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府,落水院。
院门口积了几层厚雪,寒风刮着院内唯一一棵柳树,只听得一阵阵“唰唰”声。
可怜半个人影都没有。
院内萧条得不像话,主屋的大门都积了厚厚的灰尘。
屋内的最后一个炭火燃尽,小侍女幽幽的叹了口气,抬眸望向床上半躺着,双眸无神,直勾勾盯着窗外的女人。
小侍女不满的撇着嘴,轻哼了一声。
这都几天了。
这二夫人自醒后,就跟得了失心疯一般,每日这样看着窗外,整个人瘦弱憔悴得跟个女鬼一般。
贺音头发披散着,两颊微微凹陷,眼周黑了一圈,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那煞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寒风凌冽,她却没有丝毫想关窗户的想法。
那窗户正对着大门的方向。
她已等待许久。
记忆中那抹墨黑色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医师也只来过两次。
小侍女挪到身旁,轻声问:“二夫人,这屋内炭火都要耗完了,你怎么还不关窗户啊?”
连带着伺候的下人都对她极为不耐烦。
贺音出声道:“再去领就是了。”
嗓音干涩。
小侍女不满嘀咕:“怎么可能会有人往这里加炭火....”
都与弃妇无异了。
做什么梦....
贺音蓦然间攥紧衣袖,手指轻颤。
嘴唇隐忍的抿着。
这是唯一一个留下照顾自己的下人了。
若是赶走了,就没有了....
那小侍女实在冷得厉害,瞟了眼炭火,幽幽道:“二夫人你早些歇息,奴婢先下去忙活了。”
贺音似嘲讽的笑了一声。
早些歇息....
现如今都不到晌午,叫她休息什么?
她叫停了准备开门的小侍女,轻声问着:“府内...将军...在吗?”
小侍女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将军受了伤,现如今夫人守着呢!”
贺音一惊,缓缓直起腰:“将军受伤了?严重吗?”
小侍女:“有夫人在,多严重都能好的。”
“倒是二夫人,你还是顾好自己吧,将军可不会来这里。”
现如今将军与夫人的感情好着呢。
后面那句话她没敢说。
贺音眼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直至完全瘫在床上。
那个男人已经完完全全不需要自己了....
他如今受伤了....自己被关着,却什么都不知道。
贺音不甘的落泪。
她真的好想让封湛回到自己身边,可此时的她全身尽是无力之感。
贺音撑着身子坐起,捂着腹部的伤口,一阵阵痛感袭来。
她猛地看向窗外,那暴雪之中似乎有人在指引着自己一般。
那股子冲动的劲起来了。
贺音的嘴唇颤着。
若是自己现在爬到他面前,会不会...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升起一点怜悯之心呢?
想是如此想了。
贺音也当真那么做了。
那苍白的小脸露出了稍微不一样的表情。
她似乎已经在憧憬封湛怜惜她的场面了。
不到一刻钟。
院门,一个穿着单薄的嫩粉色长衣裙的女子,缓缓的移动着。
她的手背被冻得青紫。
毅然决然的往院外走去。
此时大多的下人都待在屋内,少数经过贺音身旁的下人,都纷纷露出嘲讽的眼神。
“她怎么还敢出来?”
“别说了,赶紧走,小心她派杀手杀你...”
“这人简直太大胆了,那种身份还敢刺杀战神夫人...”
“.....”
贺音尽数屏蔽。
她喘着粗气,满脑子都是封湛的身影。
不知挪动了多久,终于到了主院的门口。
刚入院郑迫看到她时,还露出十分诧异的眼神。
“你....”
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贺音径直想闯入,门外的下人却面无表情的将她拦住了。
郑迫回头看了几眼,赶紧入屋。
贺音十分焦急,哑着声道:“让我进去!将军此刻定是很想见我!”
护卫没理,尽职尽责的拦着她。
林总管瞧见了,急步走了过来:“二夫人怎么出院子了?!”
封湛可是下令不准她踏出院子的....
贺音连忙紧紧抓着林总管的双手。
好像两块冰渣子落在手中。
女人带着哭腔,眼泪嘤嘤的落下:“林姨我求求你了...我从小就与阿湛在一起...现如今只想陪着他...你帮帮我好不好?”
林总管看她这样有些不忍,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劝道:“二夫人,你别闹了,快回自己院子里。”
“将军现如今谁都见不了!”
话音才落,一身嫩黄色披风大氅衣裙的祁雁知就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郑迫。
几人连忙行礼:“夫人。”
祁雁知不悦的蹙眉:“贺音?谁准你出来的?”
贺音院中的小侍女连忙跪了下来:“夫人饶命,奴婢也不知道二夫人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
贺音抬眸,满是恨意的看着祁雁知那张脸,咬牙:“让我见阿湛!”
祁雁知冷了脸:“放肆!”
“滚回自己院子去!本夫人今日懒得收拾你!”
贺音不肯,上前死死拽着祁雁知的袖子。
祁雁知眼眸一凛。
抬手直接就将面前人甩在地上。
瘦弱得个小鸡仔一样。
“本夫人现在没空搭理你,再敢闹,你给本夫人到水牢里待着去!”
贺音含着泪抬头,趴在雪地上,怎么都起不来。
那居高临下,鄙夷一般看着自己的祁雁知犹如一个上位者。
现如今在自己眼中,她无比嚣张。
“你敢..如此对我...阿湛不会放过你的!”
祁雁知拧着眉:“放过我?”
“你是不是捅自己捅傻了?”
“现如今是本夫人肯不肯放过你们!”
“莫说你个妾室了,就连你那宝贝阿湛,都没资格在本夫人面前叫嚣!”
