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除夕后,沈琅便没有再让柳莺莺过来折腾了。
她如今身怀六甲,身子渐重,他靠着以命相博,生生霸占了她整整七日,断然没有再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来回奔波冒险的道理。
除夕过后,沈琅开始安心在宝华殿中养病。
他本就是修行之人,静养于他而言并非难熬之事,不过是昔日借着生死关头,假公济私了一把罢了。
养病的日子,沈琅配合用药,配合修养,甚至潜行锻炼恢复,虽伤得极重,好在他年轻,底子尚在,不过大半月光景,背上的铁板已是可以卸除。
自上元节后,沈琅已可以缓缓下榻,他每日会亲自去飞羽阁送药,柳莺莺的安胎药全部出自于他之手,他去送药时,柳莺莺虽不曾热情相迎,却也没有像昔日初入宫那般,冷面拒绝过了。
故而,每日一早去往飞羽阁“报道”
,俨然成了沈琅恢复病情的最大动力。
每日能隔着暖屏和珠帘,远远将人看上一眼,已是那一日最大的收获。
若运气好,她会出来走动一一,或者在梳妆台前描眉梳洗,甚至能亲眼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如同昔日修行般,被师父赞扬时,是开了慧根佛光般的莫大欢愉。
养病期间,沈琅给沈烨回了一封信,措辞之凶悍,可谓大杀他的锐气,他在信中警告他莫要得意高兴得过早。
沈烨虽人在清远,可沈家自有自家的情报系统,对京城的诸事了解程度不在话下,于是下一封信便立马毫不客气的反击了回来,道:连媳妇儿都没影的人没有资格上桌说话。
寥寥几语,险些让沈琅背上好不容易愈合的筋骨再度崩裂开来。
沈琅气得险些一整日用不下饭,不过次日再去给飞羽阁送药时,看到她隆起的腹部,想到里头有子一双,又暗自得意,待他日破土后,一双麟儿,或者一双娇娇儿好闪瞎他人的眼。
他沈小一便是再厉害,能越得过他去?
便是他三年抱俩,哪里比得过他一双幺儿伶俐?
虽然,至今,他还无任何名无任何份,却并不妨碍他的得意洋洋。
这世间双生子儿本就少有,何人能有他的体魄,和她的兼容。
不过,高兴归高兴,随着柳莺莺肚子渐大,沈琅明显心情沉重不少,沈琅深通药理,自然知道生产于女子而言不亚于他上回的遭难,可谓鬼门关里生生打转。
何况,她肚子里头有两个,这也便意味着风险加倍。
除夕过后,沈琅便已命人将京中有资历的稳婆悉数搜罗了过来,安置在了沈宅,又命人将四九城旁的一众医者郎中位置摸了个遍,陈太医虽妙手仁心,可他必须得留有后手,以备不时之需。
柳莺莺的预产期在一月底,沈琅日日派陈太医过来询问,得知双生儿恐有早产之嫌,尤其年前经历那场劫难后,胎位便一直有些不稳,这日,沈琅将宫外有经验的稳婆亲自领进了宫,预备为她顺顺胎,市井中有许多妙手,有回胎之术,便
是胎位不稳,也可凭借精妙的手法慢慢将胎位顺位过来。
却不料,刚才入宫便见御前大将军林将军忽而亲自到宫门前来请,道:“公子,陛下有请。”
顿了顿,神色凝重道:“乃是边关之事,极为紧要。”
沈琅虽一心扑在飞羽阁,不过听到此话,到底神色微微一变,与此同时,眼皮处微微一跳。
沈琅抬起手来强行往眼睛上压了压,却只觉得心头忽而间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来。
自年前与南越一事后,大俞与南越国事急转而下,南越这些年在大俞的羽翼下休养生息,安分了几十年,如今见大俞内政不稳,储君不明,竟开始煽风点火,生出了些狼子野心。
而年关一过,西北又屡屡传来突厥来犯的消息,虽不过是小打小闹,可几件事情牵扯到一起来看,到底有着可疑之处。
沈琅想着这会儿不过一月下旬,距离预产期还有整整四十余日,便让吴庸将人送去飞羽阁,自己中途折去了养心殿。
一去,果然得知南越竟与突厥联合,欲行南北夹击之策,竟有出兵来犯之嫌。
要知道除了大俞内政外,去年平南王造反被除,而西北元帅沈膑与之两败俱伤,亦是落得一个生死结局,大俞两位最强悍的武将相继殒命,再加上后起之秀的新晋战神沈琅亦是身负重伤,如今的大俞可是已无撑得上场面的将领可用了。
南越与突厥竟趁着老虎打盹之时,竟想要进犯趁机瓜分神州之地。
养心殿内一度气氛凝重,君前议事一议便是一整日,一直到半夜时分,最终,一日未曾开口的沈琅撂下话道:“西北交给沈宓两家,至于南越,我曾在南越游历两年,对南越朝堂军务皆有一定了解,三日后便启程南下。”
此话一出,满殿惊愕。
魏帝却神色微微一变道:“卿儿,你身负重伤,怎可以身犯险。”
说着,自龙椅上缓步踏出,道:“京城交由你留守,朕御驾亲征。”
此话一出,偌大的养心殿瞬间跪坐一地,群臣纷纷劝诫道:“陛下,不可,南域乃烟瘴之地,陛下虽年富力强,怎可南下冒险?”
