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燚的状况算不上好,虽然杜若的血及时控制了他体内的寒毒,但却终究因为他强行催动寒毒与内力伤及了心脉。
杜若见到他的时候,司马燚正卧在榻上,整张脸白得像纸一样,加之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气息,若非知晓内情之人,怕是得以为躺在那儿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急匆匆地奔上前去探了探他的脉,虽说还有些弱,但却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目前他的寒毒得到了控制,脉象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受寒毒的影响紊乱不堪。
“司马燚,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杜若趴在他旁边握了握他冰凉的手,“你说过要带我出去的,你可不能食言。你快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内伤有些重,没那么容易醒。”
杜若听到身后有些耳熟的声音,立马惊恐地转头,“是你!”
云杉儿敷衍地笑了笑,“杜小姐,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怎么?你是觉得我应该死在破庙的大火中?”杜若戒备地看着云杉儿,“可惜,让你失望了!”
“杜小姐是不是对我有所误解?”云杉儿慢慢地走上前来,“那日在破庙纯属意外,我可没有想要置杜小姐于死地。后来得知杜小姐福大命大,逃过此劫,我可是打心眼里为杜小姐高兴呢!”
眼看云杉儿步步逼近,杜若下意识地用身体将昏睡的司马燚挡在身后,“你别过来,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来杜小姐应该知道了我是医神弟子。睿阳王重伤在身,这里唯有我能医治他。”云杉儿脚步不停,继续往前,“杜小姐不必对我如此防备,都说了之前都是误会而已,我若真有害你们之心,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你救回?直接让你们死在那地狱之门就好了啊!”
杜若承认云杉儿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她依旧保持着防备的姿势不变。毕竟一个可以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西垚余孽,实在不值得信任。
如果之前说定远侯在边关被属下们黄袍加身乃是身不由己,而今夏侯家与西垚余孽勾结在一起,由此可见定远侯的谋反之心恐是昭然若揭。
“医神弟子又如何?他身上的毒乃鬼医所下,连医神都束手无策,你还能比医神更加厉害?”杜若跟护崽的母鸡似的不准云杉儿靠近司马燚,又看看旁边的夏侯莞,“郡主可知这位自称医神弟子的人,乃是西垚余孽?”
云杉儿面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此事只有……”
杜若不知内情,总觉得云杉儿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你都险些要了我小命,我自然是要好好了解一下你的。结果让人很惊喜,不仅发现你是医神弟子,还发现你是残害同门欺师灭祖的西垚余孽。”
说到此处,杜若又看了夏侯莞一眼,“郡主也是在宫里头学过规矩的,又知书达理博闻广记,想来因知晓勾结西垚余孽意味着什么吧?”
夏侯莞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犹豫着开了口,“若若,等你经历了之后就会明白,有些事情根本轮不到自己来做主,我也是身不由己。”
“请郡主不要叫的如此熟稔,我可高攀不起。”杜若阴阳怪气地说着,“既然事已至此,你们留着我与司马燚的性命做什么?”
“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用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来要挟皇帝?”杜若觉得好笑,“你们难道没听说,我们两人刚从天牢中越狱出来?”
“若若,我知道你对我存有怨气,觉得我当初在宫中利用了你。可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如果换做是你,是甘做笼中鸟,还是想法设法飞出那鸟笼,追逐自己的自由?”
夏侯莞情真意切地继续说,“若若,我承认当初利用过你,可现在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呢?”
“谁跟你是一样的了?”杜若冷声道,“我再是如何,也不会卑鄙到利用我的好姐妹,将她的性命至于不顾!”
“你让我对你不要存有敌意,很抱歉我这人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别人对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别人对我的恶我也能记一辈子。”杜若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所以夏侯莞,别指望咱俩这辈子还有什么旧情可谈。”
“若若,我都说过我当初只是想出宫,并没有想要你性命。我也没想到陛下对你早有防备,会让你以命相抵。我更没想会有人中途就朝马车下手,那些我真的不知道……”夏侯莞想要解释,无奈却越描越黑,“我……你看你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呵!”杜若冷笑,“我现在好好的那是我命大,跟你有什么关系么?把人家推进了坑里又说什么自己不是故意的话,有意思吗?”
“夏侯莞,那我若是个短命的活不到现在,你是打算每年去我坟头上哭上几回?然后跟我说,你只是想利用了我而已,并非想要我的命?”
夏侯莞被杜若怼得哑口无言,旁边的云杉儿也觉得夏侯莞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既然事情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还真奢望此时还有什么姐妹情深重修旧好?
