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暖,花未开。在冰雪开始消融的山路上,迟解蹒跚而行。
冬季已经过去了。柴房里的柴火也已经少了七七八八,但生火煮饭一阵子肯定是够了。不过还要防着倒春寒,多备一些总归是好的。
这也是迟解今天上山的原因。
安父还是老样子,安举的刁难一直没有停下过。刺耳的辱骂声听着听着也就这么过来了。
如今他除了上山拾柴火,每日都是发呆望着院门口。
等着那熟悉的酒臭,那张满是胡茬的毛脸,一天有一天。
他想念与佴翮、宁凡三人在一起的时光。那段是是像梦境一般无忧无虑的日子。
正在他回忆过去的时候,迟解脚下一滑向着一旁滚落。惊慌之中迟解拼命的挥舞着双手四处乱抓,好不容易才堪堪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身后是怪石嶙峋的断壁悬崖。十指扣在雪地里,伸出脚来左右探了探却没能找到任何借力点。
尝试着用大腿内侧力量借力上拱,却在使力的一刹那再次向下滑了一点。吓得迟解再也不敢乱动了。
“救命!”
“救命!”
“来人啊!救命!”
求救的呼喊嘶哑了喉咙。
可惜就像迟解整个冬季在这山上没遇见过几个人一样。在这个季节几乎不会有人登山。
在这冰雪开化的危险时段上山的也许就只有迟解这么一个人而已。
“要死在这里了。”
许久之后迟解脑中闪过了这么个念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趴了多久。
迟解埋脸啃了一小口积雪,冰冷的雪水刺痛着干裂的嗓子。疼的迟解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
“等太阳下山,夜晚就该来了吧”
迟解缓缓闭上了双眼。
也许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夜幕就会降临。迟解自己很清楚,等到那时候自己即便不会摔落悬崖也会冻死在这里。
“我死了以后宁凡哥哥和佴大叔会伤心吗?”
“他们真的回来找我吗?”
“对不起,我没能好好认真的活下去。”
“爹,我好困...”
“这样也好,去了下面有爹在有娘在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松动,随着迟解放松全身的力道身体也跟着一点点下滑。
忽然一只纤纤素手抓住了迟解的手腕轻巧一带就将他整个人拉了上去。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迟解,呆靠在少女怀里愣了好一会儿。绝境逢生的眼泪如决堤一样停不下来。
视线模糊中,迟解甚至没看清救命恩人的脸就死死搂紧了少女的腰。他嘴里一遍遍的说着谢谢,整个身子颤抖的厉害也不分清是冷还是怕。也许两者兼有。
豆蔻年华的少女,见孩子没有歹意也就放下了戒备。少女庆幸孩子没碰到自己的痒痒肉,不然可能就下意识的将他甩出去了。
不停说着谢谢的迟解莫名心口一堵嚎啕大哭起来。这让少女好一阵手足无措。还好迟解没哭多久就在少女怀中沉沉睡去。
淡淡甜甜的花香索绕鼻尖,这个气味他和佴翮在赏花节上闻到过的桂花香。
沁人心脾的体香让迟解整个身子酥软了下来,脸朝着舒适柔软处挤了挤。
梦中他好像摔落了山崖,又好像被一个看不清脸的温柔姐姐给救了。然后...迟解倏然惊醒,咫尺眼前微微隆起的鹅黄衣衫映入眼帘。
迟解悄悄仰起脸看向少女。
好美的一双眼睛,这让迟解想起曾经与娘亲看过的最美的夜空。
想起自己刚才在这样一位神仙姐姐的面前流着鼻涕嚎啕大哭的糗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察觉少女看了过来,迟解像是做坏事被当事人发现了一样瞬间紧张了起来。
迟解紧闭双眼想要埋起脸装作睡着了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脸所处的位置一时以极为别扭的姿势僵在了那里。
“噗嗤”
少女看见迟解那怪异的姿势被逗得一笑。抬起手指在迟解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说道
“醒了就别装睡了。”
迟解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映出的是面若梨花空灵似一汪泉水的绝景。
柔顺的长发撩于耳后,稀碎柔软的绒发一直延伸至耳垂出。她伸出的素手纤纤如新雪,点点雪尖上梅骨朵悄然等待绽放。
迟解觉得自己小小的心脏停搏了,好一会儿又像是发疯一样乱撞。心跳的声音如此的震耳欲聋,迟解很怕只要一张嘴它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迟解发傻的看着,身体中的变化又怎么能瞒过少女的耳目。
她得意地一笑
“你家在哪里?”
