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彻夜未眠。
当第二日的太阳再次从东边升起之时,沈琅已再度现身皇宫大院,再度出现在飞羽阁之外了。
这短短两日时间,于他而言,竟比半辈子还长。
这两日,他在此处被千刀万剐,又被塑身重造,整个身躯和五脏六腑似已被重新捏铸了一遍。
如今,再度回到此处时,竟不知为何,第一次感到有些……紧张和呼吸微顿。
他不会取悦人,更从未曾取悦过、讨好过任何女人。
然而,眼下——
只见沈琅攥起了拳头,微微呼出了一口气。
良久良久,径直朝着飞羽阁大门迈去。
却不料守院的皇家护卫竟径直将他一把住拦道:“这位……,飞羽阁乃后宫重地,陛下已然下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还请回罢。”
皇家护卫领队尉迟庭冲着沈琅一板一眼的说着。
却不料,沈琅不过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而后袖袍一扬,竟见那玄色衣袍的掌中,一枚黑金麒麟黑玉令牌骤然现世。
尉迟庭看到那枚玉佩后瞬间双目一瞪,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似的,竟瞬间呆在了原地,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骤然缓过神来,只噌地一下单膝跪在原地,冲着沈琅抱手恭恭敬敬甚至有些激动连连道:“属下尉迟庭,见过……见过督主!”
原来,魏帝有一支在宫外的私卫黑骑队,是整个大俞最神秘最诡谲最凶厉的私人秘队,相传,这支队伍涵盖黑骑、秘网、大俞地下黑市、钱庄等诸多领域,是魏帝的一座当之无愧的地下王国。
这支队伍甚至不曾掌握在魏帝手中,传闻由神秘督主掌控。
尉迟庭曾在三年前被秘队征召过,得以窥得一些旁人不得而知的内情,相传,无人知督主真实身份,然而今日看到这枚传闻中的黑令赫然现世,才知原来传闻中的神秘督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即尉迟庭亲手将飞羽阁的大门打开,冲着沈琅恭恭敬敬道:“督主,请!”
沈琅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一直迈步到大殿外,才见殿内的人被惊动。
桃夭看到大公子竟已现身眼前,顿时有些目瞪口呆,正支支吾吾欲作相拦之际,却见沈琅朝她脸上淡淡一扫,并无为难之色,甚至神色难得温润道:“前去禀报,便说沈某前来诊脉送药。”
说罢,将手中的食盒一提。
却见那桃夭一瞬间绷紧了小脸道:“大公子,贵人……贵人有药,无需再用旁的不相干的药呢。”
又道:“再者贵人早有吩咐,只用陈太医诊脉,其余一切闲杂人等通通不得入内。”
原来,昨日事发后,柳莺莺早已料到了所有,早已下了大令下去。
殿外,皇家私卫严加防守,殿内,桃夭等宫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飞羽阁围成了铁桶一块,唯恐这大公子贸然闯入飞羽阁,却不想,贵人千算万算,千防万
防,没想到陛下留下的皇家私卫竟如此不堪重用,竟这般轻而易举的便被人突破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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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一整个如临大敌。
却见沈琅神色淡淡道:“陈太医开的保胎药虽并无差错,却绝非最佳,否则也不会出现昨日见红一幕。”
说着,沈琅清隽的目光越过桃夭,直径朝着殿内东侧的厢房方向扫了去,继而背着手,耐着性子继续一本正经道:“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解她的……身子……”
说到这句话时,只见沈琅微微抿嘴,唇齿间溢出一丝迤逦之气。
而后话语一转,便又继续道:“若肚子里的孩子有异,你可担待得起?”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沈琅脸上的气息微厉了几分。
桃夭听到这里,神色顿时一愣。
事关姑娘,事关姑娘肚子里的小主,桃夭不敢擅作主张,踟蹰良久,终是冲着沈琅道:“您……您稍等。”
说罢,匆匆转身进去禀告。
屋内的柳莺莺此刻早已被外头的动静惊动,知道这姓沈的竟又再度登堂入室呢。
昨日发生那骇人一幕后,若非陈太医及时赶来,柳莺莺还真不敢保证会生出何种事端来。
只觉得那姓沈的昨儿个发了疯般,若非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恨不得当场将她一把给掐死了。
怎么?
