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太子有什么需要,我们作为兄弟的帮帮忙,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是不是?”
这个时候,胤禛的脑子倒是还没有转到要去争皇位上。
他只是觉得,二虎相斗必有一伤,若是这个时候能让皇阿玛和太子看到他的实力,自己将来也能挣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皇阿玛一心想要立嫡子,但是大阿哥可和自己一样,都只是一个庶子罢了。
若是他办事得力,说不定可以就此取代大阿哥在朝堂上的位子,那皇阿玛和太子,对自己必然也会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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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果然没有料错。
这日朝堂之上,洞庭湖决堤的消息传来,众人都在争抢着南下办事。
洞庭湖所在的两湖地区乃是富裕之地,若是能趁此机会前往,不仅可以调度大量的银子与人力,还能趁此机会赢得名望。
因此,差事虽然苦,却是许多年轻有野心的人想要拿下的差事。
富察氏、乌拉那拉氏、钮祜禄氏几个满族大姓,再加上几个新晋的蒙汉家族,都有家中的子弟在争抢。
索额图的二儿子阿尔吉善站在人群的后边,神色落寞。
若是前几年,阿玛索额图还在世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根本无需他自己争抢,阿玛自然会打点好一切,将适合他的差事送给自己。
鼎盛之时,会有官员先将差事上报给索额图后,便已经由阿玛安排好了。
而如今,阿玛去世,赫舍里家从昔日的门庭若市一落千丈,变得无人问津。
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阿尔吉善几次想要插口,都没能找到机会。
其实最合适的人选乃是星辉,因为上一次赈灾便是胤禛和星辉一起办理的。
但是费扬古刚刚去世,星辉还在丁忧,才有了这次的争论。
“奴才曾经奉命去两湖地区监造过修桥,对当地的风土人情还算熟悉,若是前往必然能够更加快地办理差事。”
“微臣研究水利多年,有道是堵不如疏,微臣认为此次洞庭湖赈灾应当......”
“......”
众人纷纷献言献策,康熙皇帝也颇为满意,想着如今已经5月,洞庭湖附近的地区,天气已经要热了起来,最终定了两个年轻有经验的的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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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后,阿尔吉善落寞地从台阶上往下走。
前些日子,康熙皇帝还疑心太子窥探圣上隐私,如今太子胤礽干脆躲在了太子府中不上朝了。
世态炎凉,难道赫舍里家要就此一蹶不振了吗?
摘下官帽,阿尔吉善摩挲着帽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阿尔吉善受惊回头,原来竟然是胤禔。
“大阿哥......”阿尔吉善规矩地行了个礼,他并不知道阿玛索额图的去世,背后便有胤禔的推波助澜,反而觉得这个时候,胤禔还能来和自己打招呼,心下有些诧异。
“兄长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的,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阿尔吉善曾经是太子胤礽的伴读,曾经也与胤禔同窗读书,小时候,胤禔便一直称呼阿尔吉善为兄长的,如今再听到,他反而觉得十分难受。
如今自己的身份,哪里还能当的起这一声“兄长”。
不等阿尔吉善回答,胤禔又感叹道:
“洞庭湖决堤,皇阿玛想来十分忧心,其实如今咱们大清朝国库充盈,若是能在全国范围内统一架桥修路,兴修水利,想来不仅会降低决堤的风险,而且能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加舒服。”
阿尔吉善眼神一动,看向胤禔道:“此话当真?”
“对啊。”胤禔道:“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啊,如今朝中的大臣们做事都有些畏手畏脚,本阿哥虽然有心促成此事,身边却到底缺少办事的人,因此无法向皇阿玛开口。”
“若是有人愿意在朝中开口,皇阿玛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谁会开口呢?”
胤禔一边拉着阿尔吉善往宫外走去,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啊对了!星辉!我看乌拉那拉家的星辉不错!”
胤禔似乎很为自己想到的这个人开心,激动地拉着阿尔吉善道:“他如今刚刚继承了费扬古老将军的爵位,正是需要做事立威的时候。”
“而且,他之前和四弟一同赈灾,差事办的也很不错,若是有他相助,必然能促成此事,也能让乌拉那拉家在朝廷之中,更有威望。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想来他一定是愿意的!”
“等这次洞庭湖的事情结束后,便去举荐他!”
说罢,胤禔便笑嘻嘻地坐上自己的轿子,回到他的府中去了,只留下阿尔吉善陷入了思考。
他似乎看到了赫舍里家族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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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走后,四贝勒胤禛从角门处拐了出来。
他本也是下朝准备回府的,只是突然看到了大阿哥找上了阿尔吉善,觉得事情有蹊跷,才留意听了几句。
这一听,便听到了大哥正在对阿尔吉善这个傻小子行激将之法。
要知道架桥修路是个庞大的工程,所需要的银子,动用的人力也对应的十分巨大,除了贪腐之外,更是将门生亲信安插在重要的位子上的好机会。
如今索额图刚刚去世,皇阿玛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舍里家族死灰复燃?
想到前些日子,宜修送来的消息,说是有叶赫那拉氏的人前往年羹尧的府上。
他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去的人虽然并非叶赫那拉的明珠本人,却也是他的亲近之人。
而且,除了年羹尧的府邸之外,叶赫那拉府上这些日子,没有少在京城中活动。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策略非常聪慧。
没有选择打眼的满蒙大姓,反而是接触了不少汉姓或是包衣出身的人家,低调行事反而不容易被人立刻注意到。
若非是年世兰的一句无心抱怨,想来他也不会注意到。
看来如今,大哥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太子相争了。
胤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事情立刻告知太子,让他出面去阻止阿尔吉善,有些犹豫地回到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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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阁中,胤禛来找宜修。
宜修道:“贝勒爷看起来有些烦躁,可是外边的燥热影响了,妾身这里刚好新熬制了陈皮红豆莲子羹,贝勒爷可要尝一尝?”
