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挟持而来的飓风,狂荡地在幻雪山上瞎吹乱刮,仿佛卷起千堆雪。那场大风直吹得围观的妖怪们蹦跳着到处躲避,纷纷将自己头颅缩进脖腔中去。
好在他们学习过如何把头颅缩进脖子的妖术,个个缩头乌龟似的睡到大地上任凭风来吹。无论怎么吹沙尘无法进入他们的眼睛,伸出头颅时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晰。
在他们眼前,圣姑像个史前巨蛋背负着三百年孤独飞掠到云层上,云层分为数十层,层层透着亮光,那些亮光和阳光混淆在一起,再也无法分清到底是什么在大地上亮膛膛,亮得能刺瞎人的眼。如果你敢抬头望,必然将你的瞳孔来刺伤,所以整座幻雪山上的妖孽鬼怪和凡俗世人都低头躲避着,谁也不敢抬头去看云端那个愤怒的女妖精。
那阵飓风真的是狂荡又狂荡,狂狂荡荡荡荡狂狂,吹得荒山上留下来的官军一阵大乱,乱得没有方向,大将军用战袍蒙住了脸,眼睛被沙尘掠得无法睁开,长时间追杀让他看上去很疲倦很苍白,也许砍人砍多了付出太多力气,他甚至感觉到痛楚,无力再支撑那场老鹰杀小鸡般的战争,他的部下至少已经有一半因为惧怕逃到了山下,头也不回地沿着官道急驰而去。他顽强地挣扎着勒住了战马,终于悲伤地醒悟过来,焦急地叫吼道:有妖,有妖!
那股巨大的狂风将许多官兵吹上了半空,官兵顿时魂飞魄散,无处靠岸,在半空挣扎飘浮,不想就此死去。他们坠地后纷纷逃避,钻来钻去,哭爹喊妈不止。
当狂风停下来时,圣姑按住了云层,飘坠到大地上,对着大将军阴冷地笑道:幻雪山岂容尔等撒野?
准确地说来幻雪山根本就容不得凡俗世人来撒野,除了圣姑和她的妖怪们谁也不能撒野,不然她们肯定不答应。那是妖怪的地盘和鬼魂们的地盘,鬼域也不敢撒野,就算他们想撒野也不行,这座山上妖怪是老大。除了妖怪才是鬼魂,除了鬼魂才轮到人,他们之间的等级关系十分清楚,只是凡人们似乎从来都不知道。
大将军面前突然出现了圣姑。圣姑仿佛他的死对头一样站立着,洁白牙齿吐着芳香,十分芳香,随风飘荡,大将军头皮已经一阵阵地发麻了,恐惧地颤抖着。
大将军第一个意念就勒马奔逃!他的部下能够活下来的都已经逃散了,死的也就那样死了。
圣姑不管其它活着的官兵们逃不逃,她只截断大将军归途。当时她是那样认为:能够活下来的官兵反正没几个,他们杀人也杀得没大将军多,把杀人最多这个留下来杀鸡给猴看即可。一切事情能够做点到为止就行,包括她和吴刚争斗法术都是点到为止,不必过度极端也用不着特别懒散,凡事有个头,牵住这个头就行了。凡人们跑到妖怪鬼魂们的地盘上来杀人,按道理来说那是凡人的事不归妖怪管,但是地盘毕竟有界限有规矩,凡人不能随便乱用,你爱杀人在你的地盘上随便杀圣姑管不了,如果胆敢跑到幻雪山上来杀人她就要表达自己的愤怒,不是为了同情贫民,她只是维护妖怪鬼魂们的尊严。
妖怪们的尊严不但妖怪不能犯,人也不能犯。
幻雪山妖怪三百年来很少杀人,他们喜欢嬉闹,如果凡人不来冒犯他们他们就不去冒犯人类,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基本上就是这个道理。只是有的人不尊重道理随便乱干,有的人严格按照道理执行,圣姑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大将军杀人最多,所以她威严地站在大将军前面,厉声喝道:“你是带头的吧!”
“是的,那不过是修邦城的民夫!”
“废话!我问你是带头的人吗?你骑的马比他们的大,人也长得威武!”
“我是将军!”
“什么将军?”
“羽林军御前伺驾右将军!”
“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
“你在侮辱我!”
“幻雪山是我的,我有权利侮辱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你在我的山上撒野,杀人,冒犯了我,你自己选择如何死掉!在我的山上杀人只有死路一条!”
众妖怪们围拢过来,纷纷怒吼着,纷纷评论。
“跑到咱们山上杀人,胆子忒大了,睁开狗眼看看咱们是谁。”
“山上的大树是我栽,山上大路是我挖,山上的大粪是咱们拉出来再堆到太阳下去晒干了,凡人嘛,你们跑上来干啥?”