昨儿个没来得及掐死,今儿个还特特要赶来继续掐么?
几乎是在桃夭现身,还压根没来得及禀告的那一刻,便见柳莺莺端坐在了梳妆台前,早已冷笑一声率先发了话道:“本主还真就担着呢,怎么着吧。”
柳莺莺一边描着眉一边神色淡淡的说着。
桃夭一怔。
姑娘难得这般“冷语相向”,一度连桃夭都愣在原地又再愣了好半晌。
见这时贵人放下眉笔返身回到了暖屏内。
只得再次返回,正要将贵人的原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沈琅时,不想,那沈琅耳力过人,竟早已将柳莺莺的话听在了耳中,只眉头一挑,而后嘴角微微一勾,道:“她担她儿。”
“我保我儿。”
“不相冲突。“
说罢,竟径直越过桃夭,长驱直入,朝着殿内踏去。
桃夭哪里拦得住,又哪里敢拦这位?
当即“哎哎哎”,连连追赶了进去。
转眼之际,沈琅已来到了珠帘外。
同那日一般无二。
一个立在珠帘之外,一个倚在凤榻之上。
隔着一道珠帘,及一道朦胧的暖屏,如同雾里看花般,二人遥遥相看着。
哦,是沈琅独自一人遥遥相看才是。
区别在于,不过才短短两日的功夫,那时,他备受煎熬,在这道珠帘,在这座大殿外生生站了一夜,任那锋利的刀刃利鞘一刀一刀生生将他千刀万剐。
而今,看着内室朦胧旖旎的倩影,闻着
鼻尖淡淡的药香以及一抹他熟悉的细微的暖香,原本紧张、无措的心,一瞬间安宁了下来。
像是当年回到寺庙里,闻着那淡淡的香火香般,一下子就心安了起来。
然而室内的柳莺莺此刻却分明与他截然相反一副面目,只紧闭双目,甚至背对着身子躺了过来,连半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眼看着珠帘外那道身影悄然拨开珠帘,便要明晃晃踏步而入,这时,柳莺莺嗖地一下睁开了双眼,朝着纱帘外的锁秋看了一眼。
锁秋意会过来,立马绕去暖屏外,冲着珠帘外的沈琅道:“公子请留步。”
“?_[(”
说着,只见锁秋将手中锦盒打开,从锦盒中摸出一根红色的丝线,举起丝线冲着沈琅道:“公子若无此技,贵人说,那公子便无资格为她诊脉。”
在锁秋亮出那根丝线的那一瞬间,只见屋内屋外一众宫人齐齐围了过来。
顿时一个个瞪大了双眼。
这便是传闻中的……悬丝诊脉?
所谓悬丝诊脉,原是男女授受不亲时,以丝线相连诊脉,只是宫中的御医皆是皇家用惯了的老人呢,便无甚避讳,唯有太后、皇后等凤体尊贵之人,在宫中御医寻遍后依然无效之时,才得以在宫外寻来郎中为贵体诊病时,为了免折凤体,这才以丝线相牵问诊。
不过,宫中已多年不曾出现过这一幕了。
如今,贵人有此一举,分明是将这位沈大公子并比那些粗鄙不堪的乡野郎中了,有嫌弃、折辱之意。
一如,两日前,同样就在此地,同样的刁难羞辱般。
不过,相比那日这位高岭之花的隐而不发,却见这日这位沈大公子脸上竟全然任何受辱、忍耐之意,甚至神色轻松,神色淡淡道:“有何不可?”
