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孩子遇上了一个不通感情的疯子。
第12章
由于初三的学生提前开学,周末会有学校的老师安排补课,做家教的事情也就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姜白榆计划着用周末空下来的时间再打一份临时工,于是找了个空闲去了网吧,将附近稍微合适一些的招聘信息都抄录并拍了照,回到家整理时已经很晚,于是便第二天打算再情况从中选取出一份。
姜白榆将资料收拾好后,熄了灯后就上床躺下,因为白日里太过疲惫,浓重的困意很快便袭卷而来,牵引着姜白榆立马要坠入梦乡。
然而在半梦半醒之间,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却骤然在耳畔响起。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着急得乱撞窗户的小鸟才能发出的动静,又轻又凌乱,却轻易就将姜白榆从困倦中用力拉扯出来。
姜白榆动作很快地下了床,甫一开门,膝关就立马靠上一具柔软的身体。
姜澍压着嗓子,一面轻轻咳嗽,一面有些脱力地拽着门把手。
“哥哥……”见到哥哥,小家伙向前迈开一步,倒进察觉到不对俯下身来的姜白榆怀里,迷迷糊糊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领,“我好难受。”
姜白榆抬手探了探姜澍的额间,灼热的温度从手背处传来。
他顿时心一沉,展臂将姜澍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后又去客厅的医药箱里拿了儿童退热贴以及退烧药,随后又接了一壶温水。
“姜澍,先喝点水。”
小家伙哪怕病了也格外听话,乖乖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把水喝了。
姜白榆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给姜澍额上贴上退热贴,又用毛巾沾了藿香正气水给他擦拭身体。
重复擦拭几次之后,姜澍似乎因为难受劲儿得到缓解,又因为太困睡着了,姜白榆停了手中的动作,将被子重新盖在他身上。
他的动作很轻,擦身体都没反应的姜澍却因为这个动作而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潜意识里,哥哥给他盖上被子就是要离开了。
于是他抬手拍了拍身侧,哑着声有些期盼道:“哥哥,你也一起睡吧。”
“我不困。”姜白榆伸手替他将被子拉到胸口下方,又抬手打开了一旁的风扇。
姜澍得到这个回答,看起来有些失望,但是看见姜白榆的模样不像是要走,渐渐地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半夜,姜白榆又给姜澍量了次体温,发觉对方的体温稳定后,将风扇关掉后又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过了半小时姜澍就被捂出了一身汗。
姜白榆帮他把浸湿的衣服换掉,擦干身子,又重新盖上了被子,再次打开风扇。
中间姜澍短暂地醒了一下,又被姜白榆喂了些水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次睡过去后呼吸不像先前那样急促,变得平缓许多,但还是有些温热,看表情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姜白榆见状微微放下心,静坐片刻后,疲倦缓慢地涌上来,但是精神却仍旧清明。
记忆里,姜澍不常生病,哪怕偶尔难受也很快就好,并不会给人带来多大的负担。他本身就格外懂事,似乎连生病这样自然而然的事也总是很担心给姜白榆添麻烦。
但姜白榆却因此愈发感到愧疚。
姜澍会成长成这个样子,大概也缘于他也并没有能够很好地承担起一个兄长的责任。
就在姜白榆考虑着是不是要将再找一份临时工的打算放一放时,掌下压着的被子因为翻动而带起的动静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哥哥……”
身侧传来小小声的呢喃,姜澍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从被中探出一只手牵住姜白榆的袖口。
他的眸光很亮,像是被水洗过的星。这样一眨不眨地看人时,总叫人觉得心软。
“怎么了?”姜白榆俯下身,抬手确定姜澍没有再次发热后,低声问:“是觉得热,还是有哪里疼?”
姜澍埋在枕间的脑袋轻轻摇了摇,然后才轻声说:“都不是,哥哥,我有点睡不着。”
“你能给我念故事书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家伙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朦胧的眼底泛起因为希冀而产生的光芒,姜白榆对上这个眼神,微微一顿,随后抿了抿唇。
“对不起。”姜白榆叹了口气,伸手从一旁摆放整齐的书桌上抽出一本《一千零一夜》,“你想听哪个?”
“都可以。”姜澍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姜白榆先拿了体温计让姜澍夹好,又将书翻到《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正准备念时,衣摆又被人轻轻扯了扯。
“哥哥。”姜澍再次开口,这次声音稍微高了些,“你能坐上来吗?我想靠着你。”
姜白榆捏着书页的手紧了紧,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顺着姜澍挪开的空位坐上了床,他刚一坐好,一个圆润的脑瓜子便挨了上来,轻轻地倚靠在他的腰间。
像是初生的小兽在意识朦胧的时候察觉到了找到了可靠的亲人,放下戒备亲昵靠近的模样让姜白榆心底一酸。
“姜澍。”
“哥哥?”
