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告奋勇
中午太阳毒辣，知了在枝头发出令人烦躁地叫声。
钱塘商会的茶楼门口，坐着的两名敛骨人垂头丧气。
“两位又隔这儿听茶楼说书呢？”
刘志刚端着两碗冒起寒气的凉粉，一一递给两人。
“吃时慢点儿，刚从冰鉴里起出来，吃快了容易头疼。”
除他之外仅剩的两位敛骨人也不客气。
战火连天的年代，社会底层能享用的物质本就匮乏，矫情客气那是中上层富人们的专利。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圣贤古训历来如此。
刘志刚瞧着以往扎堆坐满的台阶，如今空荡荡的，曾经坐在那里的人说没就没了，心中难免有些惋惜。
走上前挨在二号馆的老瞎子边坐下，东一句西一句扯着，偶尔不经意说起最近八家敛骨馆的状况。
“我昨天晚上听见大批城卫军路过，今儿一大早就见一号馆被拆得只剩下个架子……”
“是啊，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最近三天死的一六七号馆敛骨人加上前段时间三四号馆的，短短一月不到就走了五个。不知道他都撞到哪门子煞星。”
“唉！”
“老瞎头儿，你叹啥气啊，咱们这行不就这样么？吃饱一天算一天。”
“我倒是知道点儿内幕，如今就剩咱三儿了，都不是外人。”
“唉，瞎头儿，你都看不见，咋个知道内幕？”
“我是看不见，可心里比你们两个可明白着呢。昨儿傍晚我风湿病发作，疼得一点儿也坐不住。出门晃荡时正好听见司天监的老爷们，让一号馆的人跟他们走一趟司天监敛骨。”
“这么一说一号昨晚是死在了司天监？那里可是规矩森严，有不少天师守着呢，什么妖魔邪祟敢在那边显现？”
“不光一号，六七号馆也是如此，那三位可怜人都死在了里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三号馆也被拆了，他可是死在城外乱葬岗。”
“难道司天监里真拘着法力无边的骨魔？”
刘志刚只是起了个头，偶尔插上一两句。其余两名敛骨人就将所知道的，跟倒豆子似的纷纷倒了出来。
一六七号馆的敛骨人都是在了司天监里敛骨时突遭不测。
至于为什么连馆都给拆了，暂时还不得而知。刘志刚估摸肯定跟那具生蛆骸骨有关。
这边茶楼门外正说着，远处一名司天监差人按着腰间绣春刀，朝着这边走来。
两名敛骨人赶忙头偏向一处，假装没有看到。
差人到了近前，用绣春刀拍在老瞎子肩头骂道：“娘的好你个老瞎子，害得我好一番找。今天下午酉时末了之前必须来司天监报道。记住了，是酉时末之前，要是你拖到戌时才到，当心你这条烂命不保。”
老瞎子一听晚上要他去司天监，不由张大嘴巴，就连常年迷着的瞎眼也猛然睁大，露出泛白眼球颤动不停。
差人说完转身要走，却是被刘志刚给叫住：“这位大人请留步。”
“怎么，你小子想替他？”
“回大人话，老瞎头最近风湿犯了，怕晚上会耽误大人的事儿，所以小人不才希望替他前去。”
“哎哟，你小子倒是个会说话，又会笼络人的主。行，你去也成，记住别误了时辰。不然别怪本大人无情。”
司天监差人说完笑着离开。
一旁老瞎子神情激动，说不话来，他边上五号敛骨人却是尴尬得坐立不安。
这特娘你八号替人去死，要做好人，能不能死远点？让老子这会儿里外不是人。
刘志刚将这一幕收在眼里，没有说些什么。
每个人都在愤世嫉俗，每个人又都想同流合污，底层人相互倾轧内卷，看来在哪朝哪代都是常有的事，半点儿也不奇怪。
包括他也不是什么道德圣人，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做些事情。
最起码有一字铸骨图傍身，想来保命应是没有多大问题，指不准还能捞到不少好处……
司天监位于内城虎儿街，与提刑典狱司对门对户。
这里可比敛骨馆所在意迟巷繁华许多，单单是铺在地上的青石板，就不是那边黄泥土路可比。
经常出入这条街上晃荡，最次也要是颇有家财的人家，不然压根消费不起。
街边茶楼一杯粗茶，都得一钱银子起步。
街上来往人群不少，只是到了司天监门口纷纷绕开。
刘志刚早来了一个时辰，在外面观望许久。
本来是想在附近找个街面上常驻乞丐，花点银钱打听打听昨晚司天监里是不是有什么怪事，自己也好早做准备。
可寻找半天楞是没看到一个。
仔细想想也是，这种富贵人家出入的街面上，不是乞丐不想蹲在街边乞食讨赏，而是来了没多久就会被四处巡守的城卫军撵走。
万般无奈之下，刘志刚只能靠近提刑典狱司门口，壮着胆子跟守卫问道：“大人，小人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说话间不忘递去一两银子。
本来绷着一张脸的守卫，见到银子之后脸上缓和不少，左右观望见无人注意，便收了银子。
“昨晚可是大人在此值守？”
“是！”
“那昨晚对面司天监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守卫没有再回话，只是斜着眼看人。
刘志刚又给了身上仅剩的一两银子。别看不多总共不过二两，这可是他前身加上他从嘴缝里抠出来的。
“昨夜有个敛骨人进去了。”
“后来呢？”
守卫掂量手上二两银子，又停了下来。
刘志刚心里有些冒火，小小一个门房守卫就如此贪得无厌。两句话就掏空他身上仅有的真金白银。
怪不得当朝君主要自比青山，将由大燕入胤天的卫子喻为松柏，大刀阔斧改革朝政吏治。
压下心中火气，刘志刚抬手抖搂袖子，装作里面还有金银，朝守卫身上碰了碰，瞬间拘出他心中欲念，变成一条指长金蛇。
守卫见手上是条金蛇后脸上笑容灿烂。
“昨夜进去的敛骨人听说死在了里面，至于怪事就只有连续三晚子丑相交那会儿，司天监里有红光冲天。特别是昨晚还有恶臭传出。”
提刑典狱司大门守卫十分上道，收了金蛇后知无不言，也没再多要。在他知道要是再多要就坏了规矩，能给出这贵重物件的人，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连续三晚在里面死了三位敛骨人，并且固定时间一到就会有红光发出。
刘志刚在这里得到的信息与老瞎子那里出入不大，也就没有继续出手。转身朝司天监走去时，顺手让那条被收起来的金蛇化为一阵青烟消散。
不然后面守卫可有几天真正销魂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