说罢,朝着桃夭方向扫了一眼。
桃夭愣了一下,犹豫半晌,搬着张凳子过来。
沈琅掀开衣袍,直接堂而皇之在珠帘外落了座,而后视线一抬,扫了锁秋一眼,而后抬眸直直朝着暖屏内那道岿然未动的身姿看了去。
眼尾轻轻一佻,眼尾仿佛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闪而过。
锁秋便也小心翼翼地朝着屏风内看了去。
心中只有些微微诧异,今日这位大公子如同一团软绵似的,一拳下去,软绵绵的,总是落不到实处。
相比前儿个,昨儿个般的那头随时随地处在将要发怒暴走边沿的狮子老虎,今儿个的大公子分明气定神闲,一夜之间竟收起了所有的戾气,甚至比当年在沈家时,更要多了几分温和之气。
却又不仅仅是温和,更像是是一种仿佛千帆过、历经风雨过后的坚定、挺拔之姿。
明晃晃的,再无任何游移了。
屏风内,柳莺莺慢慢睁开了眼来,眼神依旧淡漠,甚至依然透着一丝细微的不屑一顾。
任由
锁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将丝线一端系在了她的腕上,而后,牵着丝线的另外一头,递到了沈琅手中。
只见沈琅端得一副身姿笔挺,聚精会神的牵着丝线,相继将食指、中指搭在丝线上,细细把着,不多时将缓缓闭上了眼来,凑到丝线旁凝神听着,竟收起方才的气定神闲,认认真真的诊断了起来。
因沈琅的聚精会神,瞬间引得周遭几个宫人齐齐屏住呼吸。
时间太长。
就连暖屏内的柳莺莺也微微凝起了神来。
就在所有人额头冒汗,大气不敢出一下,俨然快要憋得背过了气去之际,却见这时那沈琅慢慢睁开了眼来,只沉吟了片刻,神色略微凝重道:“气血过旺,体内邪火乱窜,继而胎位不稳。”
此话一出,桃夭锁秋等人顿时一脸神色凝重,正要着急询问之际,却又见那沈琅这时话语一转,竟又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原是我儿顽劣——”
说话间,竟然轻轻抬起指尖拨动了下那根丝线,微微勾唇道:“我儿不可调皮。”
此话一落,瞬间,细微的波动感从丝线的这头传递到了另外一头。
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她的腕间,再从她的腕间的脉搏,传到心脏,大脑。
一瞬间,一股细微的酥麻感袭卷全身。
却在领略到那抹“调戏”之意后,柳莺莺瞬间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只一字一句蓦然咬牙,瞬间恼羞成怒道:“给我将人撵出去!”
贵人这话一出,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缓过神来,原来贵人身姿应当并无任何大碍,大公子似是而非的说了那许多,原就单单是为了引出最后那句“我儿”二字罢了,原是特意赶来宣示主权来的。
难怪害贵人难得动气,气得嗖地一下,一把想要扯断腕间的红线。
结果不知是缠得太紧,还是如何,竟越扎越紧,紧得一度将沈琅的半副身姿都扯进了珠帘内。
还是锁秋立马凑了过去,埋头用牙咬着,这才费心费力的将红线咬断。
理线期间,沈琅便一直耐心的立在原地,视线越过屏风,直直地,定定的朝着里头看去。
在这三个月里,一直都是她气定神闲的用那副淡漠之姿时时将他千刀万剐着,他眼下终于也能让她的气息有一丝浮动了。
只有动了便好。
哪怕是怨气,怒气,总好过一马平川、再无波澜。
沈琅嘴角一度略勾着,一直定定看着。
仿佛可以看上许久许久,看上一辈子。
直到红线被解开,桃夭来撵人了,他也不恼,难得耐心细致的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事无巨细的交代道:“这碗安胎药自我走后伺候她服用,这颗保胎丸则夜服。”
说着,忽而将食盒打开,指着食盒内的汤汤碗碗:“此药甚苦,若是服后嘴角苦涩可用此茶漱口,此乃茉莉花茶,再服用糕,此糕略酸,是玉清院外那几颗桑树所结桑葚熬制而成的桑葚胶糕,每日最多可服用三块,不宜多使——”