狗男人被自己扎了千寻麻针,躺在床上嗷嗷直叫,哪来的心思管贺音?
贺音咬着牙,一滴泪一滴泪的往下丢。
她含恨说道:“祁雁知,你敢不敢过来....”
祁雁知侧眸。
沉沉的吐了口气,蹲了下来,半眯着眼看她。
贺音猛地凑到祁雁知眼前,眼眸中盈着泪水,嘴角却勾起挑衅的笑,小声说着:“你说...如果让帝后知道你有两个孩子...他们会怎么样....”
祁雁知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心尖颤了一下。
那贺音却笑得极为诡异。
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先前不肯让皇室的人知道有那两个小孽种的存在,怕的就是皇室的人知道了,会更加容不下自己的存在,会逼封湛丢弃自己。
更怕从此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
现如今,她日日担心的事情没发生,自己还是沦为了半个弃妇。
这几天她想了许多...她知道宫里那位若是知道孩子的存在,定会把孩子接入宫。
她也渐渐明白......祁雁知到底怕的是什么了.....
眼前银光闪现。
“哗锵”一声。
护卫手中的利剑被
祁雁知寒着脸拔出。
“夫人!”
众人惊呼出声。
祁雁知的眼神如冰渣子般冻人,朱唇抿着。
手持利剑,抵在贺音的脖颈上。
后者毫无所惧,嘴角勾着望向祁雁知,笃定道:“你怕了!”
那般沙哑的声音,却惹得祁雁知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可以忍受别人拿剑刺穿她的身体,却无法忍受阿凌与阿樱遭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祁雁知的眼底霎时就红了,眼神无比狰狞:“你找死!”
剑刃一偏。
红色的鲜血溢了出来。
贺音就地趴着的那片雪上被染红了一小块。
林总管震惊的瞪大眼,连忙握住祁雁知的手臂,跪了下来:“夫人恕罪!”
“二夫人现如今已经遭过罪了,求夫人放过她吧!”
郑迫攥紧拳头瞪着地上的贺音。
他知道一定是她跟夫人说了什么。
要不然夫人不会这样。
这个恶毒的女人!
祁雁知不为所动,寒着脸,将剑刃移到了贺音的侧脸上。
冰凉凉的触感传来。
贺音的骤然间慌了神。
她瞪大双眼,威胁道:“你若..若敢伤我,阿湛不会放过你的!”
祁雁知满脸的冷意,眼眸半眯着,寒着声道:“凭你们....有什么资格谈放不放过我?”
“贺音我告诉你!若是阿凌阿樱有半点的损伤!我不止要让你去死!我还要让整个战神府与骁勇府陪葬!”
那一声声的阵吼,毫无防备的砸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贺音更是忍不住颤了下肩膀。
咬唇,直勾勾的盯着祁雁知:“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郑迫恼了:“夫人!”
“杀了她!”
这个毒妇竟然想害两个小主子!
林总管慌了:“夫人不可!”
郑令闻声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脑瓜子一阵阵疼。
她怎么又出来作妖!?
“夫人。”郑令当即走到祁雁知身旁:“别被她激怒了。”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总该看这场景,就该知道贺音又来挑衅了祁雁知。
郑迫急了,握住祁雁知的胳膊:“夫人!杀了她!”
郑令:“......”
祁雁知甩开郑迫的大掌,眼神凌厉:“杀了....太可惜了!”
众人不解。
贺音赶忙低下头。
下一瞬,抵在自己脸侧的剑被撤走。
她还来不及
松一口气,祁雁知就蹲了下来。
伸出两根手指,死死的捏着贺音的下颚。
祁雁知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抵住了贺音的脸颊。
嘴角勾着:“我现如今杀不了你。”
贺音被迫仰着头,死死的瞪着祁雁知那绝美的脸庞,恨到了骨子里。
祁雁知幽声道:“但我若想折磨你,谁又能奈我何?”
话落,短刃被按了下去。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
贺音哑着嗓音嘶喊了一声,眼泪决堤般落了下来。
围观的不自觉后退,有些吓得捂紧了嘴唇。
祁雁知面无表情,眼神中带着透骨寒意,抬手,又是一刀。
硬生生的在贺音的左脸蛋上划了一个叉。
郑令拧着眉,心凉了一大半。
林总管不忍的撇过头。
主院大门口传来一阵阵的嘶喊声。
祁雁知沾了满手的血,偏转贺音脸蛋,嘴角勾着,在贺音的右脸蛋上对称打了个叉。
贺音心如死灰。
双掌死死的抓着地上的冰雪。
此刻她竟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毁容杀心。
祁雁知冷冷一笑:“你要记得,这就是威胁我的下场!”
郑迫咽了咽口水,无声的后退。
还不如杀了.....
祁雁知嫌恶的将贺音的脸丢了出去。
起身,鄙夷的看着她。
贺音瘫倒在雪地上,一大片的血迹染红了白雪。
众人听到她如游魂一般的声音。
“祁雁知....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祁雁知面无表情:“贺妾室擅离落水院,来人!”
“将她拉去水牢,杖责二十鞭,丢进水池里泡半个时辰!”
林总管赶忙跪了下来,不忍的求情:“夫人这是要了二夫人的命啊!”
祁雁知闭上眼,已然不悦。
众人单看她这个表情,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林总管想回屋找封湛求情。
下一秒,祁雁知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们将军的命,是我救的。”
掷地有声:“现如今,他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府中的妾室胆大妄为,当众威胁挑衅本夫人的权威,本夫人还罚不得了?”
祁雁知的话音才落,眼神便一凛。
“郑迫!带下去扔到水牢!”
她回身朝郑迫小声道:“救祁奚....”
郑迫当即挺直腰板,气势如虹的吼了一声。
“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