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是不会放过这批金沙的败军的。用他的话说,他已经玩够了。他的耐心和兴趣已经被项北接二连三的藐视给消耗光了。
现在,他想要的,就是屠杀。
魔君的这种心情渲染到了每一个妖兽战士身上,他们也被越来越焦躁的感觉注满了身体。
从家乡不至之地,经过苦不堪言的死亡行军,原以为到了九州沃土,就是可以尽享富庶的天堂,却不料在进入大夏的疆域后,这一路上的磕磕绊绊,让妖兽们也备受折磨。
这些不至之地的子民,虽然在人族面前显得格外的强壮,高大。但是,他们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疲惫困倦,也想与家人团聚,也想陪伴着自己那些妖兽的幼崽一起长大。
只是有魔君大人的指令,不破九州全境,不灭象征九州之主的大夏。则妖兽征服的脚步就不能停下。
既然臣服于魔君破天的力量,那所有的愤恨就发泄到面前那些渺小的人族战士身上好了。
战狡们催动自己的坐骑,嚎呼着呜呜啦啦的口号,扬起握在爪子里的木矛和粗劣的砍刀,向着山下那些渺小的战士发动起死亡的碾压。
开战,就是决战。
这股妖兽洪流面前,那条细长的败军队伍就显得太过单薄了。不过,所有的弓箭手,按照开拔前的交代,在战狡冲击到面前时,依旧完成了三轮疾射,弓尽弩绝。
这些勇敢的弓手,射完最后一根箭矢,也纷纷拔出了腰上的军刀。只待最后的搏命厮杀。
嘭,嘭,嘭~
一声声的闷响传来,冲在最前面的战狡锋线终于和人族队伍的蛇身侧翼撞击在了一起……
从南郡到大夏,再从天瑶到金沙,不断有南郡的散兵加入到大夏对抗妖兽的队伍中来。这些曾经的敌人,在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时,终于成为了生死相担的战友。
南郡的兵阵把盾枪之利研究得透彻,几番对战下来,大夏的防守阵型也渐渐把盾枪发挥到了极致。
矛枪要比原有的长度加长一尺。这样,以战狡正面冲击的力道,只要没有避开矛枪,就不至于会直接冲击到护盾的近前。
长度增加的分量,需要相应的把护盾加高三寸,这样,盾牌上架矛,既能把矛尾在地上钉牢,又能让矛尖的高度恰好封死战狡跃起的高度。
几个简单的改进,让大夏的盾枪战力明显提升了不少。黑暗之中的撞击,不少战狡直接冲到了抬起的矛枪之上,一时血光飞溅,有战狡勇士的,也有他们胯下狼骑的。
但只是一轮冲锋下来,细长的人军蛇身,瞬间被战狡大队,切成了数段。
显然,战狡们的战力在接连的战斗中也在迅速提升。他们原本就占据了力量和速度的绝对优势,如今人军又失去了高墙和火器的依仗,战狡们迅速重整队形,一队队骑手,把数段蛇身分割包围,准备对这些已经被关在瓮中的猎物,挨个屠杀。
人军中唯一不落下风的,只有在队尾的界守修者这里,虽然战狡依然凶猛,但是天恩的灵武战将,手中一条打神灵鞭,一扫就是一片。倒地的妖兽们,在哀嚎中纷纷死去。
“师兄。把我抬起来。”
天恩和天默的默契犹在,这一句简短的话语,天恩已经心有灵犀,灵武神躯随着本体的心意,又扫倒身边的一圈狼骑,走到盲眼天默近前,一双巨大的手掌抄起天默的身体,瞬间把他举过头顶。
耳听身边的呼呼风响,天默打开自己的渡灵眼,眼见脚下那些刚刚挣脱了的灵魂。
不管是人军还是妖兽,那些魂灵都在迷茫之中,一遍一遍,重复着临死前的最后一次战斗。
只是,这些可怜的游魂并不知道,肉身已死,他们的一切努力,并不会改变什么。