堂堂沈大公子沈琅一瞬间竟化身为府里的老妈子似的,竟事必躬亲,巨细无遗的一点一点亲自反复交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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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一做便是七八日,无论刮风下雨,一日不曾落下。
贵人不见他,他便日日候在珠帘外,绝不上前冒犯一步。
贵人若没个好脸色,他也不恼不怒,听之仍之,任凭贵人讽刺奚落,绝不还口。
横竖日日前来报道,一日不落。
一夜之间,沈大公子沈琅看着明明还是原来那个人,却又分明变了个人似的。
这副油盐不进,进一步退两步,再瞅着眼色再进一步,退两步的姿态,加上时时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感觉。
几日交锋下来,反倒是弄得贵人心思烦闷,竟都有些神色蔫蔫的,没个精气神气来。
久而久之,贵人便权将此人当作空气般,只权当作没将人瞅见,懒得理会,除了有几次实在忍不住了,宫人有看到贵人明目张胆的将白眼乱翻着,不持一语,却几度咬牙切齿来。
***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着,转眼时间已来到了十一月初,天气渐渐严寒,早晚寒霜深重,前一阵下过一场大雨后,天气更是冷得刺骨,瞧着这气候,怕是不久将有雪落下。
柳莺莺肚子一日塞过一日的鼓胀了起来。
六七个月的肚子快要赶上旁人七八个月的了。
到底有两个。
这些日子沈大公子沈琅日日过来晃荡,冷眼瞅着贵人实在碍眼得厉害。
于是这日桃夭难得贴心提议道:“贵人,咱们到院子里头散散罢,闷了七八日,人都要发霉了,今儿个这样的好日头可是难得一见。”
话说,这日天气难得大好,天气和煦,一扫之前的阴霾,出了太阳,用过早膳后,桃夭便热切提议着。
说着,又看向柳莺莺的肚子道:“大公子……呃,陈太医说您现今虽需要静养,却也不能一直躺着不动,怕将来不利于生产,待胎儿养稳当后,尤其到了后两个月里头,就该适当走动走动,不然生产时怕没了力气。”
桃夭也是入宫后才知宫里不少后妃竟是死于生产,陛下子嗣少的最大一个缘故,一半是皇子公主几岁前便夭折了,还有好几位后妃竟是难产而逝的。
桃夭自幼在村子里长大,村子里的村妇们个个身强体壮,不输男儿,一个妇人生个三五八个的,都不算稀罕事儿,虽偶有难产而亡的,却大多数乃是胎位不正而亡,鲜少听说过有体力不支而亡的。
主子这如今怀的还是双生儿,生产时的难度更要加大了一倍不止,听到宫里头的这些传闻后,柳莺莺没多大反应,桃夭却率先有了几分恐孕之症了。
柳莺莺身子渐重,身姿又太过娇弱,不知是不是体质的缘故,孕初孕吐剧烈,现如今胎动更是频繁都厉害,加上此番见红一直在静养未动,此番怀孕,实则吃了不少苦头,尤其近来
今日躺了几日后腿脚便隐隐有些浮肿,
确实不能再继续躺下去了。
再加上昨日柳莺莺收到了来自云城的家信,
其父柳相连上个月被破格提拔为元陵太守,如今已举家奔赴元陵城上任了,听说还是陛下亲自提拔的,其父柳相连激动万分的给她写了整整长达七页的家信,他的得意高兴之色跃然纸上,还说山东老家亲戚,以及吴家舅舅都亲自登了门道了喜。
这可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不单单柳家跟着升天,就连吴家都隐隐跟着受益。
柳莺莺虽在柳家居住的时日不多,二房三房的几位堂妹们甚至都还认不全,不过,当年柳父带着六千两的全部家当奔赴元陵解救她的恩情,柳莺莺一直没齿难忘。
何况,柳莺莺摸了摸肚子,她如今势单力薄,在整个皇宫大院没有一丝根基,她受封贵人,柳家吴家跟着获益,他日柳家吴家支起,便能成为他们母子三人的倚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在沈家看得真真切切。
到底是桩好消息。
柳莺莺难得心情尚佳,又见殿内几个丫头这些日子也跟着憋坏了,遂点了点头道:“那便去走走罢。”
“入宫这么久,除了被皇后娘娘召见,还从未曾出过飞羽阁的,你们一个个的也都憋坏了罢。”
