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生剥权柄

阿塞斯盖好冰棺,却没有马上收回手,掌心毫无间隙地贴着冰棺表面,热度被尽数吸收,白皙的手很快就被冻得又红又肿。

但他好似没感觉到那般,久久望着冰棺里的斯内普,直到胸口有一抹幽光闪过,烫了他一下,才如梦初醒收回手,拿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掉手心的水滴,接通通讯。

一则简短的信息投影出来。

落款是洛夫莱斯夫人。

说实话,阿塞斯对洛夫莱斯夫人最后的印象仅限于她将伏地魔选中塞德里克作为新容器这条消息传回来。

从那时起,洛夫莱斯夫人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发消息给他。

阿塞斯操纵魔力扫过投影。

这则消息有些没头没脑。

但是上面指出了一个地点。

龙岛?

那不是他送给德拉科的礼物?那上面有什么?

阿塞斯眼中暗光沉浮,视线无意识往下一瞥,魔力随之移动,在冰棺棺底捕捉到瞬间的反光以及一个造型奇怪的把手。

这是?

他弯下腰,艺高人胆大伸出手,指尖径直点在那点光芒上。

顷刻间,空间扭曲、世界颠,阿塞斯连同冰棺和灵魂状态的斯内普落入一处旋涡,消失在了地下室。

阿塞斯本来可以反抗的,但想带着他离开的力量太过熟悉,熟悉到他连反抗的心都提不起来,听之任之被带走,只在最后消失的瞬间,用魔力护住冰棺。

这一天,远在海洋之上的龙岛终于迎来真正的主人。

阿塞斯落入一个山洞,他第一时间挥手稳住冰棺,小心翼翼把冰棺放置到山洞的石台上。

岛的边缘,一个黑衣男人笑了,不徐不缓摘下兜帽,第一次将自己的脸露出了出来。

如果有英国魔法界的巫师在他身边,就会发现他和如今打败伏地魔、炙手可热的卡文迪许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他看起来比尚且年轻的卡文迪许要年长许多,皱纹横生,面容沧桑,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狂热激动的光芒。

“最后一份大礼,另一个时空的我,你准备好收下了吗?”

话语落下,天空骤然黑沉。

阿塞斯似有所觉,抬起头,无边无际的黑云压过来,空气的湿润扑面而来,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快要下雨了。

“西弗,好像要下雨了,这场雨来得还挺应景。”

阿塞斯一边和斯内普聊着单方面的天,一边摸着山洞墙壁的花纹,走了一圈。

这个山洞和他之前的山洞分明一模一样,地面雕刻魔法阵,石台放置冰棺,石阶的细节也差不多,就好像……有人原原本本把他见过的山洞强行搬了过来。

是他,还是他?

说起来,如果是他自己,那相关的记忆呢?

有些东西,经不起深究,尤其经不起聪明人的深究。

潮水般的记忆阀门被撬开,一条裂缝蜿蜒而上,阿塞斯敏锐抓住这条缝隙,抽丝剥茧。

从最简单也是重要的问题开始——这个人是谁呢?

阿塞斯踱步回到冰棺旁,背靠冰棺坐下,借助寒气的刺激,仔细地、全面地将恢复过来的记忆从头捋到尾。

首先,毫无疑问,从他出生前就有人在暗中操控他的人生。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神秘人是梅林,可接触下来发现不是。

在执法者以及执法者首领的监视下,梅林能插手的事情有限,也许梅林做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戳破安娜和威廉对彼此的心思,提早了他的出生时间。

而暗中那个人做过的事情绝对比梅林多,从出生起,他应该就在对方的操控下。

说操控或许不太对。

真要说起来,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隐藏在暗处那人最多只是给出了选项,供他选择。

甚至连选项都算不上。

阿塞斯眼眸微垂,唇角自嘲似地轻轻勾起。

那人只是使了些手段,让他知道有这个选项,他就飞蛾扑火般死死攥在手里,再也不愿松手,更不愿意回头。

说到底,一切都是他自愿。

自愿成为棋子。

自愿抽走自己的回忆。

自愿沿着设定好的路,一步步走到现在。

哪怕多次窥到真相,也没有停下,甚至到了最后,还要自己骗过自己,自己算计自己。

因为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棋子,也是最好掌控的棋子。

他这一生,既是执棋的棋手,也是不知前路的棋子,真是出乎意料的……有趣。

阿塞斯神色难辨,阴影压在他眉宇间,影影绰绰,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斯内普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他好像勾唇笑了笑,笑意转瞬即逝,没留下半点痕迹。