“行了!”云杉儿上前一步,“既然杜小姐是明白人,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不论你是如何知晓我与西垚的关系,现在你与睿阳王走到这一步,那个狗皇帝能饶过你们?眼下你们除了选择与我们合作,你觉得你们在北原国还有立足之地吗?”
“与你们合作?”杜若实在觉得可笑,“与你们一并颠覆北原国,然后让你们西垚余孽来统领北原天下?”
“准确来讲,我们西垚是为报灭国之恨!”云杉儿说到此处,眼中开始燃起灼灼的火光,“当然,若能光复旧国自然是更好,只是能不能复国就要看天意了!待司马继倒台,北原大可改朝换代,再立新君。我们西垚只要那一方故土,偏安一隅再无所求。”
“所以,你们选择与定远侯合作并承诺将来让定远侯坐拥北原的天下?”杜若目光扫过夏侯莞,“原来郡主一直是想要做公主呀!”
夏侯莞不再接话,有些窘迫地低头不语。倒是云杉儿毫不掩饰地说,“定远侯为北原国出生入死,立下卓越功勋。这北原国大半的天下,原本都是定远侯打下来的。可那个狗皇帝却疑心重重,不仅对定远侯不放心,还将定远侯唯一的女儿软禁于宫中做为人质,简直是欺人太甚!”
“定远侯是被司马继那个狗皇帝逼到这一步的。”云杉儿说着,看了看重伤未醒的司马燚,“杜小姐,睿阳王何尝不是如此?但凡司马继那个狗皇帝有一丝良心,又怎会将自己的亲儿子逼到要走断魂锁逃命的地步?睿阳王究竟犯了何种不可饶恕的大罪,要被自己的生父如此迫害?”
云杉儿颇具蛊惑性的言语让杜若迟疑了片刻。见杜若露出微微动摇的表情,云杉儿立马乘胜追击。
“而杜小姐你,又何曾犯过什么大错?你以为自己最大的错是错信了夏侯莞?不,你最大的错是不该生为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司马继那个狗皇帝既不信任定远侯,你觉得他当真会相信杜大将军?”
“就算你们没有惹怒狗皇帝,也没有逃狱,可你信不信?终有一日,你会变成另一个夏侯莞。别说左右自己的婚事,就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只会是奢望。而睿阳王,只可能按部就班地迎娶司马继早给他安排好的南巫公主,成为司马继控制南巫的棋子。”
云杉儿难掩得意地冷笑着总结,“只要司马继在位一天,你们的人生终究只能以悲剧收场。杜小姐,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这些吧?”
杜若皱眉,“那你们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司马燚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最终带我闯了地狱之门,只为博得一线生机而已。如今他不过是个身负重罪的逃犯,如你所言,他父皇但凡还把他当儿子,也不会将我们逼到这一步。”
“你们西垚遗众已与定远侯强强联合,在这京郊地底开辟了如此规模恢弘的地下城,养兵屯粮在此蓄势待发,又何必在此时纠缠司马燚一个病弱无势的皇子?”杜若故意做出思索猜度的姿态,“难道,司马燚的身上藏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云杉儿顿时笑了,“杜小姐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可惜方向不对。你说得不错,如今我们西垚遗部与定远侯的大军的确是强强联合蓄势待发,然你父亲镇守在南方的军力却同样不容小觑。”
“所以,你们真正盯上的人是我?希望利用我来牵制我父亲,阻止他赶来京都驰援?”杜若神情肃穆地瞥了夏侯莞一眼,“你们宁和郡主都已经将我哥抓在手里了,又何须再多此一举?”
夏侯莞的面色变了变,攥着帕子的手捏得更紧了。
云杉儿也不由看了夏侯莞一眼,笑了笑,“你说得不错,牵制杜大将军我们的确早有谋划,但有了杜小姐这双保险岂不是更加安全?当然,杜小姐若能助我等一臂之力,我等亦有心成人之美。”
云杉儿说着,她的目光又投向了卧在榻上的司马燚,“而且,北原国若是改朝换代,换个外姓人来终是不得人心,定远侯被迫举事是无奈之举,他本无野心更不愿意背负这千古骂名……”
听云杉儿说到此处,杜若彻底明白了,“所以,你们就想拉司马燚来顶这个雷,让他背负弑父夺位的千古骂名?”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西垚与定远侯辛苦打下江山拱手相送睿阳王,他坐享其成的同时总得付出点什么吧?”云杉儿讪笑,“再说了,什么弑父夺位?明明是那个狗皇帝先对自己儿子举刀子,这是狗皇帝自作自受,怪不得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