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0 章 三十五只反派

啪。

金色长发的女星懒懒陷在沙发里,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波本。这次任务里你的搭档还是卡路亚哦。”

她红唇微扬,戏谑道:“你们关系好像一直挺不错的样子——至少比上回和卡路亚打了一架的琴酒好吧?要是你打输了,我可不会帮你叫救护车。”

降谷零内心对于这段发言只想冷笑:贝尔摩德说的不错是指上次那家伙说请他吃饭,结果做了一盘辣得他胃痛了三天的咖喱饭这件事吗?还是说上上次卡路亚用任务需要当借口,把hiro给他带的早餐三明治抢走了的事?

什么任务会需要用到三明治啊!

不过表面上维持着和卡路亚的友和是必要的,除了偶尔私下的恶趣味以外,在组织的任务中,卡路亚一直都是个很可靠的队友,和他一起行动时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

就是有时候降谷零也会觉得可靠过头了,作为卧底的他会很头痛,但好歹在卡路亚身边时他不用担心被组织成员背刺,这么几年搭档下来也差不多能勉强信任对方了。

所以他对贝尔摩德的话只是随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卡路亚那边我之后会去说的。”

这次的任务似乎是要去一座山里?降谷零回忆着任务信息,他们这次似乎也只是过去踩个点,正式执行这次任务还要等到一个月后。

虽然,降谷零也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才会需要他们两个代号成员提前一个月去踩点。

很快他就为自己当时觉得轻松的想法感到了后悔。

坐在山中某座废弃木屋里的地板上,降谷零第无数次觉得面前要是有面镜子,他绝对能看见自己的脸比平时还黑。

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他和卡路亚如今被困在了这个木屋里,没办法直接逃离,外面守着的人实在有点多……哪怕和他搭档的是组织里业绩力压琴酒的杀手,他们也没办法放倒二十多个人吧?

思考着逃离方案的同时,降谷零也不禁有些郁卒地摸了摸自己腿上的伤口,那是之前遭遇战的时候被流弹擦伤的,虽说不是很严重,但确实影响到了他的行动能力。

在降谷零郁闷的时候,站在窗边观察外面情况的黑发杀手头也没回,冷不丁开口就是一句王炸:“最近我去了一趟这个地方。”

杀手报了个地址,降谷零的脸顿时僵住了。

那是早已随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两个身份一起被埋藏的久远的过去里,他和他的幼驯染曾就读的高中。

卡路亚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降谷零很确定他们以前留下的照片和别的信息都被销毁了,卡路亚就算去他们的母校找,也是绝对找不到什么信息的。

如此确信着的降谷零有一件早已遗忘的事情,而卡路亚记得。

——他们曾是警校同期。

即便是最陌生的同期,即便卡路亚从入学到毕业都没有和任何人有互动,刻意放低的存

在感令降谷零直到毕业都不知道班里还有这么个学生,这都不能改变现实。

所以是的18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背过警校成员名单的卡路亚其实从一开始在组织里见到波本和苏格兰两人时,就认出了他们的卧底身份,对面两人则因为他平时经常更换易容,压根没认出他是谁。

该说不说,赤江那月的确很了解自己,就像某位败犬A在对方自己世界里曾做过的那样,发现了这件事的卡路亚没有上报组织,还悄悄帮那两人扫过尾。

卡路亚很乐意在组织里放几个或者几群卧底,他巴不得他们能给乌丸莲耶添乱,让组织在繁荣的路上反向冲刺呢。

窗边的杀手慢条斯理地说:“别装傻哦,我知道你是卧底,苏格兰也是,我在你们警校时期就见过你们了,降谷君。”

“我不会对组织暴露你们的身份,但是,这是有两个交换条件的。”杀手没有看降谷零,像是不知道背后的金发卧底在那一刻对自己爆发了多么强烈的杀意,杀手只是照着自己的说话节奏,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他想拜托降谷零做的那件事,其实大可以利用他自己‘卧底子女’的身份,只是卡路亚早就在毕业后和公安单方面断联了,自然也不可能放心地去拜托公安。

而降谷零是不一样的,卡路亚在观察了几年后,确定自己在降谷零身上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他想,如果是这个人,也许不会违背他们的约定。

于是被一大堆信息量砸晕了的降谷零还没来得及接话说点什么,就听见杀手说:“第一个条件是,如果一个月后,你发现我变得不再像我了,请不要犹豫地杀了我。”

