去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把我送的礼物打开,不然会出大事的。”
乌龟是一堆非常漂亮的淡黄色缅陆龟,统共不过五厘米长,还小得很,倒是很有活力,时音把他们从饲养盒里拿出来的时候,俩龟都激动得手舞足蹈,使劲用爪子划拉着她的手。
“太可爱了吧。”时音把其中一只举到自己面前,感慨道:“但是这么小,会不会养不活啊?”
“要是连乌龟都养不活,那这辈子估计也没有养宠物的命了。”祁嘉禾淡淡道,一边接过她手里的乌龟放回饲养盒里,不忘说道:“等会让阿彬买只水族箱回来,现在,去洗手。”
除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礼物以外,所收到的东西里也不乏有一些格外正经的贵礼,比如祁峥嵘,送了两人一整套翡翠,光是帝王绿手镯都有三枚,其他类似玉佩、摆件之类的,更是琳琅满目,珠光宝气。
看成色,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从一整块上乘的玉料上面切下来的。
时音只敢看了两眼,瞬间就合上了那只一看就很贵的首饰盒子,神色虔诚地将它放在一边,准备日后烧香把这些东西供起来。
祁东青送了一套镶金的碗具,附带纯银筷子,寓意快乐圆满。
等等等等。
拆完礼物,客厅乱的不成样子,两人面对面坐着,看着一桌子或贵重或搞怪的礼物,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时音开口说:“我今天看到任珊珊了。”
街角的那个女人,长发微卷,身材纤细高挑,走起路来却微微跛着脚,她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祁嘉禾却不意外,只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也看到了?”时音问。
祁嘉禾并不回避,坦然道:“看到了。”
“那你不跟我说,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时音有些闷闷的。
“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可说的。”祁嘉禾垂着眸子,纤长的手指将礼物中一套卡哇伊的动漫玩偶依次摆成一排,动作轻缓。
无关紧要。
时音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任珊珊,确实算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甚至连参加婚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站在原地,看上一眼祁嘉禾的车,连上前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这样从她面前淡然驶过,哪怕明明知道她就在外面,视线也没有在她身上多留连一分。
可——
“她不是失忆了么?”时音看他一眼,问。
难道是恢复了?
祁嘉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她。
“她舅舅知道国内的事情以后,主动提出把她接到国外进行治疗,再过两天,她就要离开江城了。”
时音听着,没有说话。
“她的经纪人给我打来过电话,说她已经把过去的事情都告诉任珊珊了,她执意要见我一面,我没有同意,到此为止。”
“她的经纪人跟你很熟吗?”时音问。
“受过我的资助,过去和我有点来往,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祁嘉禾淡然回答,语气没有一丝不妥。
两人的视线对视上的时候,祁嘉禾略一挑眉,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时音有些泄气,“没了。”
她还什么都没问呢,他就一股脑把事情全给交代了,她想无理取闹都找不到借口。
“她要是恢复记忆又来找你怎么办?”时音想了想,又问。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祁嘉禾反问。
时音仔细想了想,没说话了。
如果她是祁嘉禾,恐怕会对这种女人避之不及。
怏怏地撕了一颗喜糖扔进嘴里,她一边含着一边感慨:“想跟你吵个架都找不到理由,烦死了。”
“我就这么招人恨?”祁嘉禾轻笑出声,视线落在她手里还没来得及扔的糖纸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时音扬起糖纸在他跟前晃了晃,得意洋洋:“羡慕吧,你吃不着,都是我的。”
糖这种纯粹味觉享受的东西,对于祁嘉禾这种尝不出味道的人来说,大抵是毫无存在意义的。
谁知对面的人却径直从喜糖罐子里拿出一颗椰奶糖,用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开,扔进了嘴里。
随即,他才抬眸看向她,顺便扬起手中的糖纸,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隐晦的神秘感——
“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