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蜀之路,往来不易。其之艰难,难于上青天。
如脚下之山道,乃是人为凿出,曲折连绵,遇峡谷时,又显陡峭。
三万之众,绝非泛泛。含无家流民,亦有逃难之家庭。少则一人一户,多如大户者,上百之人口。
江淮户数因战之流失,可见一般。
便是踏入建安三年后,庐江、会稽、豫章、乃至于江夏,各处之战火,长未停歇。
土地之于荒芜,家园之于损坏,另有往来恶军之掠夺,许多人离家,迫切寻一安歇之地。
遂,此番虽晓南中之环境恶劣,亦有大部户数为优策及安稳,而踏上往途。
高处山头狭道处,留着长须,脸色方正漆黑的左栋正俯视下方一个接一个的人流,见天色稍暗,神色越发严肃。
“行走速度难以提起,若是再有连绵之雨,那吾等数万人,可就被困于此了!”
按照早先离开广郁时,同陈宫、刘荣之商议,此番移民,往去最长时间,大约需要半月之久。但实际看来,所需时间会更长。
时间越长,遇到的不稳定因素也就越多。尤其道路之上,安置之补给粮草,另有人者携带之吃食,能否坚持日久,是以为问题尔。quya.org 熊猫小说网
眼见身边一少年郎,光着双脚,踩在石头之上,一个吃痛不稳,看当跌入险谷,左栋忙伸出手将之拉住,将之扶好后,把手中的木拐递了过去,拍了拍少年郎之肩膀,道:“前方之路愈险,汝吾着急,当缓步踏之!”
少年郎明显是营养不良,带着流民中常见的面黄肌瘦,接过左栋递过来的木拐,忙道:“小人谢过将军!”
在之离开后,又有数人于此狭道行进不便,左栋同随行兵士,不断帮助。
如眼下此地,便因地势之峭,常人每走一部,都要用力扎好步子。男子尚可,因之力气大,脚跟稳,便是女子,非常艰难。故而,踏上南中之路数日内,就有几十人由于跌倒而身死,旁人已见怪不怪。
为防误伤,但有携带大件包裹者,自是需要走在最后。
过了两刻钟,眼看着大部人已经上了山岩,到达前方平坦山坳里的补给之地,已开始生活煮饭,也有点起潮湿之草,以做熏蚊。
从旁看,另有迁来的大户人家,行程缓慢,左栋忙寻来同行兵士军候,让之拿着麻绳前去帮忙。
而今,已然踏入南中地阶,可不仅仅是要防止山道危险,更有瘴气之毒防范。
在于以千人为部的三十余部,由兵士照看的移民中,踏上行程之前,即于所有人下发了七条律令,第一条就是不许喝生水。但因执行严格,遂现在尚未有因水源而出病疾者,于气候之不适应,水土不服者,到是有不少。
幸而在来途中备有草料,此中之药物,可是解了不少人之病症。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彻底昏暗,眼看着最后一批大户人家,一行几十仆从,也走上了平坡,作为随民值守,亦是这一批次的移民主吏,左栋方从狭道离开。
想到方才遇到的一户人家,他复行两百步,来到一处高处的草屋内,正有随行医工杜林为病者分发草药。
杜林乃是名医张机弟子,得张机之传,亦好疑难杂症。前番于南安行建医舍后,与五名师兄弟,得当下的越嶲太守张机推荐,为平南将军府所遣,往来交州,以同行移民,随行治理病症。
待兵士拿走一些后,左栋将杜林叫到一侧,道:“杜君,方才吾见桥氏家眷言之,其家大娘子似因不服气候,已有病生。方才吾见之气色也是不佳,劳烦君等会去看看!”
杜林于桥氏有所印象,他摸着下巴的胡子,思衬道:“左君说的可是桥公之女?”
左栋颔首道:“正是桥公之女,今随吾等入往南中,便是刘都尉,陈郡丞,亦有交代,万不可有恙!”
杜林本就是扬州人,前数年里,与师张机,来往庐陵时,以为桥公所请,有治理疾病之事。桥公之于遗孀,是以为二者国色之女,在桥公南下避难时,桥公本人不慎病逝,独留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幼子。
今次随行流民中,曾听人言之,桥氏之女及家眷,亦于大队人马之中,但因人数太多,杜林未曾相遇,方还不相信。现在得左栋之言,他便相信。
至于左栋口中的刘都尉,陈郡丞,正是当下的南海郡郡丞刘荣,郡府主簿陈宫。去岁秋末时,刘釜亲笔书信于去岁暮夏时,即领交州牧的士燮。
后士燮推选刘釜南阳同族叔伯刘慎为南海郡太守,后再举刘荣为茂才,以之德行,出身南阳大族,大汉宗室身份,为南海郡都尉。陈宫暂为郡丞,左栋为主簿,吕岱、高顺各领数县军政要事。刘慎居于南阳,暂不能来任上,自是刘荣、陈宫等人安排郡县之事。
这段时间内,于交州时,杜林同刘荣和陈宫皆有打交道,自晓二人智谋无双。而左栋之言,也绝不是无的放矢。
遂然,桥公不在,其之遗孀入蜀,绝非那般简单。
杜林驱散了头脑中的想法,当即应道:“左君放心,待吾将此草药配好,即去看看桥氏。但不晓桥氏居于何处?”
左栋回道:“桥氏大户往来有三十之众,全于下首矮林集中修整。往来人太多,少顷,吾以兵士为君带路!”
杜林应下。
完成了心头的一件事,左栋这才出了草舍。
随行之医吏,如杜林的地位非常尊贵,便是这几日行进,也是让兵士带着草药,与之同行于人群前侧。
此外,为防有人生乱,草舍四周,左栋还派有兵士把守,寻常人想见之亦不可。毕竟,数万之众,只有医工数人,而生病者众多,若是人人来寻之,那还不将杜林给忙死。
鉴于此,也只能每日配药,统一用大锅熬制成药汤,以供治取。像现在这般,单独为人看病的特例很少。
若非左栋亲自道言,只怕桥氏仆从来请,也不一定能请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