羊肠小道上的杀戮战场,并没有这些游魂发挥的空间。这些新魂,不过是让战场上的阴风阵阵更加凛冽而已。
“天雷,来!”这次天默的施术,没有在七星血煞中那么繁琐的手诀和咒语,只是单纯的一手指天,心意所致,阴云滚动的半空中,第一道惊雷,就已经从半空中直劈下来,一道刺眼的巨大雷柱,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正中被高举在空中的天默,随即又以天默为中心,劈散成数道细瘦些的电闪,扑向附近成群的战狡妖兽,就像是数条闪亮的怒虬。
一声声咔咔巨响,那些被闪雷击中的妖兽们,来不及发出哀嚎,瞬间倒地,身上开始冒出股股青烟,空气中也弥漫出焦糊的刺鼻味道。
但这仅仅是开始,随着这第一道落雷坠地,天空中聚集起来的浓云翻滚,厚重的云层中,越来越多的雷鸣开始轰轰作响。
原本在黑暗之中,妖兽们的目力远超人军,战斗时妖兽眼中的莹莹绿光让他们占据了夜战的优势。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惊雷如暴雨般的从半空中劈下,那些照亮夜空的刺眼闪光,那些不断把战狡们成片击倒的雷鸣,让战场的形势发生了转变。
那些战狡们的身材比人军高大甚多,无数落雷竟然全都落在了战狡们的身上,看着那些原本不可战胜的敌手,被这样的天罚之刑纷纷击倒。残存的人军战士终于重整士气,捡起武器,朝着还在地上挣扎的那些妖兽们,砍削下去。
天恩不禁感慨,没想到当年这位最不起眼的师弟小七,果然在修行上更加精进。虽然自己的灵武神躯已经在察境中阶的修境中算得上登峰造极。但是对抗整支妖兽大军,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修者最高的境界,就应当是这种能够沟通天地,尽享天时地利,更能通达人和之境。
只是这战局的短暂逆转,并没有让项北轻松许多,他贴近李重光,
“师兄,天雷之刑看似强大,但也会有力竭之时,更何况天默师叔为了引雷,将自己置于如此显眼的危境之下。请师兄带着师弟们护住天默师叔的周全。”
李重光也看出了眼下的形势危机四伏。他点头称是,“释空,千手,你们随我为天默师叔护法。”
一旁的福禄默不作声,一是他的断掌伤重未愈,二是他现在还对项北维护秦落雨一事耿耿于怀。李重光也不想让他为难。
“月莱,你和福禄师弟护着长孙姐妹的马车,助她们一起突围。”
月莱知道眼下一念之间就是生死之别,没有丝毫的犹豫,“遵命,大师兄,你,你们也要小心……”
师兄弟们做好准备,按照李重光的安排各自上阵,而一边的项北,已经翻身上了大黑马乌云骓,双腿一夹,乌云骓腾起踩着白云的四蹄,如同一支黑箭,瞬间射了出去。
心有灵犀,威风凛凛的小白狼,也紧跟在乌云骓的身后,如同一朵白云飘去。
乱军之中,项北坚信常破虏的战略——此战,不为杀敌,而是要尽量为后续的抵抗保存更多的力量。
马上不便于挥舞鸣阳,项北伸手从一旁经过的尸体上抽出一根长矛,正面迎上一个前来截击他的战狡狼骑。
项北暗自调用周身的修灵之力,注入持矛的右臂,乌云骓速度不减,噗的一声,长矛锋利的矛尖,撕开战狡厚实的皮肉,贯胸而入,眼见着如同一座小山的庞大身躯,被项北怀中的长矛顶着脏腑,翻身落下。
“好啊!”
附近的常胜战士,看到竟然有人用战狡屠杀人军的方式反杀了体型庞大的对手,顿时士气大振,认出项北的战士们开始大喊,
“是先锋大人,是项校尉,弟兄们,冲啊!”
项北却无意让这些战士们也和战狡死拼,而是冲着大家振臂一呼,
“弟兄们,常将军军令,突破分割包围,力保更多的同胞突围!”