又道:“朝堂局势本就不稳,陛下若亲征,群龙无首,恐引发更大的内乱。”
魏帝呵斥一声:“朕心意已决——”
正要一锤定音之际,只见沈琅这时神色淡淡将其打断道:“魏氏江山,你可还想守住?”
只见沈琅目光淡淡扫向龙椅上之人,他明明神色淡然,语气亦并不浓重,可不知为何,浑身竟有种与神俱来的凌云之气,如此这般浅淡之言,竟有种莫名威慑之力。
此话一出,偌大的养心殿一度静悄悄的,再无一丝声音。
便见沈琅将袖袍淡淡一甩道:“此事我意已决,详情明日再议罢。”
说着,沈琅缓缓踏出了养心殿。
然而跳了一整日的眼皮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揉着太阳穴和眉心,不知为何,心一度有些不得安宁,就连在养
心殿商议这般紧要的国事,亦是屡屡走神。
待踏出养心殿的那一瞬间,见吴庸竟在殿外来回徘徊,见殿门大开,立马五作三步飞速奔来,见吴庸如此,沈琅神色一沉,果然,下一刻,只见吴庸一脸神色慌张的上前禀告道:“少主,姑娘……姑娘早产了,如今,如今正在生产。”
此话一出,只见沈琅神色骤然一变,等到吴庸抬起头来时,早已不见了那抹玄色身影。
当沈琅健步如飞赶去飞羽阁时,只见整个飞羽阁灯火通明,陈太医早已在殿中来回徘徊,殿内殿外宫女太监匆匆进进出出,然而南侧卧房却分明大门紧闭。
偌大的卧房竟没有传来她的一丝声响,只剩下几道苍老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听不懂的口音在屋子里头满屋嗷嗷嚷嚷,声音尖锐又刺耳,一声声敲击着沈琅的耳膜。
而她身边的那个黑脸丫头正悄然抹着眼泪,浑身哆嗦着将一盆血水送出来,却又原封不动的送了进去,显然已是彻底慌了神了。
沈琅见此状,手微微一抖,却被他用另外一只手生生扼制住了,他掐着自己颤抖的手腕,一话不说,便要一脚踹开卧房大门直接冲撞进去,却被陈太医生生拦下道:“公子不可,贵人……贵人恐有难产之嫌,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受不得惊吓。”
陈太医此话一出,便见沈琅一把狠狠揪住陈太医衣袍,一字一句满脸戾气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护她的!“
又一字一句满面扭曲道:“你是太医,这紧要关头你如何还有闲工夫在外头蹦跶?“
便见陈太医浑身哆嗦抹汗道:“老朽老朽……贵人身子金贵,男女有别,老朽老朽——”
在这紧要关头,竟是碍于男女大妨出来避讳。
话一落,便见见沈琅死死抓着陈太医的衣领,一字一句愠怒的话语从他的牙缝中磨出道:“在我这里,没有男女之妨,只有生死之隔,若护不住她,我要你何用!”
话一落,只毫不留情一把踹开大门一脚将陈太医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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