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锦与孩子们对视了一眼,示意他们盖了被子,便吹灭了油灯。
“锦娘,开门。”金祥玉又是一声刻意的咳嗽,将话音提高了些,他很怀疑白锦锦是故意熄灯的,但是没有证据,还得安慰自己她是因为没听到他的呼唤。
白锦锦倚在床边给金素馨按被角,回了一句:“睡了,有事明天说。”
语气很是冷淡,甚至带着疏离冷漠。
这与金祥玉设想的不符!
锦娘不应该是满心欢喜地开门,等着他的视察吗?他能进她的房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要知道,以往锦娘受了再大的委屈,只要他进门随便说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她也能换上笑脸继续为金家操劳。
他今天听了母亲一席话,内心是有些动摇的,他有想试着与她生一个孩子的。
给他生孩子,不是锦娘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吗?
“你先开门。”金祥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有事与你商量。”
“孩子睡了,明日再说。”还是冷漠至极的语气。
听在耳里着实难受,金祥玉气闷,这二房的门如今都不给他开了!
“砰砰砰”他开始敲门,金祥玉提高了声调:“白锦锦,你给我开门!”
白锦锦示意两个孩子躺着睡,起身呼啦一下把门打开了。金祥玉抬手还要敲门的,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下意识就要去抓白锦锦。
他身上有些酒气,看起来喝得还不少。
白锦锦闪身躲过,深深皱眉,撇开头,嫌弃的动作和表情在月光下特别明显。
金祥玉原本借着酒劲要训她一顿,再安抚她的,一棒子下去再给颗甜枣,这事儿他干得很溜。然而他被白锦锦过于明显的嫌弃做法整得有些懵圈,喝点酒而已,有这么遭人嫌吗?
“锦娘,这些年辛苦你了。”金祥玉借着酒劲说来意,“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以前是我想不开,是我不对,我想补偿你……你先让我进屋……”
白锦锦杵在门口不动,胳膊伸长了,立掌将他拦在门外,不耐烦道:“有事就在外面说,孩子睡了,你进门会吵醒他们。”
金祥玉:……别以为我没瞥见两个听八卦的小脑袋。
但是他还得由着她的话来,拿出从来没有过的柔和语气道:“锦娘,我想通了,我们还是得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我不进门也成,你随我去那边,我让你怀个孩子……”
说着金祥玉便去摸白锦锦的手腕,带着自以为是的果断。
“啪”的一声一耳光。
白锦锦丝毫没有留手,比起抽白央央更大力,她想抽金祥玉很久了。之前没有合适的借口抽他,白锦锦忍了许久,这送上门的机会,当然是用力打啦!原身母子三人悲剧的根源,是这男人漠视他们的生存环境,以及模棱两可的态度吊着原身,让原身以为自己在为了爱人、为了家庭付出。
金祥玉被打蒙了,摸一下妻子的手腕而已,甚至还没有摸到,怎么就被赏了一耳光?!
白锦锦冷声道:“大晚上的可不兴动手动脚,这么些年了你也没能整个孩子出来,今晚努力就能成吗?你真是自信啊!”
金祥玉有些恼怒,心道她真是不知好歹,仍旧耐着性子道:“以前我们没有同房,所以你生不出孩子,只要我们同房了,肯定能生出孩子的。锦娘,我是真的想要补偿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和孩子!”
“可快别折腾了,真心补偿的话,赶紧准备十五两银子与我和离,当然,你也算得上是大房的人了,一共五十两,我便不去告官。”白锦锦冷笑道,满脸不耐烦。
金祥玉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更是气恼,放下一句:“锦娘,你变了,你变得冷漠无情,见钱眼开,你读过书的,书上的贤良淑德你都忘光了吗?”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提读书我还不与你计较太多,你也在我爹那里读过几天书的,别人读书明理能学谦谦君子作为!你呢?污我名声,两个孩子从进金家门就没有得到过你的好脸色,你从不为妻儿考虑,枉为人父人夫!”白锦锦轻揉手心,“这巴掌是替我爹你老师打的,打你个无情无义白眼狼!我如今这样都是你们金家逼出来的!再继续贤良淑德,我与棱儿馨儿的骨头都会被你们熬水喝!”