宫是入了,却也并无多少机会欣赏这座美丽的宫殿。
顺道着,也好散散这几日被那不知怎地突然抽风了的杀千刀的,搅乱的憋闷之气。
一直到现如今,柳莺莺都还有些没有从“发疯发狂”的疯子沈琅,到“没皮没脸”的死乞白赖沈琅,这两个极端人设中缓过神来。
寒冬季节,本该草木枯黄,然而这皇宫大院里头却四处郁郁葱葱,放眼望去,皆是奇珍异草,就连地上的草地竟都郁郁葱葱,还泛着绿色,不知怎么培植的。
虽是准备出去散散,却也并没有打算走远,原计划就在飞羽阁殿外走走。
不过还没来得及跨出院子,忽而远远的只看到一团雪白之物一蹦一跶的竟朝着飞羽阁的院门跳了进来。
桃夭与锁秋二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只见桃夭试探着往前探了几步,便见那团雪白之物一脸警惕的趴在地上不再动弹了,桃夭再往前几步,忽见那团雪白之物机警掉头,竟沿着原路蹦跶返回了。
只见团雪白之物一蹦一跳,莫名憨萌,赫然竟是——
“兔子,贵人,竟是兔子。”
桃夭转过脸来,一脸惊喜的看着柳莺莺说着。
柳莺莺不由也有些意外,这儿哪里来的兔子,正抬眼远远看去时,只见这时流霜拿了件斗篷走了过来,笑着冲着柳莺莺道:“想来是宫里头的哪位娘娘或者小主养的,贵人若是喜欢,可捉来瞧瞧。”
又道:“一只兔子而已,想来无关紧要。”
桃夭与锁秋听了,立马兴匆匆朝着兔子追了去。
流霜见二人蹑手蹑脚,追着兔子满院撒野,不由笑着摇
了摇头,
而后走到院门口,
直接冲着几位守卫张罗道:“劳几位过去逮住这只兔子,贵人若是高兴了,定重重有赏。”
流霜这话一落,便见守在飞羽阁外头的五六位御前侍卫纷纷散去,逮起了兔子来。
兔子被众人驱赶着,有些害怕,很快钻进了荆棘丛中,几位穿戴黄马褂的侍卫及桃夭、锁秋等人微微簇拥了过去,这一热闹场面瞬间引得飞羽阁里的宫女太监过来围观。
柳莺莺则由流霜搀扶着来到了一旁的八宝亭子歇歇脚,笑着看着大家嬉笑玩耍。
入宫这一两个月来,她们初来乍到,时时绷着一根心弦,不敢松懈一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轻松和开心,柳莺莺便也微微欣慰和轻松了起来。
“对了,贵人,下个月是陛下寿辰,全京城权贵都等着在那一日一睹贵人风姿呢,听说南越都将会派使臣入朝拜寿进贡,想来那时贵人怕也得出席露面,那是贵人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面,贵人该悉心准备——”
流霜是飞羽阁大宫女,又是宫中老人,自要比桃夭、锁秋二人稳中持重一些,正要给贵人梳理一些朝中,宫中大事,不想才刚一开口,忽见远处一阵欢腾,紧接着只见其中一位皇家侍卫举剑砍掉荆棘丛,倾身没入荆棘丛中将兔子一把稳稳当当捉了出来,薅在了掌中。
“贵人,捉到了捉到了,兔子捉到了。”
桃夭一脸兴奋的捧着兔子过来报喜,只将雪白的一团。
还是奶呼呼的兔子幼崽。
静静地,懵懵的躺在桃夭手心。
有一双淡粉的眼睛,雪白的毛发,爪子透着一丝淡淡的肉粉色,毛茸茸的一团,怯怯呆呆地缩侍卫手中探头探脑,对这个世界一片迷茫,简直可爱又呆萌。
许是因肚子里头有娃了的缘故,看这世间一切幼崽柳莺莺都不自觉心软喜爱,又许是这小兔子着实憨呆,萌化了,柳莺莺难得会心一笑,她素来喜欢兔子,当年养的兔子被伺候的贞娘烤了吃了害幼时的她难过许久,遂将兔子接了过来,轻轻用鼻尖蹭了蹭,又忍不住拿额头去蹭,再忍不住用一指小心翼翼地不断去抚它的脑袋,梳理它的毛发。
许是察觉到了柳莺莺的温柔和善意,小兔子试探的在柳莺莺脸上轻轻回蹭着,一瞬间,柳莺莺整个人心软得不成样子。
只是,蹭着蹭着,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见柳莺莺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流霜见贵人喜欢,亦是跟着欣慰一笑,这位柳贵人拥有绝色容颜,还身怀龙嗣,方一入宫便被破格封为贵人,若诞下龙嗣,一个嫔位、妃位怕是跑不了了,这样一个一朝一飞冲天之人,本该飞扬跋扈,不想,倒是个妙人儿,宫中几多宫人暗搓搓想要巴结奉承,送来许多贵重之人,虽冷眼瞧着贵人展露笑意,却并未曾真心入眼,倒不如这一只兔子来得喜爱。