“杀人都杀到山上来了,什么鸟人?大爷一耳光铲得你六神无主。”
“圣姑姐姐,杀了他。”
“杀了xx的。”
“吃了他,看他怎么办?”
“这个大将军长得真英俊,我要是长得像他就好了。”
一个光头妖跳起来扇了旁边妖怪一巴掌,骂道:xx更好看,你长得像个xx就好了。
被光头妖扇了一巴掌的妖怪顿时跳到空中吹出烟来,冲着光头妖吼道:来来来,老子和你大战三百回合,谁怂谁是王八蛋,老子今天还不信邪了,敢打我,我要你死。
光头妖捋起袖子女声女气地回骂:老子不和你斗,没功夫搭理你,你长得好看,长得像个xx那样好看,行了吧。
吐烟妖怪从半空扑下来,扭住光头妖一阵拳打脚踢,两人瞬间撕打起来,众妖怪围住哈哈大笑,拍手鼓励着。
“大家散开散开,让他们干,干死了不用赔。”
“揪他头发,搂他的腰,用力摔,哎呀”。
“打吧打吧,一天不打几架怎么得了,太阳这么高白天这么长,打几架混混时间也好。”
“咬他,咬他。”
“再闹再闹,老子过来一脚一个,吃多了不是?”
两只妖怪在草地上像两头牯牛不怕虎,他们越打越乱,一会变成烟互相追逐一会变成野兽冲过来角斗,渐渐地打斗得不可开交。众妖怪围住他们不停地鼓掌不停吼闹,仿佛那是一场大热闹,不凑热闹不好笑,大家凑到一起,笑得直不起腰杆。
大将军看着两只妖像两个街头流氓般地打架,差点就忘记了圣姑要杀他,甚至忍不住蒙住嘴笑起来。
圣姑看到大将军笑起来,觉得他还算可爱,很有人性。至少他能忘记生死投入另一个场景,这样的人应该很另类。她叹道:你选择怎么死吧,谁让你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杀人?谁允许你杀人了?
大将军知道圣姑不是善茬,至少不是他惹得起的女子,不是他想杀就杀得掉的妖怪,妖毕竟是妖,比普通人更厉害更勇武,具有非常手段和武力,如果她想杀人,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只要她想让大将军去死,大将军一定就活不成。
大将军深深认识到自己遇到百年难遇的大劫难后,从两只妖怪的打闹声中惊醒过来,浑身开始颤抖,战栗,牙齿不停地打着架,到处都不听使唤,只能装得越来越无辜,越来越悲惨。他悲惨地哭道:“我不想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听命于大邦主,忠诚于国事,他们是逃跑民夫,不为邦国修邦城。”
圣姑面无表情地吼道:“听说修邦城的人都死了!”
“不死人怎么修邦城?”
“邦城修了何用?”
“用于战争,挡住邦城外的外族人。”
“大邦主真烦,修什么邦城阿?死这么多人!没地方去就往我的幻雪山来,你们太狠毒了!今天不杀你难以平民愤!”
圣姑化出一把长刀指着大将军,气哼哼地吼道:我今天先把你脑袋砍下来,看你还敢不敢跑到山上来杀人,你胆子不小,人却长得很精神!不像个孬种!
大将军立即接话道:妖怪姐姐饶命,我不是坏人,大邦主让我杀人我才来杀人,我不想杀人害人,求你别杀我。
圣姑沉呤着,无法分辨大将军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说的话到底有几分道理还是毫无道理,她想找个老成的妖怪出来评论,于是冲着两只妖怪打架的方向吼道:停下,停下,再闹再闹我把你们统统赶下山,看你们往哪里去?
大家嬉闹着把两只打架的妖怪劝开,蜂涌着回到圣姑身边坐下,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把她和大将军围起来,当然还有大将军坐下那匹马。那匹马已经被妖怪吓得不轻,正在痛苦地吐着白沫,慌张地扫视妖怪,不知道这些妖怪会不会吃马。
当然马的想法非常简单,它只想努力做一匹马,谁也别吃它,如果妖怪要吃它它也毫无办法,它连人的对手都不是,何况遇到了妖怪。那匹马紧张地盯着它的主人,眼中开始流泪。
一只妖跳过来扬起马刀,只一刀,马的头颅便顺着山坡往下滚。另一只妖怪扑过去拎住马头闻了闻,顺着山梁如飞般去了。妖怪们把马的身体撕成碎肉,这里分一块那里扔一块,扔一条马腿给圣姑,圣姑一脚将马腿踢回去后,怒道:吃吃吃,就只知道吃,吃死你们,我不吃生肉,腥死了。
众妖怪哈哈笑着坐下来,坐享马肉晏,他们吃得口水滴夺。
大将军滚落到马下,吓得哭不出声,只是战栗着、更咽着,哀求着,跪到圣姑脚下,伸手拉住了她的裤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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