连续吃了两耳光,金祥玉震惊大过于愤怒,以往他只需要用“贤良淑德”几个字,就能将锦娘制服的服服帖帖,如今这火爆性子……金祥玉怂了,特别是当白锦锦搬出她爹之后,金祥玉喝了酒都不能壮胆。
溜了溜了,踉踉跄跄的,有些狼狈。
“娘,你好勇敢!你把他赶走了!”金素馨满眼都是夸张的崇拜,她喜欢这么飒的娘,去她的贤良淑德、忍气吞声!人生一世,她娘这么优秀的人儿就不应该困顿于金家!
白锦锦配合地接下了她的夸赞,顺嘴道:“他们欺人太甚!人善被人欺,娘以前太惯着他们一家子了!”
“可是他说要跟你生孩子呀?娘不想要自己生的孩子吗?”金素馨期期艾艾问到,这话她问得扎心,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娘内心的想法。
“娘有你们俩兄妹就够啦!”白锦锦摸摸她的头,“娘年纪大了,生孩子有风险,再者娘一点都不想跟他过了呀!他们金家如今欠着咱们五十两银子呢!还想要娘给他们家生儿育女!美得他哦!真是会打如意算盘!”
金素馨笑得一脸轻松。
母女俩说了会话,伴着清风明月安睡。
白锦锦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得女儿在轻声叫唤她。
“娘,那边好像有动静。”金素馨小声在她耳边说话。
是金祥玉那边。
金祥玉住的屋子与二房之间隔了一个大堂屋,原本是做客房和杂物间用的。
只见微光星火一闪一闪的,慢慢的火星如同遇到燃油,火光乍起,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音响起。
白锦锦不紧不慢地带着两孩子穿好衣服,看了几分钟“小火星是怎么变成大火”的现场教学,金家人向来都睡得很沉,火光熊熊了,竟然都没有人来救火。
白锦锦拿了个盆子,象征性地去装了点水,准备去泼之前还要说两句风凉话:“金祥玉还欠咱们十五两银子呀,还是抢救一下。”
金素馨拉拉她的衣衫,小声道:“娘,我之前好像听到大伯娘在他房间里说话。”
金家腌臜事不少,其一就是嫂子与小叔子有染。
这事儿金素馨在前世也知晓,不过那是在娘过世好几年之后。如果说上辈子兄长溺水而亡对于娘是巨大的打击,那后来娘亲发疯伤人,大概率与她知道腌臜事的真相有关。
金素馨有点儿担心娘不能承受那些事实。但是提前预告她,总比她亲眼看到要容易接受一些。
白锦锦立即就明白了这话中的内涵,也明白了她的隐藏在眼底的担心。
“娘知道了。”白锦锦安抚地对她笑笑,又道,“左右金家以后与我们无关,他们再怎么胡来,也影响不到我们了。”
金素馨见她眼中没有受伤的痕迹,顿时放下心来,隐约有种扣在身上的枷锁慢慢被除去的轻松。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被火困住人一时半会出不来,金家其他人也有起来的迹象了,白锦锦才喊了一嗓子:“走水啦!救火啊!”
然后端着小盆水作势冲过去。
屋子起火是庄户人家都心焦的事,轻则烧毁一间屋子,重则牵连到邻里,除去财物受损,还有人员伤亡。
火光伴随着白锦锦的呼喊愈演愈烈,四周的住户也从睡梦中爬起来救火。
好一场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灭了火势,众人灰头土脸的,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在只烧毁了一些围在屋子外的杂物,没有太大的损失。
然后,就是奇怪的眼神,无声的八卦在众人脸上流传,就……挺尴尬的。
对于白锦锦母子来说,今晚的瓜,特别甜。
特别是这瓜明晃晃的分享给了所有人,金家人即便不活在人家的唾沫星子里,也要被世俗的眼光鄙视到底呢!
