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莱身上的变化,站在她对面的贺成章再清楚不过,可是这一件事,她并不想包容女儿。
从听了女儿讲了她成亲的经历后,她一直都在想一件事。
从女儿很小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的事。
她这个女儿不知为何总是对家族没有意识,到了年龄,她也总是对成家避之不及,如今成了家,她还是如之前一般。
娶了夫郎,对她这女儿来说,简直跟结识了朋友一般没有区别。
她这女儿甚至根本都没有想过子嗣之事。
纵然她们贺家普遍晚育,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
而且,女婿习武,女儿如今也锻炼得结实,她实在想不通女儿为何一点念头也没有。
若说是忧心国事,可圣人尚且有私心,女儿会没有?
在她看来,为了所谓的将来而放弃现在实在是懦妇所为。
况且尽人事而听天命,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难不成人还能算计过天吗?
女儿如今像是箭在弦上时刻绷紧,她这当娘的已经放任她这么久了,也该她听一次话了。
贺成章凝视着贺莱,郑重道,“中秋团圆之夜,女婿必须到场,你也应了为娘回来后便行百日礼,娘不管你同女婿私底下做了什么,但明面上,你们既已成了夫妻便该履行夫妻应尽之事,如若到了日子还没见到人,你便别怪为娘联系谢家了。”
她说完,也不给贺莱再说任何话的机会便又紧接着道,“此是私事,亦是我们家中眼下至关紧要之事,至于公事,我给你一夜时间想想,明日我们再说。”
这次语毕,贺成章便转身离开了。
贺莱本来已经涌到喉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怎么不知娘亲到最后还是忍让了她,不追问她到底做什么,也不计较她这一而再再而三地罔顾她们的心意,连“威胁”都只是说说而已。
越是如此便越发让她心中内疚自责。
贺莱坐在树下好一会儿才回了院子,却不知否极泰来,她一回去便接到了个好消息。
她在北地分散下去的人手总算起了作用,有人联系到了漱秋还带回了漱秋的亲笔信。
贺莱迫不及待便借着休息的名义躲在了床上查看。
说是信,但有纸条有布条,甚至还有树叶,有的只有简单几个词,有的则是一长串话,初看之下很乱,但是按照标记的顺序一梳理,贺莱便知道这信是从他们分开之时便准备了。
饶是她跟漱秋自来很有默契,看完这些信也颇是花费了她一些功夫。
信中说他们一醒来身上还中了药,他还好,因为配合,很快便被解了药性,玉生却因为武力过人,一直到他同对方谈好了合作才得以自由。
他们二人当时也别无选择,对方手中既有他们无法摆脱的迷药,还有针对他们二人的“威胁”,如她之于漱秋,谢将军之于玉生。
对方看中了漱秋的经商管理才能、玉生的过人武力以及对行军打仗的游刃有余,他们这些时日多是在对方的营地里为对方筹划。
也是因此,他们发觉了这里推行的政策正是当年她所倡导的,甚至这里还有意识地培养男子。
在这里,漱秋见到了兰家的人,甚至瞧见过兰桂,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但是联想到前世兰家男子的成就,漱秋又觉得一切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在春猎之时,玉生也接触过兰家的人,但当时兰家的人却远没有行军打仗的本领,后来兰家兰桂他们声名鹊起也不是在最适当的时机,以至于兰桂他们虽打了胜仗却远没有肃州的他们声名远扬。
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差的问题,也有他们当时因为兰家特殊而忽略追究的问题。
习武世家并不算少,而在民风彪悍的北地,为何兰家会那么特殊的培养男子呢?
漱秋在营地也发觉了这里对男子的培养并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远的甚至可以推到几十年前。
此外,漱秋也肯定了她对这群人归属于夏州封邑的猜测,并同她说了一个他自己的猜测,当时继承封地的她的曾外祖父也是男子,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联系。
在前世贺家落难之后,她也可以说是逢凶化吉,她对身边也许一直都有这个势力的影子,不然无法解释对方如今推行的还有她没来得及施展的事。
在这些需要她需要消化一段时间的事情后,漱秋还告诉了她一件秘闻,这一件事漱秋还没来得及确认,也没有途径确认,但是他潜意识中觉得如今的梁王是人假扮的,真正的梁王早已被这一方人藏了起来。
除了这些令她震惊不已的消息外,贺莱还看到了一幅简笔画,她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却有些不敢确认这画中的意思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漱秋画了一幅缓归图,这是不是说他可能最近就要回来了?
而且图中是两人,那是不是玉生也能回了?
这消息令她着实煎熬,偏生接了漱秋一回信,这个渠道就报废了,再要联系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贺莱还不能让暗地里观察她的人发现,有什么也只能闷在心里想着,这令她一夜里都没有睡好觉。
第二日到了娘亲书房商量公事,她毫无幸免地顶着熊猫眼过去了。
贺成章看着贺莱眼底青黑却是又心疼又欣慰,她还真怕女儿跟个没事人一般的过来,那她这当娘的还真是没法子了。
夜里没睡好,那至少还是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了。
不过,她还有更多疑问要问。
到了昨夜里,夫郎才同她说起慧郡君的事,时间太久,最近经历的事又太多,她都差点忘了家里女儿不是只有一位夫郎的事。
而慧郡君居然是旁人假扮的,女儿分明知道却不管不顾,找的那些个理由能糊弄她爹爹去糊弄不了她。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她恨不得当时就爬起来叫女儿过来,可是夫郎却阻止了她,说女儿说了家里有个对方派来的人,暗地里有没有人还不知道。
若不是回到家里实在同别处不一样,她都不知道怎么捱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