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路远

听到书房外束盛说话的声音,徐少恒起身迎了出来,看见路远跟在后面,高兴道:“路公子果然守约,如约而至,少恒感激不尽。”说完,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走上前去,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路远的双肩。

路远来之前,没有想到徐少恒会如此热情,连忙抱拳施礼道:“承蒙太常大人邀请,乃路远之荣幸,岂有不守时之理?”

“昨日,在云外楼与路公子告别后,恨不得立刻再与公子相见,公子性情洒脱,重信守诺,虽与月姨素不相识,但能坚守承诺,将月姨之托如约转交于我。少恒是真心地感激公子。”

“大人言重了,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大人不必客气!”

“来,来,公子请坐!”徐少恒拉着路远坐在茶桌前。

路远坐了下来,有点疑惑地问道:“刚才大人提到的月姨,难道就是……?”

“正是,不瞒公子,前日在客栈中遇害的,是少恒母后身边近三十年的侍女,我们都叫她月姨。”

“大人节哀,路远不知内情,对逝者多有冒犯,还望大人请勿怪罪、多多包涵。”

“路公子,替月姨完成最后心愿,少恒感激未及,何敢怪罪。”说完徐少恒站起身来,向着路远深鞠一躬,“少恒代月姨谢过路公子。”

路远连忙起身,双手托住徐少恒的双臂,慌忙说道:“大人,快快使不得,路远只是举手之劳,怎敢受大人如此大礼?”

“公子重情重义,信守承诺,在下钦佩公子高尚的品格,应当受得我这一躬。”

“大人乃南楚世子、陈国太常令,路远只是一个普通的申国学子,大人如此多礼,让路远何以立足。大人今日邀在下来此,定是有要事相商,我们彼此还是免些俗套为好,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公子果真爽直,少恒与公子相见恨晚,愿与公子以兄弟相称,以免生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大人,在下不过一介书生,岂敢与大人兄弟相称。”

“你我年龄相仿,又如此有缘,又何须论官职与身世,那样岂不显得老气横秋?”

“恭敬不如从命,蒙大人不弃,路远今年虚岁二十整。”

徐少恒哈哈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叫你一声远弟了,少恒今年虚岁二十有四了”。

“小弟路远,拜见徐兄!”

“远弟!”

“哈哈……”两个年轻人大笑起来,少恒一把挽起路远的胳膊拉到桌前,“远弟,快快坐下!”

屋外,徐婳听到两人大笑之声,让秋月把自己从南楚带来的极品滇青茶取来。看见秋月端来的茶,少恒说道:“远弟,正好来品品我们南楚的滇青,此茶性温,正适合当下季节来饮。”

路远长于北方申国,虽曾听过南楚有茶名曰:滇青,可从未见过。此茶与在申国日常所饮的绿茶完全不同,颜色暗如枣红,茶形卷曲,纠结成块。

“远弟,今日为兄为你煮一壶熟青,让远弟品品南楚的茶味”说罢大笑起来,“我在南楚呆了七年,最是喜爱这南楚的熟青。”

一会儿,一盏热腾腾的滇青已沏好,徐少恒双手端至路远的面前。

“徐兄对此茶如此喜爱,此茶定有绝妙之处,我看此茶色泽、外形、汤色、入口与小弟日常所饮都大不相同呀。”路远将茶水含在口中,细细品味了一番。

“远弟是申国哪里人,日常所饮都是何种茶?”

“不瞒徐兄,小弟其实生于宣安,长于武临,日常所饮都是武临云梦山特产的云梦绿毫,那是一种长叶绿茶,与兄长的滇青茶大相径庭。”

“哦?远弟竟也出生于宣安?或许我们儿时还在宣安城的大街上见过呢,哈哈……”徐少恒打趣地说。

路远也笑了起来,两名年轻人在冬日的午后聊得非常开心。

“我听闻申国武临境内高山连绵数百里,群峰叠峦,尤其是那云梦山更是千峰万壑、终年云雾缭绕,常有虎狼豺豹出没,不知传闻是否为真?”

“千峰万壑、云雾缭绕不假,虎狼豺豹……”说着说着路远笑了起来,“徐兄,南楚也是西南高山之地,虎狼豺豹怕也不多吧?”

徐少恒也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云梦山自古相传是鬼谷子隐居之地,虎狼豺豹未曾见过,文人墨士倒是常有,历代文人墨士慕名而来,留下过不少诗章、摩崖题记和碑刻。小弟就是在云梦山中长大,这云梦山远看峰峦叠嶂、云蒸霞蔚、气象万千,近看泉水潺潺,百花争放,炊烟袅袅,可谓人间仙境呀!”

“远弟这么一说,为兄也想去那云梦山云游一番,才不枉此生呀!远弟既然生于宣安,怎会去那云梦山中?”

“徐兄,实不相瞒家父是宣安人,家母是武临人,五岁那年就随家母去了申国,被送往云梦山拜师学艺。”

“我听闻钦老先生,原是申国太傅,一直以为他是申国京城人,没有想到钦老先生也曾深居云梦山中。”

“徐兄误会了,我在云梦山是拜玄清子为师,主学道家、兵家和道家武学,在云梦山玄清洞学艺十二年,云梦山、玄清洞就是我全部的童幼年华。”

听到路远说他是玄清子的弟子,徐少恒大吃一惊,激动道:“远弟的尊师竟是天下武学泰斗玄清子,真是没有想到呀,尊师玄清子的大名为兄早就如雷贯耳,没承想竟能与武学泰斗玄清大师的弟子称兄道弟,此为何等幸事呀!”

