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六合一统的辉煌功业让无数后辈望之效仿,天下竞鹿,项羽之所以分封诸侯不公,就是想让那些心怀不满的诸侯一个个跳出来,然后他再凭籍强大的武力将之一一击破,而等到再没有人敢站出来之时,这天下就归姓项氏了。
应当说,这个策略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只不过,这一漏洞在项羽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罢了。
打遍天下无敌手。
项羽有这样强大的自信虽然很了不起,但实际上,他却忘记了另外一句古话:双掌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田荣的反叛还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那些感到分封不公的诸侯们会接二连三的起兵与楚军作战,而这个时候,之前西楚将国土分割成若干块的弊端就完全的显现了出来,相互不能形成联系的楚军只能各自为战,这么一来纵算再有战斗力的军队也无法抵挡数倍之敌的进攻。
当然,这个结果一时还不可能显现出来,因为项羽的强大战力可以在短时间间弥补上其他地方的损失。
关东,烽烟又起,这对于关东的百姓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对于一直以来都窥伺着东方大片沃土的蒙虎、刘邦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项羽在为田荣的反叛而头疼,刘邦在为困守汉中而发愁,既然南边碰了钉子,他也只好将出路放到北面的关中了。
关中沃野千里,章邯、司马欣、董翳这三个秦国降将虽然被封了王,但由于他们之前率领的二十万秦军皆被项羽坑杀,这使得他们不可能再得到关中百姓的拥戴,相反,刘邦进关中时秋毫无犯、约法三章。可以说积累了相当好的名声,此消彼长,刘邦想要进军关中打破封锁的渴望也更加的强烈。
眼睁睁的看着刘邦从汉中地牢笼中脱困,然后一飞冲天,坐拥关中富庶之地,这当然不是蒙虎所情愿看到的。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一棍子将刘邦这个小强一样的流氓早早的结果了事,至于接下来如何应付项羽的雷霆攻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所愿。正当蒙虎躲在成都的一隅想着如何阴一把的时候,却不想老天爷先黑了他一下。
在安安稳稳的渡过了将近两年的丰收年之后,岭南头顶上地天终于开始变脸了,从四月初开始,岭南一带持续不断的梅雨就象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脚步一样,停留在南方的一小块地方不走了。
数日的暴雨滂沱不停,不仅冲垮了堤坝,冲毁了良田,而且还造成了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太平年的众多南迁流民无奈的发现。他们辛苦了一整个秋天的果实被浸泡在雨水中,最后变成不可食的一堆堆烂泥糊。
“禀虎侯,岭南急奏:数日大雨致中留城内形如沼泽。诸多房屋被水浸泡塌陷,百姓无处可栖,不得不在山腰处露天乞等。”
“禀虎侯,孟起将军告罪,瓯族在龙川东部一带不间断袭扰我军地盘,仅半个月时间,就有十余个寨子被敌所洗劫,第一军主力因忙于救助灾民,加上道路不畅,以致敌势汹汹。不过,骆明将军已经率越族将卒潜入东瓯人的聚居地域,只要有可靠消息捕捉到敌之踪迹,我军当力破之。”
两份军报,皆不是什么好消息。这让刚刚取得一场胜仗地蒙虎又皱起了眉头。这世道,真是不让人省心省力,打垮了竞争对手,转眼老天爷又来凑热闹了。
“胡杞,给西乞渠船队传令。明日我即回转岭南。巴蜀这里的事情,就暂先交给白乙文将军和蒲郡守。北线的防御,就由范目将军守东线,高颂、纪信将军守西线,另外,我军当前地主要任务是协助地方恢复经济,积蓄力量,至于外头别人家的争斗,暂时先放一放再说。”蒙虎吩咐道。
最近的几个月里,胡杞这个年轻的持戟郎中渐渐的开始兼任起文书的工作来了,好学多问,这是年轻人的长处,也是蒙虎最乐意看到的。
“诺,属下立即去交办,另外,两位夫人是不是也一道去?”胡杞点了点头,问道。
