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西垚也收到消息,定远侯要来地下城密谈。
阿木很快将此讯传递给司马燚,“殿下,我家主子收到消息,除夕之前皇帝会惯常出宫。预计定远侯此行,是想与我们商定在那时提前动手。我们主子觉得有些仓促,时机尚不成熟。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司马燚斜卧于榻上,接过杜若递上的药碗,皱眉道,“能出其不意地快刀斩乱麻也未尝不可,关键在于你们的实力到底够不够?如不能一击即中,你们将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阿木点头,“所以我家主子让我来问问殿下的意思。不知睿阳王殿下觉得我们西垚此次可否应下此事?”
“你们主子是想问问我家爷,如果提前举事,我爹与镇南大军会是何立场吧?”杜若忽然插话,“原先就说好的,你们造你们的反,我爹只要按兵不动就好。”
阿木看着司马燚,杜若不由显出几分不悦,“欸,我才是杜预署的女儿,我说了我爹会按兵不动,你还看他做什么?”
“杜小姐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木连忙解释着,“只是我家主子吩咐,除了要知晓此次杜大将军的态度,还要弄清楚事成之后镇南大军的动向究竟如何。”
“原来你们是在操心事后我爹不会帮你们西垚对付定远侯?”杜若轻蔑一笑,“阿木先生这么说,我都怀疑你们主子究竟有没有脑子了。如果你们成事,你觉得我爹是会支持定远侯那个乱臣贼子,还是支持拨乱反正的我家爷?”
阿木尴尬地低头,“话虽如此,但因此事干系重大,如若得不到确切的答复,我家主子实在不敢轻易冒险。”
司马燚此时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们不愿冒险,继续蛰伏就是。反正都这么多年了,想来你们也应该习惯了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
“我们这些人是习惯了不见天日,可睿阳王殿下余生能安于此处?”阿木看看杜若,“杜小姐也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
杜若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有我家爷在,我哪儿都能待,无所谓。”
司马燚眸中含笑看了她一眼,“爷在这儿窝囊一辈子,你也跟着爷?”
“那不然呢?”杜若似笑非笑地挑眉,“难不成我还能一个人出去?”
这二人旁若无人地撒狗粮,让阿木尴尬无比,恨不得原地找个洞钻进去立马消失才好。可偏偏他还有任务在身想走却走不得,必须得把事情办妥帖才行。
阿木厚着脸皮杵在原地,轻咳一声继续硬着头皮说,“不瞒睿阳王殿下,若单凭西垚余众的一己之力,至多也就能行刺北原皇帝以报灭国之仇,想要复国怕是奢望。说实在的,定远侯不反,我们就算杀了司马继让北原改朝换代,西垚余众也照样难以翻身。”
“意思是借助定远侯谋反乃是你们西垚旧部眼下翻身的唯一出路?”杜若咂舌,忽然阴阳怪气来了一句 ,“那你们好好抱紧人家定远侯的大腿就是,听你们这么讲,我家爷于你们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嘛!”
“不不不,杜小姐误会。睿阳王于我们才是真正的希望。我们家少主的身子,非那两味奇药不可。若少主撑不下去,这么多年西垚余众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木恳切地低头,“还请睿阳王与杜小姐能体谅我们西垚的难处。我们确实需要借助定远侯叛乱的契机,但真正能帮到我们的西垚的人,非睿阳王莫属。坦白说了吧,定远侯或许只知控制睿阳王就能牵制住镇南大军,却不知睿阳王真的价值在于手握能调动与号令守陵大军与地宫守灵人的信物,是唯一能打开北原先祖地宫之人。 ”
这番话说完,司马燚的面色也沉冷了下来,“看来爷是小看你们了,爷手握地宫信物之事,乃司马皇族绝密。你们西垚居然能探得此事,看来这些年你们的手伸得够长啊!”
阿木谦逊地低着头,却并不显得卑微,“若非主子授意,这些话我是绝对不敢说。睿阳王殿下应该看得到我家主子的诚意与决心,希望殿下能给个准话,我也好回去复命。”
司马燚面容肃穆,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若错失与定远侯一并起事的契机,爷没有理由说服杜大将军调动镇南大军。单凭西垚的散兵游勇是绝无可能将我父皇拉下马。而若无朝局动荡的大事,即便手握信物也无法开启北原先祖地宫的珍宝库,更无法调动守灵人与守陵大军。”
司马燚一口气说完,严肃地望着阿木, “所以,能不能把握住翻身的机会,并不在于时机成不成熟,而在于定远侯何时举事。爷说的够明白了么?”
