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医院池觅的母亲开的。当年医药世家的千金跟负伤落跑到医院的小混混一见钟情的故事,早就被奶妈在耳边嚼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池远对这故事的兴趣只保持到变形金刚上市,倒是池觅,无论听多少次都不会腻。
池觅没见过母亲,据说是他生下来没多久就害病去了的,所以他只能从这样的故事里去想像那女人的音容笑貌,并且自己严厉的父亲,在那故事里也是热血侠义的英雄,并不失柔情。
其实池正霄也的确是这样的。
池觅的母亲过世后他再没有过别的女人。他手上的骯脏生意不知道有多少,却也一直好好经营着这间医院,有时候他会说,医院一天救那么多人,多少算是能把他手里的人命抵去一些,小婉从来都是贤妻,就连走之前都要留个心眼,帮他积德。
而池正霄在遗嘱里,给池觅留了这间医院。
这时候手术室的这层楼已经被清人了,走廊里空荡荡的,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大面大面的玻璃照进来,倒不显得阴冷。
楼外的桃树种下的年月太久,长得高大且枝繁叶茂,春天粉色的桃花簇拥着盛开,正正凑在窗口,跃跃欲试地要把枝桠伸进来。
这一刻的静谧让无处可去的池觅停下步子,怔怔站在窗口,看那娇嫩的植物在微风中轻轻摇着,能够轻易察觉的美好。
“救命!!!”
从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传来的呼救顷刻打破了几乎凝固的氛围,池觅惊慌地回过头去。
“放开我!你们他妈的都什么人!住手!!!”
池觅扶着窗台的手慢慢收回来,他像被吓到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睁着眼睛,视野里是那扇好像被无数倍放大在眼前的手术室大门,里面传来再清晰不过的挣扎的声音。
呼救的人声线颤抖,透着让人心惊的恐惧,无望而嘶哑。
池觅终于找回了一些神智,控制着自己朝手术室走过去。
离得越近,那人呼救的声音越微弱,当他走到门口时,已经只能听见仪器的滴滴声和医生在手术盘上挑选工具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站定在门口,越过医生们的身影,去看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那个人也在看着他,眼里闪过最后一抹不可置信,就无力地合上了。
他突然觉得窒息。
凭昆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手背上还连着点滴。他不想在那张床上耽误一秒钟,昏迷前那种蚀骨的恐惧还抓着他,可是才勉强把身体撑起一半,就不受控制地又倒了回去。
他毫无办法地躺在床上,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就连那种苍白干净的颜色都让他想吐。
为什么会是池觅?
池觅站在手术室门口,冷冷看着他的画面,像凿进脑子里的一根锥子,搅得他生疼,怎么甩都甩不掉。
池觅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凭昆然因为头痛而不由自主地在枕头上蹭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脑袋上绑了纱布。
用手去摸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从发际线往上推掉了一些,而且按压下去的话,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额头上方有一条横在那里的不算长的伤口。
凭昆然咬了咬牙,把手放下来,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他虽然不知道在这儿挺尸能等来什么,但是眼下似乎只能这么做了,他身上穿着病号服,手机钱包都不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拿什么跑?
但其实能让他保持冷静的原因还有一个。
如果是池觅安排的这一切的话,也许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他。
凭昆然并没有等太久,就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那个指挥手术的医生。
凭昆然恶狠狠地看着他,那医生先是一怔,随即眼神便有些闪躲,倒像是畏怯,全然没了动手术时冷静的模样。凭昆然哪怕还在头疼,也把气势撑足了,在那医生过来检查他的点滴的时候反手一把抓住了对方。
那医生大概真的是个软柿子,立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凭昆然张了张嘴,本来的质问没出口,倒是发觉嘴巴里干得厉害,于是条件反射地说:“给我水。”
那医生忙答应,趁机甩开他的手,匆匆跑出门去。
凭昆然气死了,好不容易来个人,被他放跑了。
结果没过两秒,那医生竟然又挪着步子从门口蹭了回来。
“我忘了,这房间里有饮水机。”
凭昆然愣了愣。
医生给他接了杯水,还挺贴心的兑成合适的温度,虽然一直拿畏惧的神情望着他,还是过来扶他半坐起来餵水。
凭昆然看他这样,敌意也不重了。
“我在哪?”他平静地问。
“平安路医院。”
凭昆然皱了皱眉,“我不认识这地方。”
“哦”医生反应过来什么“这里是尧城。”
凭昆然更紧地皱起了眉,并且他开始回想,自己是昏睡成什么程度能对飞行了一个多小时到达另一座城市半点知觉没有。
那医生好像有读心术一样,忙跟他说:“你来这里之前服用过安眠药。”然后看凭昆然瞬间变了脸色后又把脑袋往回缩了缩。
凭昆然瞟他一眼,已经确定了这医生跟命令助手把他往手术台上按的那个冷脸的完全不在一种状态,现在就是个极好捏的软柿子,便更加声色俱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