山洞外的风越来越大,风雨欲来,湿润的空气呼啸着流入山洞,使得里面的温度更低。

阿塞斯唇瓣泛起不正常的苍白,冰棺融化,在他背后晕出一片水迹,半透明的冰晶沿着水迹一点点往外扩散,黑衬衫在斯内普的注视下,缓慢张开白色羽翼,黑白交错,艳色非常。

冰晶还在蔓延,顺着衣服的纹路,攀附上白皙的脖颈,好似一条精妙绝伦的项链,又好似一根冷硬的锁链,生长至今日,就为了捆住一个人。

阿塞斯漫不经心抚开冰晶,扶着冰棺站起身,和那日在山洞里一样,活动冻僵的身体。

随后正对前方抬起手,纯净的银光绕着他的手臂涌现,通体银白的法杖凭空出现,他握着法杖,按照记忆走到一个位置。

斯内普仔细辨认,骇然发现那是魔法阵的中心。

魔法阵给天不怕地不怕的魔药大师留下太大的阴影,他下意识就要去拉阿塞斯。

一道微弱的白光拦下了他,斯内普错愕顺着白光低头。

又是魔法阵散发的白光!

这些白光层层叠叠组成一扇透明的墙,将他拦在外面,和那天的情景一模一样,斯内普眼前好像又浮现满地鲜血的场景,他顿时心急如焚,顾不上跨越白光后受到的压力,强行往前走。

这次魔法阵阻拦的力度没有上一个魔法阵,斯内普咬咬牙还是能在里面走动,只不过每走一步,他的灵魂就淡一点。

阿塞斯站在魔法阵中心,操纵着魔法阵。

可以说这一刻,魔法阵就是他,他就是魔法阵,魔法阵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知,斯内普的闯入自然也被他发现了。

西弗。

阿塞斯在心里默念。

在这个关头,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岛屿,除了斯内普,阿塞斯想不出有谁会出现在这里,全然信任地闯入由他主宰的魔法阵。

阿塞斯强行停下魔法阵的启动,佯装还在操控魔法阵,双目紧闭,缓慢转至面向斯内普的方向,唇幅度不大地弯了下,温柔一笑,语调轻到不能再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西弗,你不相信我吗?”

斯内普下意识就想说“信”,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在前天,阿塞斯才在他眼眼皮底子下为了一个小型魔法阵把自己折腾得快要流血而亡,现在说话的可信度呈直线下降,几乎落入谷底。

让他相信阿塞斯,还不如让他去面对学生狗屁不通的论文,起码那些论文不管相不相信都行不通,更不会因此伤到自己。

“西弗?”阿塞斯无师自通压低声线,可怜兮兮地给自己加码,“你真的不相信我,要后悔吗?”

