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餐具摆在温溪面前,她眼前只有模模糊糊一抹绿,头脑恍惚瞬间看到梁斯淮的手伸了过来,脸火烧似的抬起来,等看清才发现梁斯淮只不过在拿纸巾,又着急忙慌放回去。
程从言又被茶水呛了一口,“我听着这话里倒是有话。”
他这人不是真的傻,只是性格有点憨,说这话也是故意的,起哄的事情他爱干。
林因支起胳膊,慢悠悠接上一句,“道歉道早了。”
阿辞懵懵懂懂地看着周围的人,没明白,“什么意思?”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梁斯淮,“斯淮哥跟温溪姐姐是什么关系?”
温溪耳朵尖都是潮红,包厢里的暖气实在给力,她都感觉身上直冒汗。
其他人没说话,都在等当事人的回答,而梁斯淮把纸巾的叠起来,放在一边,温溪抿下嘴唇,顶着那么多的视线,硬着头皮解释:“其实......”
“再把人给我吓跑了,”梁斯淮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面上带着笑意,“差不多行了,你们心里知道就行,别当人面说。”
阿辞看了看林因还有黎力,前者耸了下肩,后者压根没看他,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实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温溪手里捏着自己的衣角,总感觉天旋地转的,意识都有些不清楚。
程从言想打趣两句来着,但看着温溪脸红成那样子,想起十几岁的温溪了,她那时候见到梁斯淮也经常这样红了脸,想了想还是把话就着茶吞下去,没忍心说玩笑话。
陈寻白不是很清楚梁斯淮跟温溪之间的事情,但是这些天也没少听程从言说起过这个女孩,本以为只是普通一个邻居,但越看越能咂摸出些不一样的地方,聪明的人脑子一转基本能把事情想个七七八八,于是笑笑,岔开了话题。
其实稍微往前想想,温溪也能察觉到梁斯淮对他的不一样。
那张门票可以解释成梁斯淮只不过送给一位已经不记得的朋友,临走前那句“我相信直觉”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是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惹得温溪又在浮想联翩,她本来就是个爱多想的性子,从小就是。
十几岁的时候,温溪找出一切梁斯淮喜欢她的踪迹,设想上万种他喜欢自己的可能,而如今,在各自长成大人以后,她又找出各种其实都是自己错觉的理由。
感情多复杂,复杂到能让人轻而易举否定之前的自己,小心翼翼才是感情者的常态。
一顿饭的时间,温溪有种久违的慌乱,惊喜的忐忑感,并觉得不真实。
她不由得联想到小时候。
温溪有段时间格外沉迷芭比娃娃,林念念房间里有三个,她一个都没有,每次想要芭比娃娃的时候都会在林念念房间里玩一下午,之后苏荷有次带她去了市里,在路边看到了卖玩具的小摊。
那种小摊基本上卖的盗版玩具,芭比娃娃身上的布料粗糙,脸型不标准,但小孩子看不出来,犹豫着问苏荷要,盗版的芭比娃娃也要大几十,价格在那个年代算贵的,苏荷在温溪学习方面并不吝啬,但娱乐上几乎很少投入,总之最后苏荷没同意,温溪眼巴巴地看着玩具摊离她越来越远。
在很长一段时间,温溪都对那个娃娃念念不忘,是她梦寐以求的礼物。
直到她一年生日,她考了第一,当时爸爸还在世,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温溪紧张不安地透露想要一个芭比娃娃。
那天爸爸走了十几里地的山路,给她买回来一只穿着紫色纱裙的芭比,温溪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感受,她抱着娃娃不松手,忍不住偷偷笑,苏荷也没说什么,之后还给芭比做了几套裙子。
得到芭比娃娃,跟听到梁斯淮刚说出来的话,这两件事情在温溪心里缠到一起,莫名产生一种类似情绪共鸣的东西。
因为给人感觉是一样的,只不过当年还在童年时期的温溪脸上的喜悦更要外露。
这顿饭结束,梁斯淮主动送了温溪回家,其余人该回家的回家,该继续出去浪的出去浪。
梁斯淮来时没开车,温溪是乘车来的,两个人回家方向相同,而且离这里不远,几站地的距离,走上二十分钟就能到。
跟一众人告别后,梁斯淮取回衣服,晚上风冷,他带了件黑色的羽绒服,长到膝盖,显得人个子更高。
被风这么一吹,温溪清醒多了,看着路灯下两团影子,走路总有点浮。
这种氛围,实在像是...约会。
他们没走主干道,走了条小路,右边是条河,三三两两饭后散步和跑步的人。
梁斯淮脸上有些疲惫,眼皮倦倦的,演出是很累的,前期筹备再加上台上几个小时演出,很容易让人吃不消,照着昏黄的路灯,温溪都能看到他眼底的乌青。
“我想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
梁斯淮转头看她,灯光在他背后,镀了层柔和的光芒。
温溪微微张开嘴巴,快速摇头:“不用道歉。”
说完后不解:“为什么要道歉?”
梁斯淮:“怎么说这顿饭也该我主动跟你说的。”
温溪没想过这个,也没在意过这个,“你别这样说,不算什么的,”她顿了顿,接道,“是我该谢谢你的。”
两个人一个道歉一个道谢,场面着实有些好笑,梁斯淮敛下眼皮,轻轻回:“你也不用谢我,我认为是我该做的。”
“但感觉做得远远不够。”
温溪从来不觉得梁斯淮应该为她做什么,就算梁斯淮忘记她,好像也很正常,只不过相处两个月罢了,他做过手术,缺失了那段记忆,就算没忘记她也会忘记别人。
只不过她运气不好,梁斯淮恰巧忘记的人就是她,但她运气又好像挺好的,因为不记得她的梁斯淮,现在居然就站在她左边。
“这段时间我有意识找回一些记忆,但很遗憾,”梁斯淮表情流露出可惜,“我实在想不起来,也无法保证以后会想起来。”
温溪心口一酸,低声说了句“没关系。”
除此之外也说不了什么。
“我想问,”过了一会,梁斯淮开口,语气中夹着一丝担忧,“在你看来,我跟之前差别大吗?”
温溪脚步停下来,忘记前行,她忙不迭看他,撞到梁斯淮的目光,空气和灯光汇聚在两个人中间,树影和光影悄悄在梁斯淮好看的五官上变化。
大啊,怎么不大,他的性格中有温溪不熟悉的地方,长相虽然变化小,但是气质还是有些不同。
但是温溪又觉得这还是她记忆中的梁斯淮,笑时弯起眼睛的弧度,还有看人时的表情,还是经常让她想起十七岁的梁斯淮。
变化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楚的。
长时间没得到回答,梁斯淮换了个问法,轻轻问,“会让你觉得陌生吗?”
语气中带有一丝的不确定和紧张。
这是在再遇到梁斯淮之后,温溪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感受很重要,对梁斯淮很重要,但她又不敢想太多,摇了下头,“不会。”
温溪看着自己的脚尖,两个人继续慢慢往前走,她说:“你跟以前,变化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