“不,这次就我一人去,你也留在成都,就负责照顾两位夫人起居。”蒙虎摇头道,这一次岭南大雨,他是去救灾的,可不是去游玩的,带上姬苏、嬴秀地话多有不便,而且从成都至岭南这一路的马帮道也不那么好走。
“虎侯,属下还是想和你一道回去,这路上别人照应,我不放心。”胡杞一听说蒙虎让他也留下来,立即涨红着脸急辩道。
“胡杞,你不用多说了,这次你就留下来,以后你也要学着自己决断明辩,等我处理了岭南的事务回来,你就去军中,象高颂、西乞渠他们一样,痛快的饮酒,痛快的杀敌!”蒙虎笑说道。胡杞跟在自己身边将近一年,说是没有感情那是假话,但若是一直让他这么跟着,显然又会耽误他地成长,一只总是围着巢穴转的稚鹰显然是无法振翅高飞的。
只有放手,才能让稚鹰越飞越高。
高颂、西乞渠是这样,更年轻的胡杞也一样。
五月二十八日。
桂林郡,中留。
这座位于西江畔的郡城现在地情形只能用苍凉两个字来形容,在城外,本来欣欣向荣地酒肆以及其他的商铺已经被漫天地西江水给完全淹没了,就是中留的城垣也半数浸泡在水中,若不是夯土还算结实,这城只怕早就垮了。
“虎侯,吕成大人、王丰大人乘船过来了,他们有要事回报。”西乞渠的船队一入西江中留段,守在舱外的亲卒就回报道。
“让两位大人进来!”蒙虎闻报,披衣起床道。他这些天连续的批阅来自岭南各地的急报,可谓辛劳之极,昨晚又是一夜未眠直到凌晨才始睡下。
对于如何防治水患,一时间他也没有多少办法,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还有上次过灵渠时从范璃手里获得的那几卷范禄留下的治河策书可以参考。范禄的治河策,加上蒙虎脑子里可以想到的关于后世治理岭南水患的诸多办法,林林总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抄录下来,再逐个的贯彻下去,这差使没有铁板的身体可承受不住。
“属下参见虎侯!”
“属下等未能预见今日水害,失职之责望虎侯责罚。”
王丰、吕成一进舱内,两人皆是羞容于色,蒙虎临行之时,曾将地方政务嘱咐于他们,现在一场水灾就迫得蒙虎从巴蜀远道返回,王丰、吕成自然心中惭愧。
“这天上的事怪不得你们两个,快说说,番禺和其他地方的情形怎样?”蒙虎急问道。
中留的情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的地步,看来桂林郡这一季的稻谷是指望不上了,不仅如此,桂林郡的众多流民还需要别的地方接济,要是岭南三郡都如桂林郡这般的话,蒙虎想象不出,他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将这块地方再度恢复生机。
“禀虎侯,南海郡的情形还好,早两季修筑的河坝壑渠经过紧急的加固,疏浚了积存于稻田中的大部分雨水,接下来如果老天放晴的话,属下能够保证粮秣收成不会少于六成,但若是这雨再继续下了半月的话,那一切就都没有了!”吕成黯然道。
“禀虎侯,象郡的情况虽然不如南海郡,不过有红水河一岸兵造的铁制农具资助,我们有信心让被淹的良田重新种上秧苗。”王丰年轻的脸上显出一阵潮红,这是疲乏过度之后的症状,他的这一神态倒让蒙虎对水灾之后可以引发的瘟疫警觉起来。
最近两年,托老天爷的福,岭南风调雨顺,相应的疾病也似乎远离了这片土地一般,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大灾之后即有大疫。
这句古话已经被人们口口相传了数千年,它的真理性不容怀疑。
“两位大人,你们辛苦了,不过灾情如火,岭南的情形不容我们稍有松懈,救灾之事我会给驻守各地的秦军将领下令,让他们率部加入到救灾序列之中,另外,防治瘟疫的事情你们两位还要多多辛苦,医官的征用,药草的收集,这些可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蒙虎神色凝重的说道。
“虎侯旦有吩咐,我等在所不辞。”吕成、王丰相互对视一眼,齐声应道。作为一个地方官员,他们不可能象战将一样在战场上取得辉煌的功绩,但他们也一样有发挥自己才干的舞台,就如王丰之前做的一样,当一亩亩高产的稻谷被收割上来时,他的心中就会升腾起无尽的自豪。
今天,他们的战场换到了与水患作战的一线,接下来,他们会交出怎么的一份答卷,蒙虎在轼目以待,岭南的万千百姓也同样在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