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案发现场

徐少恒听到这个消息后,脑子里一懵,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鹤,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惊愕的表情,让他的脸看上去有点吓人。虽然月姨只是一名宫女,但自打少恒出世的那天起,她就一直照顾着。可以说,徐少恒待在柳月身边的时间,甚至比陪伴自己母后的时间都要长。

来不及细想,徐少恒让管家急忙备马,领着三四个家丁,飞马奔向四海客栈。

近二更时分,京兆尹刘同刚准备睡下,府门衙役急匆匆来报,四海客栈里发生了命案。一听是命案,刘同也不敢懈怠,叫上仵作和十几名衙役匆匆赶到了四海客栈。

京兆尹刘同是宫中蓉妃的表弟,年逾三十,疏眉细眼,八字胡两边分开,个子不高、肤色皙白、微微发胖。

等刘同一行人,赶到四海客栈,已是亥时三刻。

命案发生在二楼靠西边的一间房间,一名女尸仰面躺在离房门只有两步远的地面上,眼睛睁得很大,面色惊恐,死前应该是受到了惊吓。房门口和尸体周边的脚印十分杂乱,多数是店里住客来看热闹时留下的,已经无从分辨。火把的亮光照着地上的一摊鲜血,将整个屋子映得血红。

房间里有很明显的打斗和翻找痕迹,显得十分杂乱。一扇窗户被人推开过,窗门被屋外的寒风吹得吱呀作响。刘同走近窗台,让衙役取来火把,在火光的照映下,一只血红的手印落在窗台上。窗外是几棵高柳,冬日里已落尽枯叶,在寒风中摇曳着低垂的柳枝,像是黑夜中低头垂发的野鬼,乍一看,甚是吓人。

驱散了看热闹的住客和伙计之后,刘同带着两名衙役走下楼去,留下仵作继续勘验。黄掌柜和那个报案的伙计已在大厅等候多时,见刘同几人从二楼下来,面带微笑走上前去。

一名虎眼衙役见黄掌柜笑盈盈地迎上来,便上前询问,“这位可是四海客栈的掌柜?”,语气甚是生硬,听不出一丝柔和。

黄掌柜心中有些惶恐,自客栈开业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命案,听到虎眼衙役生冷的发问,不免有些紧张,有点结巴地说道:“正,正,正是,小人黄隆海,是本店的掌柜,见过捕快大人。”又对着刘同连连作揖,“小人见过府尹大人,这么晚还麻烦您,深感抱歉,小人在雅室略备了几杯薄酒,还请大人赏个脸。”

刘同表情冷淡,一言未发,几人跟着黄隆海进了雅室。坐定之后,那衙役才开口说,“黄掌柜,今天你这客栈发生命案,府尹大人深夜来查访,你有什么知道的一定要如实陈述,不可隐瞒!”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会如实交代。请府尹大人放心。”黄掌柜说完站起身来,为刘同斟了一杯酒,“府尹大人不辞辛劳,小人先敬大人一杯。”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同没有端杯,看着黄隆海喝完杯中酒,呵呵一笑,“本府身为京兆尹,要保京畿一方平安,如今你这客栈就在皇城脚下,竟然发生如此命案,你叫本府如何放心呀?”

黄隆海差一点把刚刚咽下去的那杯酒给呛了出来,双手举着空酒杯,不知如何作答。

“这,这……”

另外一名衙役则冲他摆摆手,示意黄隆海坐下说话。

黄隆海看了看刘同,又看了看那名虎眼衙役,脸上几块僵硬的肌肉动了动,算是笑了一下。

刘同也没太多为难他,说:“你坐下吧。”

“谢,大人。”黄隆海撅着屁股,缓缓坐下,只有半边屁股粘在木凳上,做好随时起身答话的准备。

“黄掌柜,可知死者是何人,何时来到店中?”刘同开口问道。

黄隆海又站了起来,“回大人的话,今日申国稷下学舍的一行人入住小店,小人一直在帮着张罗讲堂的事情,此女子何时入的店,小人还真不清楚,小人去把前堂的伙计叫来,给大人回话,大人觉得可否?”

刘同皱着眉,点点头。

黄掌柜把那名前堂伙计叫了进来。伙计二十出头,精明能干,是一个利落的小伙子,进来后连连给各位作揖。黄掌柜说,“这是府尹大人,大人问那个女子是何时住的店,你要向大人如实禀报。”

小伙计上前对着刘同作揖,与黄掌柜相比,要显得轻松很多,喜眉笑眼地答道:“回大人的话,这女子大约酉时初到的店里,是小的接待的,进门就说要去二楼西边的这间上房休息一下,起初她说只休息一两个时辰就走。我看她衣着非常地讲究,面容姣好,又没有随从跟着,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富家的小妾出来偷情。”

刘同见这小伙计说得甚是有趣,便问,“后来呢?”

“我就说,这是我们店里最为清雅别致的房间,日常住的人不多,还夸她好眼光,就领她上去了。”

刘同把身体靠在椅背上,接着问道:“你可识得此女子,她此前可曾来过?”

伙计皱着眉头,晃动了几下脑袋,“没有,此女子看着面生,应该是未曾来过。”

“既然未曾来过,为何会指定二楼西边的雅间。”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那,她来时,可有随身携带什么物件?”