斯内普犹豫着退了一步,却还是没有离开魔法阵的范围。

阿塞斯敏锐察觉魔法阵里有人在后退,他马上意识到是斯内普,对着那个方向扬起笑容,抬起手,法杖顶部的宝石亮起光芒,一股柔和的光圈飞过来,准确包裹住斯内普。

斯内普身形逐渐显现,他错愕看了看自己,又看向眉眼弯弯的阿塞斯,不等他说话,光圈不容拒绝地将他送回冰棺旁。

同时,另一股无形的能量融入斯内普灵魂,源源不断滋养他受了点损伤的灵魂。

不过阿塞斯和斯内普都没发现这股无形的能量。

他们隔着半个魔法阵对视,两双相似的黑眼睛盛满对方。

不过片刻,斯内普率先移开视线——他妥协了。

自从看到阿塞斯跪在他面前失去所有冷静,无声哭泣,他就再也没办法抗拒阿塞斯失落的目光,更没办法轻易地选择离开阿塞斯。

他想陪在他身边。

想和他一起度过曾经觉得无趣的后半生,想看着他从卡文迪许少爷成长为卡文迪许家主,想目送他走到无人能及的巅峰。

这是他余生的愿望。

也是唯一的愿望。

小时候,神明没有向小斯内普伸出援手,长大后,靠自己翻身的魔药大师不需要神明。

因而从小到大,斯内普都没有信仰,但这一秒,他愿意放下高傲,虔诚向神明祈求——希望阿塞斯平安,且得偿所愿。

斯内普站在魔法阵外,背脊挺直,专注而温柔看着魔法阵中心的阿塞斯,阿塞斯似有所感,对着他眨了眨眼,抬手一挥,黑漆漆的山洞骤然被星点铺满。

西弗,你的愿望都会成真。

以我之名起誓。

阿塞斯笑着转过身,全身魔力毫不保留倾泻入魔法阵。

魔法阵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魔力所过之处,碎石飞溅,裂纹从阿塞斯脚下蔓延,山洞周围的石壁也遭了殃,魔力的冲击将它们击穿,外面冰冷的空气涌进来,又被里面的魔力浪潮硬生生烘热,热胀冷缩,它再次裂了。

阿塞斯闭上眼,无尽的黑暗肆意将他吞没,一如当年,他来到了那个纯白色的空间。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却不是梅林。

黑袍加身的男人背对着阿塞斯,似乎知道他的到来,抬手指向两人面前不断变化颜色和形态的魔力光柱。

“好看吗?”

阿塞斯走到他身边,和男人并肩看向那些绚烂至极的魔力光柱。

绚丽朦胧的光芒轻柔抚过两人的发梢,温柔而悲伤,盛大而梦幻。

阿塞斯眯了眯眼,正想说他眼睛有问题,分不清颜色,却恍然发现他的世界在逐渐恢复生机。

压下疑问,阿塞斯仔细打量光柱片刻,眼神染上一抹怀念。

“好看,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场景。”

男人侧目,“你很喜欢?”

阿塞斯轻笑:“我喜欢美景,但不喜欢美景背后的悲哀。”

“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幸运。”男人侧身,目光流露出怀念,“也幸好,你比我幸运。”

“我该怎么称呼你?”阿塞斯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男人调笑似地说:“我们同名同姓,但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哥哥怎么样?”

阿塞斯毫不犹豫:“哥哥。”

男人了解自己的性格,还以为阿塞斯会拒绝,听到阿塞斯直接叫了出来,愣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会拒绝。”

“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年龄比我大,还帮了我和西弗,这声哥哥,我叫的心甘情愿。”

阿塞斯从小学的就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什么该做,什么要做,他分的很清楚。

一声哥哥而已,不痛不痒,但是背后换来的东西太值了。

男人试着把自己代入到阿塞斯的角度,大概明白了阿塞斯的选择,“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把一个人看得那么重要。”

“我们的生活经历不一样,你在我这个年龄,应该站比我高?”

虽是疑问的语气,阿塞斯却说得无比肯定。

他太了解自己了。

如果没有全身心放在灵魂和时空魔法的研究,他都不确定他能走到哪一步。

男人勾了勾唇,颇为自得道:“我在你这个年龄,欧洲魔法界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美国也在一年后失守,大概五年的时间,除了东方古国,其他的魔法界基本上都被我渗透成筛子,说是我的领地也不为过。”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阿塞斯也不免错愕。

竟然就剩一个国家的魔法界没有失守?啧,真应该让邓布利多来看看什么叫做黑魔王。

“但你也很不错。”男人话锋一转,夸起阿塞斯,“你所掌握的灵魂魔法和时空魔法,大概在我统治魔法界后才慢慢开始接触,到你的境界,也是三十五岁后。”

“你说的真的是我吗?”阿塞斯似笑非笑道。

“也许?”

男人也跟着笑,视线扫过阿塞斯笑容背后无意流露出的从容不迫,笑意不自觉更深。

这就是他,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会落后于任何人。

哪怕有必须完成的事,也会在某个领域独占鳌头。

两人都是聪明人,又格外了解对方,一点就通,不需要多说,男人点到即止,往后一坐,一张椅子凭空出现,稳稳当当接住他。

“说正事吧,你知道你要做什么、怎么做吗?”

阿塞斯有样学样,不过他比男人会享受,直接弄出一大张柔软的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却不会失礼,“应该知道?”