黑发红瞳的青年回过头,朝他弯起了眼睛。

“如果哪天这个条件达成了,公安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比如一个衰弱下去的组织,和足以再次重创组织的情报。”他说,“当然,另一个条件也比较简单……大概。请在我死后放弃追杀贝尔摩德,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降谷零本该继续挣扎一下,但是卡路亚连他的真名都说出来了,估计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暴露,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根本就是一道‘要么答应要么死’的单选题。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看向卡路亚的眼神中带上了更浓的审视意味。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这个交易。

从那座木屋里逃离后,他们就彻底摊开来了,之间的关系说不上是互相防备,只能说也许是在互相坦诚了彼此最大弱点的交易之上,他们建立了更脆弱但也更真实的一点友情。

撇去对组织成员的厌恶滤镜以后,降谷零发现卡路亚在生活中表现出的似乎真的是对方真实的性格,他们的相性意外的合拍,说真的,他都开始觉得如果他们在组织之外的地方相识,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好友。

……可惜没如果。

【苏格兰是卧底。】

从他收到这条消息开始,一切美好的幻想都好像山体滑坡那样飞速崩塌,事态的发展逐渐变得无人能控制,等降谷零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现

场,他的幼驯染已经在天台上死于莱伊的面前。

降谷零曾想过自己身份暴露后的死亡,但他从未想过幼驯染的死亡会来得比他更快一步,快到让他措手不及,快到让他……感到了痛苦。

瞬间,降谷零就想到了卡路亚的身上,这一个月来建立的脆弱友谊几近破碎,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怀疑是卡路亚那边单方面撕毁了交易条款,暴露了诸伏景光的身份……唯一能让他找回些许理智的,是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降谷零从诸伏景光的殉职开始,谨慎了好一段时间后才最终确认了这件事,所以他在警报差不多解除了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卡路亚那边,想要问个清楚。

“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的杀手莫名让降谷零觉得陌生,他露出了人偶一样死板的微笑,“什么交易?我好像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波本。”

……

这个人,已经不是卡路亚了。

降谷零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件事。

他立刻就明白卡路亚和他做交易时所说的‘变得不再像我’是什么意思,明明脸是卡路亚的,身体是卡路亚的,灵魂却像被锁在了身体深处,和他对话的只是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躯壳。

按照他们的交易内容,降谷零本该在发现这件事时就干脆利落地杀了对方,再想办法伪装成卡路亚意外死亡的样子骗过其他人,让他们的交易能顺利进行下去……可他看着那张木然的脸和没有光芒的眼睛,握着枪的手僵硬了半晌,就是没办法扣下扳机。

苏格兰的身份大概真的不是卡路亚暴露的,对方遵守了他们的约定,所以,他也应该遵守约定的。

可是做不到。

降谷零忽然发觉,他以为悬挂在他们之间的情感是脆弱的,直到这时才发现那其实超乎他想象的坚韧,甚至在诸伏景光死亡的如今,变成了连接着他和【降谷零】这个身份的最后一根蛛丝。

他的好友全都殉职了,仍然和那段警校时光有关的‘友人’,居然只剩下了他最初根本不记得了的卡路亚。

降谷零收起了枪,决定违背他们的约定,他想寻找到能改变卡路亚这幅模样的方法,而不是直接杀了对方……他做不到。

而且活着的卡路亚能提供更多情报,不是吗?他这么对自己解释,解释的次数一多,他自己都快信了。

一个疑惑就这样被降谷零压到心底,在后来的后来才被翻出来。

降谷零其实是有想过的,为什么卡路亚要自己在这个时候杀了他,他以为是因为卡路亚不想被洗脑控制着活下去,以为他们还有机会改变,所以没必要让卡路亚就这样死掉。

他犯了一个令他追悔莫及的错误。

在那次见面的三天后,贝尔摩德死了,杀死贝尔摩德的人正是卡路亚——确切来说,是被控制的卡路亚。

降谷零看着这条消息,几乎能从那几行字里拼凑出卡路亚血淋淋的绝望。

能够让卡路亚对公安提出那样的交易条件,贝尔摩德对卡路亚来

说大概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就像降谷零无法想象自己杀死诸伏景光的那天一样,他现在也无法想象卡路亚的崩溃。

他只知道自己刚得知这个消息没多久,组织的神秘BOSS就传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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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准确地说,是传唤了‘叛徒波本’。

和那位只能用呼吸机维持生命的老人见面时,以叛徒的身份被拷问了一段时间的降谷零已经受了不少伤,因为组织的人只是为了不让他那么快死掉而草草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口,并没有给他提供什么别的治疗手段。