徐少恒越说越激动,在房内不停地走来走去。路远见他如此激动,也站了起来,不好独自坐着。

“远弟,为兄真的是不敢相信呀,实不相瞒,为兄年少时也曾痴迷于武学和兵家,师从玄清子是为兄多年的梦想,只是我没有这样资质和机会,十年前随父王母后一起去了南楚,南楚远离中原,自知今生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徐少恒见路远站在一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过于激动了,忙让路远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路远见少恒如此激动,便俏皮地说:“师父要是知道,南楚世子对他老人家如此仰慕,怕是不会收我做关门弟子了,改收徐兄了。”

“哈哈……”徐少恒大笑起来。

一壶滇青茶,在两位青年的谈笑中,沸腾于炉火之上。茶香飘散在书房的每个角落,与二人的笑声交融在一起,让徐少恒的书房成为这个午后宣安城里最快乐的地方。

有人敲门,是秋月。

秋月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篮,一块绣花的丝帕搭在上面。秋月将竹篮放在桌上,说:“公主让奴婢送些鲜花饼来,请客人品尝。”

“还是婳儿有心,在南楚呀,喝滇青茶一定要配上鲜花饼,不然这茶会越喝越饿。”

路远脑中一闪,丫鬟刚刚提到的公主,会不会是刚刚自己进来时,看见的那位姑娘?便起身道:“烦请姑娘,代路远谢过公主殿下。”

“奴婢不敢当,公子的话奴婢定会带到。”秋月低头微微一笑,屈膝回礼,接着对徐少恒说:公主还让奴婢来问问大人,晚上是否留客人晚餐,她好提前让管家去准备。”

徐少恒心想妹妹真是细心,自己只顾着说话,竟忘了时辰,并诚意邀请路远留下吃晚饭。路远本就是爽直之人,见徐少恒如此盛情,也不好过于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我来宣安已经三年,一直忙于杂事,再加上远离父母,就一直没有婚娶。这家里也没个女眷,连待客之道都疏漏了,幸好婳儿提醒了,不然真是怠慢远弟了。”说着递过一块鲜花饼,“远弟,尝尝这地道的鲜花饼,用南楚特有的玫瑰花入料制作而成,花香沁心、甜而不腻、养颜美容,是南楚女子必选的酥饼,我们男人也常吃的。”

路远接过吃了一块,确如徐少恒所说,鲜花饼口感上佳。

徐少恒对刚才玄清子的话题,恋恋不忘:“远弟,听闻玄清道长虽武功高强,但弟子并不多,是否确有此事?”

“师父对待弟子非常严厉,连同我一起只有四人算是学成下山,师父对外只承认四位徒弟,大师兄祖晨风、二师兄楚韦、三师哥第五晓林还有就是小弟路远,四年前,我下山之后师父就再也没有收弟子了,徐兄所闻不假。”

“四年前,远弟才十六岁,按说还可以在云梦山中跟玄清道长多修几年,为何要下山呀?”

“徐兄有所不知,我们师兄弟四人中大师兄最得师父真传,已在牯牛山另开府洞延传兵家思想;二师兄在我四人中武学最精,做了申国皇帝的近卫首领;三师哥与我关系最为亲近,无奈他只爱江湖不喜朝堂,如今仗剑天涯不知所终。四年前,二师兄来信,说申国皇帝想给太子遴选一个读书陪童,于是我就被二师兄接到了京城,成了陪太子读书的人了,美其名日:侍读。”说完嘿嘿一笑,“其实呀,这就是个体力活,每次太子犯错都是我来受罚。”

徐少恒学着路远的样子,也俏皮地说道:“不过如此算来,弟弟这体力活怕也没有干多久吧?哈哈……”

路远哈哈笑道:“是的,过了一年多,老皇帝驾崩,陛下即位,钦老师也辞官归田。陛下又不让我回云梦山,我就在申国挂了个闲职,其实徐兄有所不知,我也不喜朝堂,曾几次和陛下说辞官去寻我三师兄去,都被他骂了回来。”

“哦,远弟在申国挂何闲职?”

“徐兄,刚刚说过了,你我之间不论官职。”

“我只是好奇,远弟说的闲职可比我这个太常令还闲?”

“嗯。”路远只是嗯了一下,显得很神秘。

徐少恒见路远神神秘秘的样子,反而来了兴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到底什么神秘的官职,说给为兄见识见识。”

路远抬起头,身体向后一仰,举眉道:“那我只说一遍哦,兄长要是没有听懂,我可不说第二遍哦。”

“远弟,快说、快说!”

“五经十四博”路远咕嘟了一声。

“什么?”

“那,我刚刚说了只说一遍的,兄长没有听清,可不能怪我。”

“五经十四博,是个什么官?主管什么的?”

“你不是听清楚了吗?反正比你这个太常令要闲。”

“哈哈……,回头我找人去查查。”徐少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此次申国皇帝,怎么会同意你随钦老一起来到宣安,不怕你趁机溜走寻你那三师兄去?”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路远苦笑道:“徐兄有所不知,小弟是带着任务来的。”

“哦?什么任务?”

“半个月前,陛下突然召见我,让我随老师一起来陈国,明面上是老师的护卫,私下里让我查一故人,还说此事只能让我私下来办,不可发国书让陈国协办,借着游学团的名义私下调查,即使最终没有查到也不会伤及申国和陈国的颜面。”

徐少恒听路远说来宣安也是查找故人,忽然想起,月姨留给他的书信上也说是来宣安查一故人。心中不由得一紧,天下竟有此等巧合之事?难不成远弟和月姨要查找的故人是同一个人吗?

这时,管家束盛前来敲门说:“大人,晚餐已经备下,请大人和客人移步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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