“嗯,知道就好。”

男人没想到阿塞斯会那么平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顺着应了下去,气氛有些冷凝。

阿塞斯也不太想说话。

自愿是一回事,被自己算计是一回事,但是被另一个自己算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脾气再好也难免带点怨气,现在没发泄出来已经是尽力控制的结果了。

“你在生气,还是在恨我插手你的人生。”中年版阿塞斯似乎有点纠结,“其实——”

“我知道。”阿塞斯忽然打断他的话,“我能猜到。”

“那你为什么脸色还那么难看。”

多年站在顶峰,看到的都是低下的头颅,男人已经习惯一言堂的风格,说话更不需要避讳任何人,如今拐着弯和阿塞斯说那么久,已然有些不耐烦。

阿塞斯察觉这一点,颇为无奈,“我应该拥有生气的权利,况且我也没说什么。”

“你哪里是不想说,你只是顾忌斯内普,果然,有了软肋的‘我’还是太过软弱。”

男人站起来,翻脸不认人,挥挥手,将阿塞斯轰了出去。

阿塞斯睁开眼,捏着眉心,就地缓了一下,大脑有点痛,这是被强制送离的后遗症,刚才男人送他离开时,他毫无防备,根本没来得及防护。

过了一会儿,阿塞斯放下手。

眼前还是山洞和冒着强烈白光的魔法阵,但山洞外突兀地多了许多人。

这些人都穿了一袭洁白无瑕的长袍,长袍的兜帽又宽又深,将脸部完全遮盖住,只露出一双双神秘莫测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山洞内部的魔法阵。

阿塞斯看向为首的白袍人。

那人兜帽边落了几捋金发,在天将亮未亮的世界里格外夺目,原本看着阿塞斯的斯内普都忍不住拿马尔福的头发对比,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还是马尔福的脑袋比较晃眼。

“是你?好久不见。”

阿塞斯紧盯着为首的白袍人,不动声色打起招呼,同时暗中将心中警惕拉到最高,垂落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往背后轻轻一握,银白法杖落入手中。

有了法杖在手,阿塞斯仍旧没有放下心中警惕,反而更加警惕。

“女士,这次又怎么了?我发誓,我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熟练地喊冤。

当然,他也是真的冤。

这场盛大的棋局里,所有人都瞒着他,连他自己都瞒着他。

总结下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结果每次锅都是他背。

虽然有一大半的锅都是他或者说“他”弄出来的。

“多说无益,我自有办法证明,你先停下魔法阵,出来。”

女子冷声说道。

因为阿塞斯不同寻常的紧张,斯内普也跟着注意为首的白袍人,没想到从白色兜帽里传出来的声音竟然是女人的声音。

“女人?”

斯内普这段时间习惯没人看到他,说话便也没有刻意收敛,没想到对面的人忽然看过来,他的后背顿时惊起一身冷汗,灵魂本能朝他宣告危险,让他离开!否则会死,绝对会死!

女子目光里明明没有杀意,甚至算得上礼貌对他点了点头,可她一举一动带来的压力,却让斯内普再次感受到死亡的步步逼近。

“美丽的女士,你在看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在聊魔法阵吗?”

阿塞斯笑着上前挡住女子的视线,与此同时,那股莫名的能量再次流入斯内普灵魂,将他牢牢护起来,不露一点破绽。

女子的视线从斯内普身上移到阿塞斯身上,语气无波无澜地问:“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阿塞斯很想说一声“不”,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事情都是他连猜带蒙猜出来的,猜出来还要清理记忆,然后再猜,再清理……

在死循环中苦苦挣扎。

所以这怎么又怪他了呢?

阿塞斯想不明白。

女子见阿塞斯似乎有些茫然,突然抬脚走向山洞,在她即将要踏上魔法阵的瞬间,阿塞斯大脑自动做出指示,下意识启动魔法阵,熟练把人挡住。

“你拦不住我。”

女子道出事实。

下一秒,魔法阵好似哀鸣般颤抖,阿塞斯从纠结中清醒过来,脸色一变,五指合拢,地面魔力犹如河流翻涌,魔法阵爆发出刺目的光,挡住女子的脚步,没让她真的落下脚来。

女子缓慢加重脚上力道。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上,除了……没人能拦住我。”