话音未落,乌云骓又腾空冲出几步,冲向小道上进行阻击的战狡骑队,几个战狡勇士不甘示弱,三面夹击,就想把项北围在其中。
先锋校尉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有两个值得信赖的战友。看着迎面一把巨大的砍刀平推过来,项北附身贴紧马背,砍刀划过他的后背,刮开了外层的战袍,在金丝软玉甲上划出一道闪着火花的痕迹。
但与此同时,鸣阳高歌出鞘,寒光闪过,那支持刀的粗壮手臂,瞬间从主人的身体上脱离开来。在空中停顿一瞬,随着飞溅的鲜血,落在了地上。
白狼瞅准战机,后腿一蹬,高高跃起,前爪扒住两倍于己的巨大狼骑,硬生生的把狼骑的两只眼珠给扣了出来。
狼骑吃痛倒地,白狼又是一跃,搭上独臂战狡的肩头,亮出的獠牙狠狠的刺入那个战狡的咽喉。
白狼的战斗,生死一线,它不会给这些强大的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狼牙刺入战狡的咽喉,没有丝毫的迟疑,狼头死命一甩,连皮带肉,战狡的咽喉就被彻底的撕开。
另一个战狡提着自己的坐骑从项北的身后包抄,趁着项北还未起身的机会,想要追上项北的马尾,扬起手中的砍刀,却不防脾气火爆的乌云骓猛的骤停,前蹄运力,死命把两只后踢凌空蹬出。
双蹄上的铁掌,再借力双方冲击的力道,硬是把尾随的战狡踢了个脑浆崩裂,红白齐出。
周围的盾枪战士一拥而上,瞬间把倒地的战狡砍得骨肉分离。
有了项北的鼓舞,还能战斗的人族战士,不惧体型上的差异,硬是靠着血肉之躯,从截断小道的战狡队伍间撕开了一个缺口。
“行动!”原本乱做一团的中军,顺着这道用血肉之躯铺出的小道,继续朝着前方的山口撤退。
项北就这样带着白狼,接连撕开了四道缺口,备受鼓舞的盾枪战士,在缺口处迅速架起层层防御,硬是靠着堆积起来的尸体,护住了中间窄小的通道,为中军辎重,开出了一条生命的通道。
项北一口气冲到了蛇形队伍的最前头。这里,终于遇到了五军都督常破虏。老将军也正在率领着手下向后打通着通道,看到项北,长出一口气,因为项北是主动提出要为大军断后的,看到他能突出重围,其他的战士也就不至于全军覆没了。
“常将军,妖兽攻击很猛,我尽力打通撤退的通道,请你带领头军尽快突围。”
“好!还要辛苦项将军辖制各路人马,替我保全他们。”
战场之上,容不得更多的优柔寡断,看项北明白自己的心意,常破虏调转马头向前突围。只是这一声“项将军”让项北愣了一下。
大夏军阶,看重能力和军功。平日里也不乏溜须逢迎之辈渗透军旅。但只有在战场上建功成长起来的将官,才能赢取常将军的青睐。
战士作战勇猛,自然可以晋升为百夫长,千夫长。表现优异的千夫长,又可以晋为千军校尉。
辖制数个千军校尉,守备一城一地的长官,就是各个属地校尉,像陆可法,吕济川。
而常破虏称项北为将军,便是在属地校尉之上,直接跟随常破虏身边,辖制这支撤退大军所有其他校尉的角色。
项北并不为这个从天而降的名头心动,他只是心念如何尽可能的保全大夏的这支残军。
“弟兄们,突破前面的山口,就可以重建阻击妖兽的防线。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我们大夏。冲!”
先锋部队护着满头白发的常老将军向前突进,项北转身看看身后还在混战的大队人马。拨转马头,再次冲入阵中。
天空的落雷越来越密,漂泊的大雨终于从天空倾泻下来,山路变得越来越难走,雨水混着血水,把战场上的尘土搅动成暗红色的泥泞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