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脱脱的一个曝尸荒野。于是黎应晨道一声“得罪”,重新跪回坟前,将尸体摆正仪态,好好地埋葬了回去。
她一边埋一边念念有词:“刨了你的坟真不好意思,仙人心胸宽广点,别记恨我哈。”
连苦:“……”
也不知道多宽广的心胸能容下你这妖孽。
连苦摇摇头,抱手站在那看着黎应晨埋,看着看着,目光突然凝滞了。
阿妹?她在频道里叫村长婆婆。阿妹,问你事撒。
等黎应晨埋好尸体,低头拜了拜,站起来回过身,就看见连苦格外凝重的表情。
“怎么了?”
“两件事。”连苦说。她偏过头,披散的黑发流过脸颊旁侧,洒在白衣上。
“第一,尸体的腐烂程度不正常。连辛略懂丧葬事宜,我刚刚去问过她。坟墓里的织物已经腐烂的片片不粘身,说明他至少埋葬了几十年。而在如此湿润的环境下,只需要两月余,尸体就会腐成白骨。”
可现在,尸身竟然还维持着腐肉与人形。
就像是……他在土壤之下,多活了一段时间,近期才死去一般。
“第二,黎小姐,你真的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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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应晨摸回房间里,重新倒在床上,钻进棉被里。
她已经用荒水的水洗完了手,有荒水在,近期维生的食水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茫地看着面前的黑暗,想着连苦最后说的那句话。
“黎小姐,你真的不觉得,这尸体的身形大小,很像吊树影吗?”
怎么可能没发现呢。黎应晨抱起被子,把脸埋进去,缩成一个棉团子。
她每次想起这件事,脑子里都会闪过吊树影那缝死的面容,和急迫又委屈的声音:
“我这一辈子,生前死后骗过无数人,唯独从来没有想过要骗您!”
……你小子,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呢?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
黑暗中,黎应晨猛地睁开眼睛。
她非常有“我好像把你们仙人的坟刨了耶”的自觉,不敢有丝毫大意。
邪祟无法在这样的灵场中生存,衍生物却能勉强存在着。她将荒水的“孩子”放在了门口内侧,当有东西开门的时候,她会发现。
现在,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无人点灯。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正一点一点靠近黎应晨的房间。
黎应晨握紧攀岩刀,半垂下眼睛,脊背紧绷,盯着卧房房门。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在她的门前停住了脚步。她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黎小姐。”
一个声音突然从她的耳后响起。
黎应晨吓了一跳,猛地一掀被子,回身就是一个扫堂腿!那声源猝不及防,被一脚抡出去,脊背狠狠砸在墙壁上,将土墙撞出片片裂纹,片刻后,轰然倒塌!
月光撒入漆黑的房屋,飞扬的土灰淹没了那东西。
是白成峰。
黎应晨脸色苍白,喘息着支起攀岩刀,压低身子看着那缺口。
这一脚,搭载了黎应晨【非人之血】的十成全力。若是一个普通人,此刻早已脊椎尽碎,命丧黄泉。可白成峰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从土灰中爬起来,看上去毫发无伤。
白成峰甚至没有生气,只是掸掸衣襟上的土,道:“黎小姐好身手。”
“你是什么东西?”黎应晨说,“你还是人吗?”
白成峰顿了两秒。他背光而立,那么一瞬间,黎应晨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说:“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收到了仙人的天谕。黎小姐,请随我来。”
没有恶意,你不敲门,不点灯?黎应晨沉眉。她左右环视一圈,夜晚的村庄空无一人,只有白成峰一个人来了。
且看看你有什么幺蛾子。黎应晨收起匕首,跟上前去。
黎应晨随他走着,一路竟然出了村,在桂花林中穿行。不多时,在远处看见一个漆黑的山洞。
白成峰一指洞内:“黎小姐请。”
黎应晨:“……”
请君入瓮是吧。
黎应晨抱着手,低头捏捏眉心,却笑了起来。在她周身的空气中,一团一团漂浮的火焰亮了起来,围在她的身后。浮动的火焰在她背后绕成一个光环,灼热火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是雅舞。此地离桂花村有一段距离,她的邪祟们已然可以行动了。
在白成峰的眼前半寸,最后一团火猝然亮起来。白成峰吓了一跳,浑身一震。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又生生止住脚步。
“见笑了。”黎应晨慢悠悠地说,头也不回,背着手向里进去。
初次见面,她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对方其实也一样摸不清她。不可露怯,不可输声势。
黎应晨的余光瞟见白成峰因紧张而起伏的胸膛,心下了然:不管他现在是什么东西,他都还没适应自己的非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