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的南容妙语第二日天色未亮便起身往贺莱院中去了。
这也是贺莱预料到的,她听到外边南容妙语同乔师傅搭话,想起同南容妙语初见的事,唇角微微上扬。
前世同南容妙语第一次见面时,她身边的人正是谢大将军派来的护卫。
因为守城身故的娘亲,因为她们贺家的遭遇,因为流放地与衡王封地更近,已成为诚王的南容颢特意安排了南容妙语去接应她。
然而南容妙语却被护卫她逃出起义军的谢大将军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一路上也没怎么理会她。
她那时也没心情跟这个一心向武的表姐寒暄,南容妙语缠着谢大将军的人,她也正落得清闲。
等谢大将军的人离开,南容妙语便被折服了,恨不得跟着一起离开好见识见识谢家军的威风。
可惜南北相隔,当时形势已是一触即发,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后来关系熟络,南容妙语不止一次同她感慨,只是到最后她也没有机会去见识。
这一次,她也算替她圆了梦了。
南容妙语因为昨日南容颢的点拨,虽跟着乔师傅正扎马步却还是分神跟贺莱打了招呼,“莱表妹早啊!”
满面笑容的样子跟昨日判若两人。
不过,也只一句后就又露了本性。
“我来同乔师傅晨练,你不必管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罢!”
贺莱能真的不管吗?
这要是放前世还成,现在无论如何她也得客气一二。
她本来也是要锻炼的。
南容妙语瞥见贺莱也在另一边活动起来,不由自主就看了过去。
不过没看一会儿,她就无趣地收回了目光。
她还当这个“如花似玉”的贺莱会跟她们一起扎马步,结果只是下来摆弄花拳绣腿来了。
要练武还是得扎好马步打好基础才行。
心中虽这样想着,南容妙语却还惦记着乔师傅说要在她们中间选择的事,时不时就会去看贺莱。
待瞧见贺莱活动了胳膊腿之后就似乎要结束了,她又是鄙夷又觉得高兴。
乔师傅要是没眼瞎肯定会选她啊。
等看到贺莱让人搬了公文放在石桌上,南容妙语就不去看了,她最烦别人拿着这些书本册子。
余光瞥见乔师傅也跟她同样目不斜视,南容妙语更觉自己跟乔师傅才是一路人。
贵为世女的人都陪着扎马步了,乔师傅哪能拒绝得了拳脚对练?
说真心话,同这位世女对练倒让她想起了昔日在军中的生活。
这位世女其实很是和善,虽还年轻却也不是目中无人,也不那么在意身份,行事很对她的胃口。
可贺娘子……
乔师傅忍不住分神去看贺莱。
她在贺府的时候只觉得这位贺娘子很是随和,虽生得太好却也不会给人软弱可欺之感,虽不多言可每每开口都能抓住要点,同她这样的武妇竟也能说到一块去。
只不过,贺娘子似乎真的并无同她学武的意思。
也不是不想同她学武,但是似乎……
乔师傅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她总觉得贺娘子似乎也并不介意衡王世女这样。
南容妙语在贺莱这里同乔师傅对练了个痛快,接下来这一天即使南容颢要去诚王女那边汇合,无法跟她一起,而她一整天都要随着贺莱熟悉春祭仪礼规矩,她也勉强耐得住性子了。
如是到了第三天,南容妙语又来找乔师傅对练,结束后见贺莱在一旁看册子,她随手擦了擦汗,走了过去。
“你说你要学武就整日看这些劳什子?”
她拨了拨贺莱的册子,有些嫌弃地同她说。
经过了一日,她也见了不少京都的人,对比之下,竟还只有这个贺莱不错。
她早听说京都的女人会涂脂抹粉,见了这贺莱她还嫌弃,结果昨天她才知道什么叫涂脂抹粉。
她之前也觉得这贺莱打扮得太过,可一对比,她只想洗洗眼睛。
这还是女人吗?
身边大堆小堆侍从围着,吃个饭还得人喂,一道素菜又是用这肉又是用那肉煨出来的,一个个碟子小得只有一口的量……连更衣处都有侍从伺候,进来又出去一趟跟洗个澡没什么两样。
对人也只看身份看相貌,前倨后恭,在她看来很有自己风骨的往往也是被呼来喝去的,相反,让她不忍多看的都是高扬着头不可一世。
从封地一路走来已让她知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姨母有多荒唐,而那些却都没有见到都城的人给她的印象深刻。
所谓天女脚下,原来是这样啊。
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沉重。
贺莱微微笑了下,没有接南容妙语的话,只伸手给她斟了茶,“世女请用。”
南容妙语皱皱眉,“怎么还叫我世女?”
虽这样说着,她还是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喝完了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京都人的瞎讲究,下意识看向贺莱,却见贺莱只淡定地品茶,似乎并不觉得她是牛饮有辱斯文。
事实上,在府中,她阿娘也常嫌弃她跟风雅二字毫不相干,但阿娘的嫌弃跟在这儿被人嫌弃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里的人口中不说,眼珠子却乱动,神色中那种优越感真是让人看了就想狠狠揍过去。
她昨日见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同她聊得来,也只有一个贺莱始终都是初见时规规矩矩的样子。
其实规矩点也挺好的。
这么一想,南容妙语不由清咳了一声,“今日我们要做什么?还得熟悉仪礼吗?”
贺莱点点头,认真同她解释起来春祭的流程。
其实这些她昨天都已经说过了,只不过南容妙语一心二用,什么都是记了个马马虎虎。
南容妙语本是无话找话,她爱热闹也爱同别人结交,原本以为她到了这里会如鱼得水,结果却是被撂到了岸上的鱼。
只是听着听着她就听得入神了,似乎这贺莱讲话特别容易让人理解,可昨日她似乎也是这么说的,为何她当时没感觉呢?
南容妙语忍不住反思,最后只能认为昨日是有阿娘在,时不时就要掉书袋,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贺莱看着南容妙语乖乖听讲的样子,心中又是欣慰又有些失落。
得见故人自是幸事,只可惜,此故人非彼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