姜白榆抚摸着书本老旧的纸页,低叹一声,“你可以再任性一点的,和我提要求也没关系,比如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说完,姜白榆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姜澍还小,这些理所应当是他去察觉和关照的,这样子说又算是什么事儿。
“没事的哥哥。”姜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嗓音中的依赖感却半点也没减少“……只要哥哥能在身边陪着我就好了。”
姜白榆没再说什么,他一如既往地平稳地把故事念完,又小心地取出温度计,确认姜澍体温已经平稳下来以后,才将周围的药品潦草地收了收。
察觉到姜澍松松地拢在他腰间的手臂,姜白榆栖身的动作顿了顿,却也没拨开,就着这个姿势挨着床沿躺了下来。
他将睡着的小家伙揽在怀里,手心搭在对方的背后一拍一拍,仿若无声的轻哄。
姜澍的病好得很快,姜白榆猜测他大概是前一日去田埂上玩被浇湿了水,衣物更换不及时导致的,由此规定他近一个星期内都不可以到田里玩。
但他同时从攒下的钱中抽出一部分来购买了一些二手的儿童读物,因为姜白榆自小的培养,姜澍原本就对书籍兴趣浓厚,于是注意力很快就被姜白榆买回来的那些新书所转移。
姜澍记性很好,不仅能把看过的故事复述得绘声绘色,还能自己发挥想象编造类似的故事,因此周围的同伴都爱叽叽喳喳地围绕着要听他讲故事,便也不吵着要去长辈劳作的地方玩了。
对此倒是有不少邻里对于姜白榆表达了感激。
姜白榆对此常常也只是点头微笑,或者顺着他们的话夸姜澍两句,转头又把这些夸赞照实转述给姜澍,把小家伙说得小脸红扑扑的。
“哥哥,我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棒吗?”
“嗯。”
姜白榆到这时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然后抬手揉了揉姜澍的发顶,“你特别棒,姜澍。”
于是姜澍就会红着脸跑回房间更加投入地阅读。
在知道姜澍生病之后,张定倒是特意带了些水果和零食来看望了一次,小家伙彼时已经活蹦乱跳,精神得很。
张定在放下心的同时也凝着姜白榆眼底的青黑,满脸操心地叮嘱他要好好注意身体。
这种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姜白榆每每表面上分外应下了,但他因为自小生长的环境而一直有坚持锻炼,身体素质算不上差,也相信自己没那么容易病倒,倒也没有过多在意。
但是意外总往往超乎自己所能料想的范围。
“小榆、小榆?”
“……嗯。”
姜白榆乍然回过神,就见到张定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你怎么了?你有心事?”
“没,抱歉。”姜白榆轻轻摇了摇头,面上强作无异地点了点头,“刚刚在想些事情,不小心走神了。”
“没事就好,要是累了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张定皱了皱眉,看着姜白榆略显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我给你批假。”
姜白榆闻言轻轻闭了闭眼,在缓过神来后点点头,“好,多谢张哥。”又接着补充,“我忙完这桌再走。”
当下正是周六的午时,酒店客流量达到这一日的小高峰,加上不少中学和高校都提前开学,临时的服务生减少了又没来得及招新人,剩下的人工作量自然也就随之增大。
他这个时间走,其他人工作压力怕是更大,但是如果不走……
想起方才一瞬间的晕眩,姜白榆抿紧了唇,端着托盘的手却未曾倾斜分毫,心知自己的状态如果继续留下反倒是给酒店添麻烦,也不打算硬撑,只想着给眼下负责的这一桌送完餐点就走。
还算顺利地地完成服务,姜白榆将托盘夹在腋下,另一只手半撑着一侧的墙壁,努力站直身体走走停停地沿着走廊往前走。
脑海中的眩晕感愈发严重,眼前的景色已经扭曲模糊成一片,姜白榆停住歇了口气,一面咬着舌根勉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面用分出来的那缕思绪堪称冷静地在思考如果他晕倒后如果有人叫来120给酒店带来的损失该如何弥补。
感觉到状态好些后,姜白榆不由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拐道传来几个模糊的交谈声,有几道格外刺耳的声音甚至穿透了空气的阻隔,传进了姜白榆的耳中。
“刚才那个家伙也是有够不知好歹的,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也敢使。”说话这人单凭语调就让人感觉格外气盛。
“王少先别生气。您说得是,想对宋先生投怀送抱,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货色。”这一道声音就完全是夹杂着谄媚的附和。
那些杂乱声音从姜白榆耳中穿过,却只起到一个提神的作用。他甚至没有办法去处理那些话语的意思,只能凭借着这些声响确保自己仍然处于勉强清醒的状态。
然而不过下一秒,像是被龙卷风骤然席卷过的混沌感猛地袭来,姜白榆眼前一花,身体不自觉地向前载去,潜意识里察觉到前方有人,他尽力偏开了方向,做好了栽在地上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他的额头重重抵上了一片紧实的胸膛,他往前冲撞时的力道格外地大,来人却连身形都未晃动分毫,反倒从容地抬手,相当稳当地托住了他两边的手肘。
分外醇厚的沉木香涌入鼻尖,带来出乎意料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姜白榆被这股气息唤醒了一丝神志,抬手攥住了来人的小臂,低着声道歉。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而他自认为眩晕了很长时间,实则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飞快的五六秒,快到一旁的年轻男人看到眼前的情况已经面露嘲讽地开口——
“呵,才刚说完,这就又来了个投怀送抱的。”
“同样的手段耍两次,吴经理,你们酒店的服务生可真有意思啊。”
“让你们招待,就是这么‘招待’的?”
那个人说到后面,语气中甚至带了些高傲且讽刺的笑意,姜白榆听着那人的语调分明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却不知为什么噤了声。
王逸对于宋纪这人的脾性说不上了如指掌,但对方好歹声名在外,他又跟着这人见了些事儿后,怎么着也摸了大概。
他本意是想不动声色地拍拍马屁,顺道在身后这些人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话语权,却不想被男人轻飘飘的一眼止住了话音。
而一旁因为王逸一句话而冷汗直流的那位吴经理也因为这个眼神将解释的话结结实实地吞回了肚里。
“你这长势看起来可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