说着,女子一脚落下,魔法阵的光黯淡了点,在阿塞斯全力输入魔力才维持着没有破碎。

斯内普从没见过阿塞斯一见面落入下风,心中不受控制感到担忧,又听女子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因为他才针对阿塞斯,索性抬脚走向阿塞斯。

魔法阵应付女子已经很勉强,面对白名单的斯内普,实在有心无力,于是,斯内普一路顺畅走到阿塞斯身边,转了个身,和阿塞斯并肩而立。

阿塞斯感应到斯内普到来,又惊又惧,全身魔力毫无保留释放,半个山洞里顿时怪风呼啸,地面纹路的魔力翻涌得更加厉害,流露出来的强大魔压甚至将塌了一半、还在缓慢坍塌的山洞撑了起来,地面的落石则被魔压猛地挤出去,有的摔在地面、有的砸在墙上。

一时间,飞沙走石。

随着碎石砸过来,外面的白袍人也感受到这股压力。

他们错愕盯着阿塞斯,想不明白一个年纪轻轻的后来者是怎么在短短时间里追上他们的境界和实力。

“拦不拦得住,要试过才知道,可不是你说了算。”

阿塞斯笑得如沐春风,仿佛不是面对一个实力强劲的敌人,而是在宴会上和老狐狸们博弈,可他手上凸显的青筋证明了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女子平白直叙扯了扯唇,冷冷道:“你可以试试。”

说完,她就要继续往前。

就在这时,梅林带着另一队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笑呵呵地说:“这是都来齐了?怎么不叫我们?”

女子动作一顿,下意识转过身,转到一半好似想起什么,忽地停下,又转了回来。

阿塞斯将一切尽收眼底,视线在女子和梅林之间隐晦移动,眸底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旋即,趁着女子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倏尔加强魔力的输出。

女子只觉一股强悍到足以伤到她的力量疾驰而来,金色的发丝飞舞,她的视线中只剩下梅林和阿塞斯。

她显然不愿在梅林面前被晚辈落了面子,冷哼一声,立刻翻身躲开,翻至半空,身体还在旋转,视野中的梅林却如同慢动作般露出一抹笑,很平静的笑,又似乎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女子心中一凛,冷淡的面具首次被打破,惊怒交加看向阿塞斯,果不其然,阿塞斯也在朝他笑,那笑容和梅林不能说一样,只能说一模一样。

马上,女子意识到她犯的错误——她只记得要躲开攻击,却忘了在一心两用的情况下,更要留意魔法阵的位置,不留意魔法阵的位置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亲自把自己送出了魔法阵。

脚尖轻掂,女子落在魔法阵外。

就是现在!

阿塞斯松开手,银白法杖从他手中滑落,重重砸向地面。

“砰——”

这声重响也砸在了斯内普心上,心脏跟着重重一跳,几乎要从发闷的胸腔里挣脱出来。

剧烈的撞击下,法杖破碎,碎片诡异地融入魔法阵。

这个举动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魔法阵的底下忽然爆发出足以短暂致盲的白光,地面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冲击,不堪重负裂开一条逶迤的缝隙,映入眼帘的先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几乎没人见过这样极致的黑暗,任何光亮在其中只能消弭,惊不起一丝波澜,就连一潭死水、万丈深渊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黑暗。

若是硬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大抵只有能吞噬万物的黑洞可以形容这般黑暗。

所有人一愣,目光齐刷刷盯向裂缝,梅林和金发女子也不例外,只是他们比旁人看起来要淡定。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看似平静的黑暗表面下,一点不起眼的光芒浮现。

起先,光芒还弱得如同错觉。

但逐渐地,光芒越来越明显。

紧接着,黑暗深处骤然涌现出数不清的光点,它们从黑暗中争先恐后挤出来,欢呼雀跃融入空气,裂缝因为它们激动的动作,裂得更大。

阿塞斯就站在裂缝上,一边脚猝不及防陷了进去,脚踝堪堪卡住裂缝边缘,才没有继续往下掉。

那些源源不断的光点经过短促的溢散,突然像无头苍蝇在头顶空了一大块的山洞到处乱飘。

每个人它们都掠过了,直到它们来到最中间的阿塞斯面前,瞬间,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加速,如鸟投林扑在阿塞斯身上,不多时,阿塞斯全身上下都被光点包围,魔法阵外的人也被这层层叠叠的光芒挡住了视线。