阿木拱手作揖,“我明白了,我回去定然将睿阳王殿下的话一字不漏转达给我家主子。”
阿木走后,杜若终于长舒一口气,连忙缠着司马燚问东问西。
“所以,我之前猜对了?定远侯当真会在这几日动手?现在定远侯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藏在这里,那他们还会不会继续让你去顶锅?还有还有,刚才阿木提到的什么地宫信物究竟是什么?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杜若噼里啪啦问了一堆,司马燚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爷先回答哪个?”
杜若眨了眨眼睛,一下子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问的一堆问题究竟哪个先哪个后,只能随口一说,“就……先回答最后一个吧!”
司马燚想了想,刚准备开口,杜若却不高兴地拍了他一下,“诶,你怎么回事?还要想那么久,你该不是想要胡编个说辞来搪塞我吧?”
司马燚一脸认真,“小无赖,你刚说了那么大一堆问题,爷总得想想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吧?”
杜若歪头愣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你怎么记性这么差?我不是问你地宫信物的事儿吗?”
司马燚恍然明了,“哦,这个问题是司马皇族绝密,你都不是我司马家的人,所以爷也不能告诉你。不然你答应了嫁爷,或者是换个问题。”
杜若翻了个白眼,干脆什么都懒得再问,“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我才懒得管你们司马皇族那些个破事,你们北原国改朝换代翻了天又与我何干?”
“这么说,你不关心你爹现在如何了?”司马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杜若又是一怔,“什么我爹如何了?你不是说我爹好歹是大将军,又战功卓著,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无论如何皇帝都不会动他么?”
司马燚依旧定定地看着她,面上不露半分情绪,让人看不透他此时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正常来说,我父皇肯定是不会轻易动大将军,否则会引起军中骚动,边疆动乱。可如果是有人别有用心,非得利用手中的权势,借机为难呢?”
杜若不信,“不可能!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违抗圣旨?将军府可是陛下下旨……”
“你忘了?你我如今皆是朝廷钦犯,而你被打入天牢的罪名就是……抗旨不遵!”司马燚提醒着她,“一个抗旨不遵又事后逃狱的朝廷钦犯,你觉得她的家人难道应当受到优待?”
杜若当即变了脸,“司马燚,你别吓我行不行?这种玩笑开不得!”
“爷可没开玩笑,昨儿爷收到消息,司马彰都带着京卫营的人进镇南将军府搜查了。”司马燚如实地说,“听闻将军夫人被气得够呛……”
杜若得闻此讯不由大惊失色,“什么?我娘她……她怎么样了?她一个妇道人家,遇到这种事怕是得吓得六神无主,眼泪都要流一堆吧?那司马彰有没有为难我娘?那个疯狗喜欢逮着人就咬,随便给人乱扣罪名……”
看杜若如此心急,司马燚不由心软了,拍了拍她的肩,“停停停,你别着急,先听爷说完。”
杜若咬唇,眼巴巴地望着他,“怎么了嘛!好我不说了,你来说,我娘究竟有没有事?我爹还没回京吗?司马彰那疯狗怎么能欺负我娘一个妇道人家?”
司马燚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你娘没事,你爹回来了,只是碍于情面,所以由着司马彰入府搜查。”
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是一叹,“以后遇着事,一定要沉住气。有些听到的或许是片面之词,有些看到的或许是假象,万不可轻信知道么?”
杜若原本听他说着有些生气,觉得他不该把话说一半留一半,害她瞎担心。可听着听着,又忘了生气,觉得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到了最后,当她听到司马燚说的那番话,她竟然有些隐隐不安。
“爷不能永远在你身边,做你的耳朵和眼睛,替你去分辨那些真假。所以爷只能教会你用心去聆听,用心去感受和分辨。”
听司马燚说完,杜若下意识地抓紧司马燚的衣袖,“你不在我身边,还能去哪儿?我可是你的解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