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莱这几日虽是昏迷,却有柳明月监督着鸣琴她们四个每日给她擦洗,身上倒还干净,只头发确实令人看不过眼。
所幸她现在也醒了,勉强支撑着坐着洗头也可以了。
等她洗完出来,听青溪说谢玉生已经睡下,她便摆了摆手让鸣琴她们把她抬到了爹爹那里。
一路上看着迎风招展的喜结,再见到家里仆从步履轻快地忙来忙去,哪怕准备的是她并不喜欢的婚宴,竟也让她觉得有些愉悦。
柳明月本来正在忙,一听侍子过来说女儿往这边来,忙不迭就出来了。
“这大热的天,你才醒,怎么还过来?”
柳明月看着贺莱脸被晒得泛红,不由得心疼起来。
贺莱也没想到自己只昏迷了几天,气温就一下子升上来了,她出来时还有人给打伞打扇,就这,到了爹爹院子里她也热出了一头汗。
不过,她都过来了,听爹爹唠叨两句也没什么,所以她只同爹爹无辜地笑笑。
柳明月也拿她没办法,问明了女婿是睡下了,想着女儿许是也有私房话同他说,就赶忙带着她回屋了。
进了屋中倒是清凉许多,柳明月又让人打了井水放屋中,怕贺莱经不住凉水,只让人用常温水给她擦了擦脸。
这一通忙活下来,还没说上话,闻信而来的贺成章就也到了。
因为走得急,也是一头汗,红着脸。
柳明月只能又让人打水给妻主收拾,免不得也要唠叨两句。
贺莱嘴角含笑盯着爹爹跟娘亲,很快被他们发觉了,她不仅没收回目光,反而冲两人挤了挤眼睛。
贺成章清咳了一声,端起茶杯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柳明月则嗔怪着瞪了贺莱一眼。
贺莱也不再逗父母,她收敛了一下笑容,先是同娘亲确认慧郡君给她“冲喜”的事,她昏迷期间的事,玉生已经同她说过一些,不过他一直照顾她,几乎没离开她身边,很多事只是知道个皮毛。
慧郡君会给她“冲喜”,虽然也是她没想到的,但她这边也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
慧郡君不愿嫁人,又似乎不想跟前世一样跟梁王,那就跟玉生一样,他是需要个假妻主的,不管她死活,只要他先嫁过来,那就可以省去很多被桂王那边支配的麻烦。
不过,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贺成章跟柳明月就回忆着把自己前两日经历的事都跟贺莱说了。
说的时候也没怎么察觉,等到说完话,见贺莱无意识地摩挲着软枕一言不发,贺成章才后知后觉别扭起来。
这分明就是女儿在盘问她这个娘,她们母女俩不是完全颠倒过来了吗?
柳明月悄悄拉了拉贺成章,冲她笑了笑。
贺成章暗暗叹口气,又端起了杯子。
算了,也是她先说的,不让女儿跟她们再透露天机,那女儿也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想了,没什么的。
这般开解了自己一番,贺成章就勉强装作没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转而同柳明月小声说起明日的事,“明日你一人能忙过来么?”
贺莱上次成亲时还有他们贺家旁支的过来帮忙,这次她不想家里来太多人,尤其是旁支里那些不成器的丫头们,夫郎也不想听内宅那些男子酸话,干脆就谁也没请。
反正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她们这般做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我还好,提前都备着呢,如今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妻主你辛苦了……”
柳明月是真不觉得辛苦,女儿醒了这对他来说跟吃了提神醒脑的药一般,况且明日他也只需接待来府中的内眷,娶的又是赐婚还有“冲喜”名头的慧郡君,只要耐着性子听听各种好话便是。
相比之下,妻主明日可就憋屈多了。
女儿这一醒,不用想也知道那位陛下该有多“得意”。
听夫郎关心,贺成章就又想到了那位陛下这几日的行事,不由得就冲女儿看了过去。
却见刚才还在凝神想事的女儿此刻又含笑盯着她们,好似又变成了从前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上心的少女模样。
贺成章怔了怔。
贺莱接着爹爹的话也来关心,“娘,您明日辛苦了。”
她若是没受伤,许是还能陪着娘一起,如今却只有想想的份了。
贺成章哪能不知明日辛苦,但家里夫郎跟女儿都这么说,她就不觉得辛苦了,只摆了摆手淡定地一言不发。
贺莱转而去关心爹爹,一碗水得端平。
贺成章听着女儿跟夫郎有说有笑,她心中也高兴,只是喝了两口茶后她又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了。
女儿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一面想着要不要她主动问一下,一面又顾忌着天机,这一犹豫就到了外边管事来找了。
原想着女儿该同她说了,却到出门也没见女儿叫住她。
偏偏夫郎这会儿只想着女儿送她到了外间就不送了,连给她私底下交代他话的机会都没有。
贺成章一路往外院去,心中颇不是滋味。
就算天底下少有老娘听女儿的,但夫郎不是跟女儿说了吗?女儿也该同她说些大事才是,只自己发愁算什么事。
不过,是不是女儿也没想好怎么说不算是泄露天机?
贺成章这番心底纠结,父女俩是都不清楚,只不过她一离开,柳明月就抓紧时机叮嘱贺莱了,“打明日起你就要多一位夫郎了,要如何相处,你心中可还有数?”
虽是问了她,却没等她回答,柳明月就自个儿又接着了,“那位慧郡君,往日里爹爹也听过他的事儿,陛下很是宠爱他,便是皇子们也多有不及,你又说他同你是一样的,这次明知你有玉儿了还来掺和,爹爹想着他定是跟传言里一般……”
“可你这一昏迷,那位陛下不管不问,这孩子却为你这般付出,于情于理,你也当感激他……我听你娘说了见桂王她们的事了,这孩子因为这事被他父君母君好生嫌弃……”
贺莱听出了爹爹的意思,她爹爹向来心软,也知晓男子不容易,这会儿是真的怜惜起慧郡君了。
前世也是如此,慧郡君那般无礼,爹爹却很是包容,也不许她同慧郡君争吵。
若是爹爹也能直面自己的心,能这般包容接受她跟漱秋就好了。
贺莱忍不住分神想起漱秋来,她已经尽量避免去想,可是事关婚姻,她哪能不想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