救完火的众人揣着瓜回家消化去了,但是缺少娱乐的村里人,定要将今晚的事反复咀嚼大几个月,甚至好多年下来都还是茶余饭后的笑料。毕竟,有关于风花雪月、男女八卦,总是人们最爱谈论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白锦锦后期听到的传言,就挺满意的!
“金家大媳妇跟金二睡到一起了,干柴烈火哦,把房子都点着了!”
“那两人真不是好货!你们是没看到,火堆里出来那会,金大媳妇穿的是个啥子玩意哦!”
“也不怪金二那个没种玩意儿禁不住,金大媳妇那么穿着不就是存心勾引人么!”
“真是太不要脸了!都三个孩子的娘了!就在一个院子里呆着,几个娃儿和金大还在家里呢!还半夜去金二房间里!”
“也难怪金二不跟锦娘住同一个房,谁知道人家金二真想睡的是自己嫂子呢!”
“可惜了锦娘,这么多年是在为谁忙活呀!”
“你们说前两天那事儿是不是真的?金家桃哥儿李哥儿把棱哥儿哄到湖边让他差点溺水……”
“人命关天,这事儿咱别乱说,金家自己会处理……”
“真是苦了锦娘和那两孩子了,有些人真是没良心啊。”
“我悄悄同你说,昨晚上我偷听了一耳朵,锦娘好像在闹和离呢!”
“真要离了才好呢,锦娘那个性子,怕是不会离的……”
时间回到救火后,热心帮忙的邻居散去,徒留金家众人面面相觑。
金祥玉与白央央衣衫胡乱的裹在身上,一脸灰头土脸。不是他们俩不想整理,而是两人走不脱啊!白锦锦故意拦着挡着呢!旁边还有个金素馨用蛮力拉着,两人根本就干不过这个力气大的!
白锦锦不做声,环视众人脸色,基本确定,金家蛇鼠一窝,对于他们两人有一腿这种事情,竟然大部分是知情的!
金家老两口一脸无奈;金家老大脸上有愠色,却也不是特别愤慨的样子;大房两兄弟有恼羞成怒的倾向,却也没有第一时间来保护他们的好娘亲;金家约摸只有金铃儿真不知情,一脸羞愤,张嘴想喊但也还知道估计白央央脸面,最终讷讷道:“娘……这怎么回事……”
最终还是金柳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她故意重重地咳嗽一声:“锦娘,夜色不早了,你这几天带孩子也累了,你去睡,让大家也好好睡一觉,明天再给你解释,好吗?”
白锦锦气笑了:“不好。我不累,孩子们也不累,今晚上我相公与我嫂子睡到一起的事,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何必等到明日呢!”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娘一句劝,你和祥玉也还能好好的过日子。”金柳氏琢磨着怎么开口给解释,她心底还是不接受二房和离的,按照锦娘的性子,只要二儿子好好哄几句,就能让她死心塌地为金家付出。
只是没想到二儿子这个棒槌!喝了几口酒就乱来,哄自己婆娘不成,却哄到了大儿媳妇!
“合着你们金家都知道的腌臜事,就我这个最该清楚的人被你们合伙蒙在鼓里,被你们看傻子一样看笑话呐!真不愧是你们家的人啊!有这种乱/伦的丑事,竟然还想要我过下去?你们以为我说的要和离是闹着玩的吗?是不是得去县衙请县太爷你们才当真?”白锦锦这两天忙着照顾金浅棱兄妹俩,又筹谋着从金家挖一笔钱,即便她有能力挣上许多,但是做让金家肉疼的事,让他们的钱财雪上加霜,是非常美好的呀!耗耗时间也挺好!
她说的事情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的事实,白锦锦情绪还特别愤慨,金柳氏一时不好接腔便住了嘴。
见白锦锦又一次搬出县太爷要告官这种说辞,白央央很是焦虑,两个好儿子本来就存在故意杀人的嫌疑,虽然没出人命,但是白锦锦揪着不放也挺头疼!如今又摊上这档子事,名声怕是要完了!心中转过万般念头,白央央也不敢出声,就怕又把人白锦锦给点爆了!
