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咋都没想到,前几年把他们青州的王爷手刃后自立为王、后头又和雍州的英王打得死去活来的苟王,居然是当年那个脏兮兮盘坐在街边讨饭的小乞丐狗儿!
虎妞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不晓得狗儿是谁,但不妨碍她握着狼侄儿的两只小狼爪鼓掌,觉得这故事很是精彩。
“爹,然后呢!”虎妞赶紧催问。
卫大虎看了眼姑娘,眼中的疼爱都快溢出来,见她抱着小狼崽,她娘怀里抱着一个劲儿蹬腿的儿子,起身把狼崽从闺女怀里揪出来,再把媳妇怀里的儿子捞起丢到闺女怀里,顺手把狼崽丢给媳妇,看向身高快赶上她娘的虎妞:“乖宝,抱啥狼侄儿,抱你弟弟吧,小胖子沉手得很,可别累着你娘亲。”
虎妞点头,双手箍着弟弟不让他乱动,她不比娘心软,虎崽不听话乱蹦跶,她反手就是几巴掌抽在他屁股蛋上,半点不带犹豫。桃花看得眉心抽抽,心疼却不插手,抱着乖乖缩成一团的狼崽当没瞧见。
说来也怪,敦实的小虎崽敢在娘怀里蹦跶,被姐姐揍了一顿后立马老实了,一双和卫大虎如出一辙的眼直直望着爹,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听不懂的话,似在催促他接着说。
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
被全家人这么望着,卫大虎接着往下说。
被这么多士兵围住,他直接就是一个暴起,二话不说抓着俩妻弟的肩膀就想跑路,也就是在这时,一个蓄着胡须穿着盔甲的将军模样男子急忙走了过来,扒开人群张嘴便喊道:“恩人,切莫动怒,是我啊,狗儿的大哥!”
近十年没听过的名字突然蹦出来,卫大虎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见他到来,拦着他们的士兵如潮水般退去,众人形成拱卫之势把来人保护起来,仿佛生怕卫大虎伤人。
卫大虎还未说话,来人疾步过来一把握着他的手,满是风霜的脸上挂着难以遮掩的激动,拍着他的手连声大笑道:“好好好,果真等到了恩人,还是狗儿聪明,叫人在这里守着,就晓得能等到您。”
说罢,他拉着卫大虎,在围观百姓的仰望中,穿过人群,被一群士兵护送着去了昔日那间破败的小院。
在那里,卫大虎见到了曾经的狗子,如今的苟王。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人却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人,他甚至还能清晰记得十年前的小乞丐长啥样,可眼下坐在院子里的年轻汉子气派无比,他穿着盔甲,一身从战场上拚杀出的血腥气,即便双目已尽力温和,仍遮挡不住眉宇间的戾气。
院子里站满了人,书生模样的瘦弱中年人,魁梧壮硕的大嗓门将军,还有瞧着像大户人家护卫的人寸步不离守在他身旁。卫大虎不晓得啥叫暗卫,但能从那两个长相普通的护卫身上感受到一丝威胁
他们的到来,让原本正在说话的一群人顿时歇了声儿。
卫大虎在看坐在中央的狗儿,狗儿亦在打量十来年几乎没啥变化的卫大虎,俩人就这般对着瞅,周围人都不敢说话,更不敢问他是谁,他们是啥关系。
所有人都被赶去了外头,包括那两个护卫。
狭小破败的院子,不消片刻只剩下他们三人,卫大虎,狗儿,狗儿大哥。
“你咋成苟王了?”卫大虎是个直性子,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在外头人人畏惧的苟王这会儿嬉皮笑脸看着他,没啥形象地翘着腿道:“我也不晓得啊,一开始只是不想饿肚子,后来是想活着。你还记得那些陈粮不?世道乱了后,我们兄弟就用那些粮食招了好些饿肚子的人,人一多,粮食就不够吃,不够吃,咱就去抢恶贯满盈的狗大户,这抢来的粮食又招来好些人。抢粮,招人,等我们反应过来,人已经多到甩不掉了……他们要给我封个‘苟王’当,我就只能上啦。”
他说的轻飘飘,仿佛那些个刀尖上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半只脚踩着黄泉路,半边身晒着人间阳的时光就和吃饭喝水那般不足为道。
“只听说辰王是被苟王杀的,我还当苟王也是皇帝老儿的儿子,没曾想居然是你。”卫大虎下山买盐买酒会顺道打听消息,但这世道乱糟糟的,今儿听到的信儿,已经是半年前发生的事儿了,何况真假消息参半,一句话从长平县传到定河镇都能变八百个味儿,他打听出来的消息是,苟王是已故老皇帝的小儿子,他出生那日有条金龙盘旋在京城上空久久不去,百姓都说他是天上派下来拯救世人的真龙子,受尽推崇。
尤其是苟王领兵杀了青州的辰王,洛州的晋王,让他在民间的呼声攀至顶峰。辰王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前些年雪灾,他治下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辛苦劳作一年的田地眼看颗粒无收,他非但没有开仓赈灾,反而下令让百姓按时缴纳粮税,逼得青州上下的百姓揭竿而起,当时乱成一锅粥,人人在家扎小人咒他早日去死。
晋王更别说了,辰王好歹是爱财,晋王不但爱财还好色,晋王府被苟王带兵杀穿那日,他的人从后院救出两百多个妙龄女子,全是被晋王抢来的百姓之女,当时这事儿闹得极大,百姓们的怒火空前高涨。
据说那日,洛州的晋王府被盛怒的百姓烧成了灰烬,苟王也不生气,让他们尽情烧。不但如此,他还把活着的晋王丢给被抢了姑娘的人家,姑娘还在的,可当场把人带回家,而那些找不到自家姑娘的人家则把怒火全发到了晋王身上。
还是据说,晋王最后连点肉渣都找不出来,死的忒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