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震端着酒杯,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读书人清高孤傲,骨子里是看不起武夫的,何况他绿林出身,在这老爷子眼里,更是不入流的。
可是,他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很是满意。
血雨腥风的江湖,他是个神秘的存在,快意恩仇、仗剑走天涯,他不知道自己过得有多逍遥快活。
但是这一切在遇到百里逸辰之后,就不一样了。
竟然有人管着他了,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他就盼着百里逸辰早点儿达到他的目的,然后自己与他的赌约自动失效,他就带着他的烈焰盟远离庙堂,继续替天行道去了。
萧震不贪恋荣华富贵,他想要的东西,自己给得起。他就是不喜欢被那规矩约束着,对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办法更有效。
除之而后快,那些恶人留着做什么?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祸乱一方吗?
提起他的名号,可比王法还管用。
可是老爷子再三强调南宫家是书香门第,是世家是什么意思?
没有了南宫品祺那一支,南宫家其实已经江河日下了。但是文人的清高却往往因为门庭没落而更加的傲岸,仿佛不如此不足以显示读书人的风骨。
也就是说他在暗示自己跟南宫篱落门不当户不对?
“老爷子,明人不说暗话,萧某出身江湖,而且无意改换门庭。”萧震一仰头,美酒悉数入喉,他却只觉得辛辣,而品尝不出应有的醇厚。
读书人,这是清高还是迂腐?
南宫篱落眼神儿都跟着黯淡下去了,她知道,这两个人的谈话已经陷入了僵局。
祖爷爷清高,萧震孤傲,那她呢?她的幸福谁来顾及?
“萧公子······”她轻轻的喊了一声,大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只是竭力克制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又幽怨的看着南宫凌天,就知道,姑姑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难道读书人的女儿,只能嫁给读书人吗?爹爹和爷爷,不是也经营着买卖吗?
可是她没有云瑶姑姑那样的决绝,虽然她不奢望萧震也能给她那样的惊喜和意外,但是她还是希望他能为自己稍稍改变一些。
只这一眼,萧震坚硬的铠甲瞬间分崩离析,她的一滴眼泪就能灼伤他的一颗心。
他长叹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着南宫凌天问道:“老爷子,您说吧,要我怎么做?”
唉,这一次的低头虽然也觉得委屈万分,但是却是他主动选择的。
男人最怕的就是来自兄弟的背叛,和心上人的眼泪,那都是致命的伤啊!
南宫凌天一笑:“也不要怎样,我们家如今没落了,不敢高攀名门望族,只是能给这丫头一个安生的日子,一碗安乐饭就行。”
就这要求?
萧震咧嘴一笑:“老爷子,您是读书人,对江湖上的事情大概一无所知。凭着萧某的名号,我可以给篱落最好的生活,穿金戴银、使奴唤婢,寻常之事。”
南宫凌天一摆手:“我们家并非大富大贵,不过小康之家而已,篱落也不是爱慕虚荣之人,老朽只是希望后世子孙,能有个正经出身。”
萧震沉默不语,这个,他还真的没有详细的考虑过。
他身在江湖,后世子孙也会顺理成章的继承衣钵,这没什么不好。
可是,南宫凌天的要求似乎也没有错。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似乎才是一条正经出路。
“那萧某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萧震问道。
只是,他心中很是不舍。
“祖爷爷,您何必如此呢,萧公子无心功名利禄,其实朝廷与江湖又有什么区别呢,哪里没有纷争?”南宫篱落据理力争。
萧震侧头去看篱落,这话,倒是触动了他的心。
是啊,哪里没有纷争?他以为不受约束的江湖就是自由的吗?只不过那些规则都是他定的而已。
庙堂和江湖,哪里不是成王败寇?人站在哪个位置并不重要,只要心里有一杆秤,能够分辩是非善恶就足够了。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就认为读书人是迂腐的呢?他们抗拒江湖跟自己抗拒朝廷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抱有偏见而已。
那么,为什么不改正呢?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的说道:“老爷子,其实萧某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齐王的暗使,替他做些隐秘之事,这身份,可还行?”
南宫凌天也喟叹一声,篱落说的没错,这朝廷和江湖有太多的牵连,谁都不能分得清清楚楚。
唉,糊涂庙里糊涂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