可白锦锦才不会顾忌他们的情绪呢,又逮着金祥玉火力输出:“金祥玉你可真有本事,放着自己的妻子好几年不同房,偏偏要去睡你哥的媳妇,你这人脑子怕不是有大病!空长着二两肉却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就着熊样你还去睡别人的女人呢!你哥平日里还顾着你,救火那会儿生怕你被烧死了!要我看,他这会儿巴不得你被烧死了呢!”
煽风点火乱拳出击,白锦锦把几个人都扯进来,让他们窝里乱起来。
果不其然,瞥见金祥宝眼里有一丝若有所思,这个老实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果然老实人也不能接受被亲兄弟绿了吧!不能接受头上绿吧!
“锦娘,我今日喝多了酒,本是要给你赔礼道歉的,你拒绝还打了我之后,我回了屋,却错把央娘当成了你……”金祥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愧与自责,肢体动作对于白央央还处于保护状态。
听闻儿子被打,金家老脸口同时抬起头来,一脸心疼,对白锦锦满眼都是谴责。
白锦锦好笑,这男人没担当就罢了,竟还会藏着掖着的告状,她冷笑道:“央娘、央娘,叫得可真亲热呢!就没听你叫过一声嫂子,你心里头也没把人家当嫂子吧!往日你也没少喝酒,就今日认错人么?还是认错人这事儿习惯了,一直就等着你的心肝宝贝好嫂子呢?”
笃定他心中有鬼,白锦锦就越发要让他承认!
“还有你白央央,我的好堂姐,好嫂子!当初是你努力撮合我跟金祥玉,合着你早就知道这男人不仅不能生,心里头装着你!这么些年来就为你守身如玉,连成亲那晚上都要去看他的好大哥,怕不也是你的主意!欺我娘家无人,你可真是打得如意算盘!”白锦锦数落着,将往事连起来,不免为原身感到憋屈愤怒,冷声道,“这没品的男人我看不上,就等着与他和离!你倒是迫不及待啊!我还没走呢,你就鸠占鹊巢用上了!往后你就留着继续用吧!想想你的好儿子们,还有你的好女儿,能不能接受两个爹吧!”
金铃儿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脸皮也还薄,对于这事儿接受得有些困难,听到白锦锦点到她,当时觉得如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终于捂着脸跑回了房子。
白央央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为了做了一些事情来有利于自己,作为女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但是女儿的表现,以及两个儿子看着她眼含愤懑不赞同的样子,白央央觉得自己难堪极了!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几个孩子吗?
昨天晚上她听着二房的动静,听到金祥玉对着白锦锦软语求饶,听到白锦锦给了他两巴掌,白央央心里是有些隐秘的快乐的。二房两口子不和好,最受益的永远是她。但是她还需要金祥玉去搞定白锦锦,所以她趁着夜色去安慰金祥玉,哪知道金祥玉他喝了酒受了气就会胡来呢!
还有那看似意外的火,烧得不明不白的!只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白央央看着两个儿子,心中难受至极,这两孩子也知道许多真相的呀!为什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是了,这两孩子惯会做戏,也很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如果生他们养他们的母亲做了让他们受损的事情,两孩子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母亲的。她早就知道这两孩子薄凉,平时她欣慰孩子会为自己争取利益,在外头不吃亏,可是当孩子的“不吃亏”放到自己身上,白央央还是忍不住心酸。
还有她名义上的相公,她以前很满意他闷不做声只做事的样子,任劳任怨像个隐形人,可是真有事了,真需要他承担起丈夫的责任了,他还是像个闷葫芦放不出一个屁来,这样的相公,嫁了与没嫁有什么区别?
金家两个老不死的也不是好东西,她在娘家做姑娘时天真烂漫,到金家变成这幅鬼样子,全拜这两个老东西所赐!
她才是最委屈求全的那个!
凭什么她要在这里受屈辱,被白锦锦指责!
白央央忍不住落了两行泪,抬头又笑起来,阴恻恻的:“白锦锦,你听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金家真正不能生的,是金祥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