光点笼罩的中心,阿塞斯缓慢闭上眼,黑色短发倏尔拉长,银芒自发尾向上延伸,短短数秒,短发蜕变成银色及地的长发。

绸缎般的长发一半铺在地面,一半坠入望不见底的深渊,无风自动。

在这一秒,视野所至,黑与白不分你我地拥抱着。

阿塞斯垂下银白的眼眸,扫过地面还在扩张的裂痕,又望向斯内普所在的位置,随后不疾不徐举起右手。

“你要开始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需要我帮忙吗?”

阿塞斯早有所料,含笑婉拒,“我认为我可以做到。”

话落刹那,他抬起左手,轻飘飘抚向胸口,五指被光点围绕,指尖泛着白光,衬得白皙的手指近似透明,指尖落在心口上,微微向下用力,没有任何阻塞伸了进去,随即,他五指虚握,似乎握住了什么,一团似液体流淌的乳白光球被一点点拔出。

整个过程看着很流畅。

可对面的男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同身受,感受到了灭顶的痛苦。

不知什么时候,阿塞斯双脚离地悬浮起来,他的呼吸不太稳,忽重忽轻,一呼一吸带动胸腔微微颤抖,牙齿更是失控咬破唇瓣,鲜血染红了苍白的唇。

但他仍旧轻描淡写带着笑,仿佛加诸于身的痛苦从始至终都不存在。

男人不忍直视别开了眼,“成功了?你感觉怎么样?”

阿塞斯疼得浑身冒虚汗,说话的尾调也在细微颤抖,“应、应该成功了,我能感受到……权柄消失了。”

“你还好吗?”

男人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不是他啰嗦,实在是阿塞斯看起来太凄惨了——整个人飘在半空,摇摇欲坠,长发凌乱地贴于脸侧,唇瓣几乎和银白的长发沦为一种颜色,脸上也是血色尽失,双手无力垂落在身边,指尖凝聚着几滴血液,要落不落,应该是抽取权柄的时候太痛了,没控制好魔力,划破皮肤。

就是不知道划到哪,心口那种地方,无论划到哪伤害都很大。

男人定定看着阿塞斯。

阿塞斯额头流下的冷汗模糊了视线,他分辨不太清男人眼神里的含义,只好一视同仁划分为担忧,粗喘了几声,勉强稳住声音,低哑着声音回答:“不太好,但也不算坏。”

他一边说,一边控制魔力向地面降落。

然而,脚刚落地,就脱力发软,整个人摔向地面。

男人幻影移形过去接住阿塞斯,手臂用力,掂量了下手里重量,默默在心中给阿塞斯的话狠狠打了个折扣。

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还不算太坏,他记得他也没那么嘴硬啊,怎么阿塞斯那么嘴硬。

阿塞斯缓过这一阵虚弱,借助男人的力量站稳,在男人眼中看到明显的疑惑,顺嘴解释:“我没有嘴硬,说的也是实话,只是一时没适应。”

男人不知信没信,“噢”一声,直接松开手。

骤然没了支撑,阿塞斯身体晃了两下,眼看着要摔下来,他,最终还是稳住了,他用力掐了下掌心,借用掌心微弱的痛苦分散注意力。

男人顺着阿塞斯的动作看去,这才注意到阿塞斯另一边手抓着的东西,他挑了挑眉,特意绕到另一边,仔细看了一会儿,旋即脸色骤变,大惊失色的同时还有点不可思议。

“你全抽出来了?”

“嗯,这样效果好。”

阿塞斯言简意赅地解释,手持权柄走向裂得最严重的地面,屈膝半跪,俯身向里面看。

光点和权柄都落入他手里,裂缝里又恢复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是黑暗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一道道黯淡的光柱,参差错落,纵横交错。

“你们所说的……就是这些石柱?”阿塞斯问。

男人走过来,往里面一瞥,点了点头,声线沉了点,透出一股平静的凝重,“是,就是这些,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门已经被我开了,我也如你所愿站在这里了,现在当然是——折断它!”

阿塞斯纵身一跃,如同一滴漆黑的墨水,转眼就没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男人目送他离开,转身走出魔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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