伤痕累累的降谷零得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卡路亚从被创造的最开始,就是我给自己培养的容器。”组织BOSS如是说,“我会把我的意识转移到他的身体里——波本,你和卡路亚似乎是朋友吧?那么,等到转移成功,我就以他的身份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吧。”

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了‘这是在大发慈悲’的神情,让人作呕。

怪不得一直隐藏着的BOSS会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原来是因为BOSS认为‘乌丸莲耶’这个身体很快就会被舍弃了,所以不重要。

降谷零不可置信,他不敢想象对方口中的场景真的出现后,卡路亚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已经亲手杀死了贝尔摩德,还要让卡路亚亲手杀死他吗?

这个房间里此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坐在书桌后拿着一支笔要在纸张上写点什么的BOSS、双目无神似乎被控制着的卡路亚以及半跪在地上浑身是伤的降谷零,因此三人里任何一个人的举动都会明显无比。

尤其是当BOSS在纸上落笔后,卡路亚的瞳仁开始颤动,表情痛苦不堪,BOSS则闭上了眼直直砸在书桌上,似乎真的把意识用降谷零根本看不懂的手段转移到了那具年轻的身体里。

直到卡路亚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立刻就要反手刺进自己的体内。

直到卡路亚的另一只手不受他控制地打飞了那把□□,让武器掉到了降谷零的跟前。

……直到降谷零迟疑时,黑发的杀手朝他喊:“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波本!”

降谷零浑身一个激灵,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捡起了□□,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前就完美地执行了潜意识里的指令。

他曾因为卡路亚被迫杀死贝尔摩德而对自己当时的违约赶到后悔,所以潜意识里,降谷零知道自己这次必须杀死卡路亚,他不能违约第二次。

作为一名卧底,降谷零的手中自然是染着血的,他曾经在组织的要求和监视下手脚冰凉地把子弹送进想从组织里逃跑的研究员脑袋中,事后又要忍着作呕的冲动伪装出漠然的假面。

降谷零在任务的空隙也想过,他在想每一个被自己杀死的人都会怎么恨他,即使他们再也不能对他亲口说出‘我恨你’这三个字,他也清楚他们眼中的恨意全是朝着自己迸发的。

这么说来也许有些奇怪,可这些恨确实能够让降谷零在黑暗中保持清醒,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背上生

命的重量,是他需要背负着往前走的重量,他决不能在这条路的中途倒下,否则恨也好爱也好,都会变成笑话。

卡路亚倒下去的时候正巧被茫然得像第一次杀人的降谷零揽在了怀里,后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靠在墙上勉强支撑住了两人的重量,但黑发红瞳的组织杀手没有看向他,一片死寂的眼睛注视着从自己的伤口中涌出的血。

“我之前也以为你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的。”他叹着气,“可你没有做到……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杀了我呢?”

“我用□□杀死过很多人。”杀手话音一转,语气里充满了研讨精神,“这是很方便的工具,只需要在目标身上的任何部位刺入差不多8厘米,我的任务就可以轻松完成。不过现在看来这招对我来说用处也不大嘛…等我死了以后,拜托你一把火把我烧掉,我可不想再当别人的实验素材了。”

他顿了顿:“就当是报了你欠我的,没问题吧?”

而被□□穿心而过的现下,他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话,就足以向降谷零揭秘这具身体的特殊之处,也足以让降谷零明白组织BOSS对这具身体的渴望从何而来。

“……转移意识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降谷零答非所问,“你不要说话了,我们之后还有时间在公安的监管室里讨论你是怎么杀人的。”

“他没有转移到你的身体里,毕竟这种情况下还说得出这种话的人只有你,对不对?”

降谷零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一时间分不清舌尖尝到的铁锈味是自己咬破舌头后留下的,还是杀手的血刚刚溅到了他的嘴角上。

他只是执拗地盯着杀手,怀抱着一丝希冀,语序变得有些混乱:“所以你现在不要说话,公安的人马上到,你可以不用死了,是不是?”

杀手终于看向了他,却是对他翻了个白眼,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用的也是很寻常的语气,仿佛杀手不是要死了,只是准备睡一觉。

杀手说:“不要想太多了,降谷君。我不恨你。”

什么人的遗言会是对杀害自己的凶手说‘我不恨你’?喔,是杀手,是卡路亚,是赤江那月。

从这段铁锈味的记忆里脱身时,降谷零又想:他完蛋了,这辈子他肯定都忘不掉自己杀过一个不恨自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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