迟解恍恍惚惚随便指了个方向。
这一路迟解眼睛的都未曾再离开过少女。嗅着少女身上醉人的桂花香,再一次轻轻入梦。
少女见迟解又睡了过去,有些担忧的检查迟解是不是伤到了头部。迟解的脸上脏兮兮的,她从怀中掏出手帕来抹了抹。
“长相还挺干净的。”少女对迟解的样貌点评了起来。
“只是...”
少女翻开迟解额角被发丝遮挡的狰狞疤痕皱起了眉头。伤疤已经愈合了很久,显然不是这次造成的。少女又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在迟解的额角抹了抹。
迟解在床榻上醒来之时已是深夜时分。身上残留的余香淡淡如梦似幻,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迟解开始患得患失。
他很想现在就冲进安举的房间揪住他的衣襟问问是谁送自己回来的。
思来想去迟解还是忍住了。既不是担心安举闭口不答更不是怕他坡口大骂。真正担心的是早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这一晚,迟解失眠了。
天蒙蒙亮,迟解一跃跳下床夺门而出。扭伤的脚踝传来阵阵的疼痛也没能让他停顿一瞬。
迟解怀着忐忑与期待打开了柴房的门。
原本该是放置柴火架的地方空无一物。
是了,是自己昨天掉落时掉在了某处,一切真的不是梦境。
迟解恍惚了半晌又是一阵失落。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位姐姐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
茫茫人海还会再次相遇吗?
许是世间一些事一些人不曾是梦也将会是梦。
五岁的春天是风和雪融的一天,迟解害了病,病名相思。
云柱白顶是最为典型的夏鸾建筑风格。夏鸾人认为白色象征着圣洁,白色的建筑没有太多的装点,只有圆顶上那些精致的浮雕向世人展现着此处主人的底蕴。
佴翮坐在金丝楠木制成的椅子上,品着夏鸾特产的上等花茶。
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那和咋舌赞叹。
“少爷让你进去。”
一声突兀的嗓音搅乱了佴翮所有的兴致,令佴翮一阵胃痛。
这声音的主人佴翮认识,帛书甲字名单上原百宴楼杀手宴十一。
当年这位欠下自己人情的时候也只换来一句
“若是有难处,可为你赴汤蹈火一次。”的冷峻男子,现在却俨然成了宁凡的家仆,或者说是走狗。
这显然不会是自己的那份人情所致。
这个曾贵为百宴楼十字以下第一人,号称圣境治下无不可杀的家伙,那份傲气哪怕脱离了百宴楼的现在依然丝毫未减。
因此这也是佴翮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宁凡的可怕。
内院的书房内,十余个书架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一面容较好的女子身着一身单薄的衣衫侧坐在躺椅扶手上,纤手轻轻拨开晶莹的葡萄果肉喂给身旁如温玉般的少年。
少年全神贯注于书中,只有那纤纤柔夷凑近嘴边之时才会张开嘴唇。
女子痴迷的盯着少年绝美的脸,双颊绯红身心皆醉。
少年坐起身,将手中的书籍放在几案上叠起一角缓缓合上。
那女子也站起身披上了外衣,绯红的双颊一瞬转变为冷冰。只有在那眼神深处未来得及消退的柔软才能觉察到这是同一个人。
眓月教圣女,就如传言中那般妩媚诱人喜怒无常。
脚步声渐渐清晰,佴翮悠哉悠哉的跟在宴十一身后进了书房。
“少爷,佴翮带到了。”
宴十一躬身退出门外。
佴翮自顾自把椅子搬到了宁凡对面大咧咧的坐下,没形象的挖起了鼻孔。
姑娘的眼神愈加冰冷更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佴翮则像是刚发现面前有这样一位姑娘一样,色眯眯的眼神游走于她的全身上下不时还发出啧啧怪声。
姑娘忍无可忍就要动手,宁凡伸手轻拍她的背说道
“你先出去。”
姑娘狠狠瞪视了佴翮一眼快步走了出去,她半刻不想与这人呼吸同一个空气。
对于警告意味浓厚的那一眼,佴翮吹着口哨变现的满不在乎。
片刻后宁凡开口
“人走了,说吧。”
“再等等,眓月教隐匿气息的功夫可不敢小瞧。”佴翮一边盯着门口一边说。
宁凡不理解的笑着说
“都猜出来是谁了,还敢这么招惹她?”
“不是还有你在吗?一会儿那姑娘要是想剜我的眼睛,你可得帮忙拦着点。不过能见识眓月教圣女的真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再加上刚才那一眼,嘶...绝对够本。”
宁凡见佴翮抚摸着胡茬一副回味的模样,决定在更下流的话语出口之前堵住这家伙的臭嘴。
“行了,有话快说!”
“怎么?不会是吃味儿了吧?”佴翮调侃。
“佴翮,你要再废话就永远不用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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