说着话,剪秋便已经端上来了一盏羹汤来,胤禛拿起勺子,尝了两口感叹:“清甜软糯,的确是入口的好东西。”
又喝了两口,胤禛瞅着宜修道:“汤好,人更好。”
宜修心中: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必然是有事儿!
果然,她便看到胤禛放下那盏汤,挥退了屋子里边的下人道:“有件为难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胤禛将今日听到的阿尔吉善的事情,告诉了宜修:
“这个阿尔吉善实在是愚蠢。”胤禛不屑地评价:“只是如今太子不上朝,你说我若是贸然上门告知,会不会让太子觉得是我有意挑拨他与他母族表兄间的关系?”
“可若是不告知,万一阿尔吉善这个蠢货还真的和皇阿玛开口了,我只怕会让太子和皇阿玛之间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大哥......”
胤禛皱眉,没再评价。
不过宜修却也明白,大阿哥虽然这些日子里看起来长进颇多,却都是下乘的手段,想来这个时候的胤禛还十分不能接受。
何况,胤禛自小孺慕康熙皇帝,也亲近汉家汉学。
而大阿哥背后的却还是叶赫那拉家这样的老臣,如今索额图已经死了,赫舍里氏反而不足为惧。
但明珠还活着。
胤禛自然不愿意看到大阿哥取代了太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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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宜修道:“但若是贝勒爷问妾身如何与家人相处,妾身倒是觉得目前没有必要告诉太子爷。”
然而,宜修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如此。
胤禛追问道:“你可也是担心太子会不高兴?”
宜修摇摇头道:“这都是小事。只是妾身觉得,如今皇阿玛最初疑心太子,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与赫舍里氏有关。既然如今赫舍里氏的衰落已经是必然了,贝勒爷又非要救这门亲戚呢?”
“若是赫舍里氏能就此落寞下去,短时间内,太子虽然难免被皇阿玛责怪受些委屈,但长久来看,反而能让皇阿玛彻底放心下来。”
“何况,如今皇阿玛正在春秋鼎盛,若是日后知道了真相会越发怜爱太子的。”
宜修一点点地分析,完全是走一步看十步的路数。
胤禛不由赞叹道:“小宜,你若是个男子,必然能在朝堂中大有作为。”
宜修笑了,她道:“这哪里是什么朝堂上的计谋,只是妾身如今也是做额娘的人了,推己及人,想想做人阿玛和额娘的心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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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时间,太子一直没有去上朝,却突然收到消息,说阿尔吉善被康熙皇帝贬出了京城,日后永不许进京。
“好好的,他为什么突然要乱给皇阿玛提建议啊!”
胤礽原本正在府上听着乐师们弹奏,听闻这个消息顿时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面前摆着水果的小几喊道:“滚,都给我滚!”
“殿下,快想办法帮帮阿尔吉善大人和赫舍里家吧,如今索额图大人已经去世,赫舍里家就指望您了啊!”
“我如今自身难保,拿什么救他!”太子怒斥:“他究竟是在发什么疯!”
胤礽正在骂人,一抬头看到了胤禛站在门口。
胤禛从外边走进来,那奴才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磕了个头退下了。
“太子,我一听到消息便赶紧来找您了。”
胤禛装着是刚刚得到消息的样子,急切地说着:“四弟知道赫舍里家对太子的意义,所以特意来看您,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太子望了一眼胤禛,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还能怎么样了,救不了他了。”
胤礽摆摆手,阿尔吉善不仅是他年少时候的伴读,更是皇额娘的家人。
胤禛贴着胤礽,也一起坐在了地上道:“赫舍里家和太子关系终究不同,如今太子只怕要想着该如何让皇阿玛不要迁怒您才是。”
胤礽躲避着胤禛的目光,将头扭到了另外一边,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道胤禛说的是实话,也是为他好的话,可是他此刻心烦意乱,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胤禛站起身来,突然跪在了胤礽面前:“臣弟有个主意,但是还请太子恕罪。”
“你有什么便直说吧,不用客套。”
听到胤禛这么说,太子终于提起了些精神,说到底,阿尔吉善已经保不住了,但是他自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胤禛道:“皇阿玛如今疑心颇重,虽然他气恼阿尔吉善,但是满朝文武谁都知道赫舍里氏与太子您的关系,若是让皇阿玛觉得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您,虽然还要做出个惩处的姿态来,但毕竟会手下留情,来日也能慢慢修复父子关系。”
胤礽皱了皱眉继续问:“你的意思是?”
“四弟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干脆破釜沉舟,找人弹劾太子,几次事情都冲着太子您来,只怕皇阿玛定然会起疑心的。”
这......
胤礽十分犹豫,若是皇阿玛真的因此废掉他,他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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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点到为止。
看到太子犹豫,也不强劝,万一惹的太子以为他是有其他心思便不好了。
胤禛道:“我还给太子拿了两壶美酒来,太子不如尝一尝?”
兄弟二人不再提这件事,只是闷头喝酒。
月亮爬上了房檐,又落了下去,悄无声息地俯瞰着京城中的众人,万物无声。
第二日开始,在胤禛的安排下,朝中开始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声音弹劾太子。
御书房。
面对着桌子上堆成小山的奏折,康熙背着手在桌子前转来转去,他在其中一份的奏折中,甚至看到了太子行事不端,难堪大任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