“嗯……”小二思索了一会,“她来时,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这包一看就非常精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用品。”

“那后来,有没有人来找过这个女子?或者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人……倒是没有,”伙计歪着嘴,挠了挠头,“不过,确实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刘同像是发现了案件的突破口,身子一下子就离开椅背,向前挪了一大截,急切地问,“什么奇怪的事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稷下学舍的学生们,正在旁边会客厅里摆放桌椅,准备晚上的讲堂,那女子从楼上下来,像是来退店的。”

“什么叫像是,难道她没有退店吗?”一旁的虎眼衙役觉得这个伙计有点油滑,便质问了一句。

小伙计显然是见过世面的,虽然看见衙役脸上有一丝不悦,但依然不慌不忙,“是的,大人,她下楼后就一直盯着会客厅那边,看了好一会。”

“当时会客厅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当时人不多,我记得很清楚,就那几个学生在里面吵吵闹闹,没有其他的人。”

“接着说!”刘同往后一仰,又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她走到柜台前,问我那帮人是做什么的,我告诉她那是申国来的学生,在布置讲堂,一会儿会有很多文生要来这里听讲学。她又问我讲堂何时开始?我说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她就突然改口,说她今晚就住这儿不走了,还让我送点饭菜去她的房间,我当时心里还纳闷,怎么突然又不走了?我还……”

“还……什么?”一直瞧这个伙计不顺眼的那位虎眼衙役瞪起大眼,盯着他,大声道:“休得吞吞吐吐。”

小伙计被那衙役唬得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我当时还以为,她是要和相好的私奔,不然这种偷情的人怎么会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呢?谁知道她说的不走,竟是死在这儿……”

刘同突然想起,刚才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伙计所说的包,赶紧让另外一名衙役再去二楼查找。衙役起身出门,正好迎面碰上从楼上下来的仵作。

仵作进来后,禀报说,“大人,死者衣着整齐,神色惊恐,胸口有两处伤口,一处是短匕所伤,另外一处是长剑穿胸,应是被人瞬间毙命。”

“致命伤是哪一个?”

“短匕未伤及要害,致命的应是穿胸的剑伤。”

“嗯...”刘同点点头,右手托住下巴,用大拇指不停地摸一边的八字须。

正准备继续问下去,客栈门口的差役进来禀报,太常令徐大人来了,就在大堂。

刘同和徐少恒平日里走动不多,彼此也不是很熟悉。徐少恒突然造访命案现场,的确让刘同感到惊讶,让仵作和伙计在雅室中就地等着,自己和黄掌柜一起出来迎接徐少恒。

徐少恒被两名差役拦在一楼前厅,未能上楼。刘同从背后走过来,大声喊道:“徐大人,!”

少恒回头一看是刘同,转身施礼,“刘大人!”

刘同快步上前,“没想到竟然和徐大人在此邂逅,刘某正在此处办案,徐大人怎么会深夜来此呀?”

徐少恒走得心切,来时也没有想到会碰见刘同,被刘同突然这么一问,这才想起如果说自己知道月姨被杀,必然会牵连出冯鹤来。于是改口道:“今日家中走失了一名侍女,一直没有找着,这一路寻人刚好路过此处,看见这客栈门前站着衙门的差役,就好奇过来看看。不知刘大人在此办案,在下冒昧了。”

以为徐少恒说的是真话,刘同打趣地说道:“徐大人,还真是体恤下人呀,这么晚了还亲自出来找?”

徐少恒苦笑,“刘大人,深夜在此办何案呀?”

“有一女子,在二楼房间,被人杀害,客栈去衙门报案,刘某带人来看看。”刘同说得很是轻巧,好像死在二楼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只鸡鸭鹅那样简单。

在来的路上,徐少恒对冯鹤的话还有点半信半疑,此时听到刘同的话,这才相信月姨是真的遇害,不禁神情黯然,面色凝重起来。

“刘大人,能否让徐某看看死者?”

刘同见徐少恒突然变得面色沉重,心中一奇,挥手示意楼梯口的两名差役让开,领着徐少恒往二楼凶案现场而去。

进屋后,在晃动的火光下,看见面色惨白的尸体,徐少恒内心的愤怒像火山一样迸发,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宽厚的鼻孔里喘着带火的粗气,双拳不停地颤动着。

血光的照映下,徐少恒的面色甚是吓人

徐少恒暗中拷问自己,是谁这么残忍地杀害月姨?月姨怎么会来到四海客栈?

看见徐少恒的表情,刘同已经基本可以确认死者的身份,但还是得澄清一下,问道:“徐大人,死者难道就是府上走失的侍女?”

“刘大人,这是我府上的月姨,今早出门后一直未归,怎么会这样?”

刘同见徐少恒称死者为月姨,知道死者绝非普通的侍女,便将少恒请到屋外安慰道:“徐大人请不要悲伤,刘某也是刚刚到不久,还在了解情况,正愁着不知死者的身份呢,大人能确定死者就是府上的侍女吗?”

“是的,这是我母后的贴身侍女,叫柳月,昨日才到的宣安。”

这时,刚刚在房中寻找包裹的那名衙役上前禀报,屋中并没有发现伙计说的那个包。

此刻已近子时,刘同劝说徐少恒先回府,明日再说。

送走了徐少恒,刘同命仵作和衙役把月姨的尸体收拾好一起带回衙门。

回去的路上,刘同隐约地感觉徐少恒应该不是恰巧路过,像是特意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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