便笑着冲着远处一众护卫道:“这只兔子哪个猎的?姓甚名谁?只管报上名来,贵人定重重有赏。”
说罢,笑着看了锁秋看去。
锁秋看向柳莺
莺,便将袖笼中的荷包摸出,正要派赏时,这时只见远处人群中一名护卫缓步踏出。
流霜与锁秋二人同时朝着那侍卫看去,这才见那领首的侍卫身着一袭身着明黄色黄马褂,腰佩大刀,身戴甲胄,脸上更是罩了一层黄金细纱铸成的金丝面罩,生生将大半张脸面遮了去,仅露出一双眼睛及一短截高高挺立,如同悬崖峭壁般高挺的鼻梁。
不过因隔得稍有些远,又加上面罩遮脸,令人看不清任何容颜。
还是待那抹身姿越走越近,这才无意间发现这个护卫竟身子参天,身姿庞大颀长,尤其穿戴了这一身皇家甲胄,越走近几分便越发觉得整个身姿越发庞然了几分。
直到走到两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朝着贵人双手抱拳,低头不语。
这一猛然间看去,这才发现与旁的护卫有些不同,看着不像寻常护卫,倒像是有几分气势凌厉的将军风范。
许是流霜问话,对方久不回话。
久到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朝着那人身姿看去。
便见柳莺莺一边抱着小兔子,一边抬着眼朝着那个方向随意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的瞬间,忽见她却又嗖地一下再度将视线折了回去,微眯的目光瞬间投身在那道身影上。
而这时,正好低下头的那名护卫与拳头后骤然抬起了头来,一瞬间,那双清冷又威厉的风眼直直朝着柳莺莺面庞紧锁而来。
目光沉沉,锋利又精悍。
紧紧投掷在柳莺莺的面庞,像是凶悍的猛兽盯着瞄准的猎物。
尽管,只露出这一双眼来,却一瞬间让柳莺莺噌地一下从石凳上一惊而起。
众人被贵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只见那护卫微微抬着眼,直直冲着身前贵人一字一句开口道:“皇家铁卫沈琅,谢贵人……赐赏。”
黄金甲胄加身,身姿参天的沈琅此刻双目紧紧盯着柳莺莺,如是开口说着。
说这话时,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似略噙着一抹细微的淡笑,转瞬即逝。
话一落,便见周遭惊诧四起。
桃夭、锁秋还有流霜纷纷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便见柳莺莺脸色瞬间落了下来,与眼前之人四目相对间,只见下一刻柳莺莺将怀中的小兔子嗖地一下毫不犹豫的朝着流霜怀中有一塞,神色淡漠,毫不留情道:“将它烤了罢。”
话一落,柳莺莺直接拂袖,冷漠而去。
柳莺莺一走,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良久良久,桃夭和锁秋二人纷纷噤声,立马跟了去。
流霜抱着这只兔子,看了看离去的贵人,看了看那道挺拔参天的……皇家铁卫,再看了看怀中的兔子,难得一脸懵然,片刻后,亦是匆匆抱着兔子跟了去。
只徒剩下皇家铁卫沈琅还一直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目光一错不错的目光远去那道丰盈身姿步步远去。
一直待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才见沈琅微微抬头,轻抚了下眉头。
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哄妻秘籍》有云:男怕烈女,女怕缠郎!
《哄妻秘籍》有云:投其所好、曲意奉迎!
只是,怎么,这些对她好似都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沈琅一时低头沉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