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请客吃饭这种事儿,汪新一向是不怎么在意,毕竟他和他爸的工资,每个月一百五十多块,在这个年月,简直是花不完的花。
再加上今天多亏了蔡小年提前过来示警,要不然没准儿真让这个人贩子给溜之大吉了。他笑着对蔡小年说道:
“我就知道,一遇到蹭吃蹭喝的事情准有你,你就留着肚子等油水儿吧,这趟车回去,我像师哥那样,去到乡下,买上几只大鹅和土鸡,咱们回到大院儿炖上几大锅,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蔡小年的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了,他呲着牙傻乐道:
“你说的啊,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空着肚子了啊?”
汪新探手朝着蔡小年的饭盒端去,然后说道:
“那你就干脆别吃了,来,把你这盒饭给我。”
蔡小年赶忙伸手抢了回来,旁边桌的姚玉玲看到了,笑着调侃道:
“就蔡小年那肚子,不空着也没有多少油水儿。”
姚玉玲这话就纯属是在埋汰人了,蔡小年虽说人长得歪瓜裂枣的,可是家境在整个大院儿里,也是除了汪新外最好的,他爸的工资甚至都跟汪永革划一个等号,只是没有汪永革平日里的那些外捞罢了。
而蔡小年又哪是吃亏的人?从小在天津卫长大,上学的年纪才来到宁阳,论嘴茬子从来就没输过谁。更何况他深知这个院子里唯一不能得罪的同龄人,也就是叶晨和汪新罢了,其他的人他还真就没放在眼里,只见他斜睨了一眼姚玉玲,然后出言回怼道:
“哟,你咋知道呢?你是我肚子里蛔虫啊?我是吃了宝塔糖把你给打下来了?”
本来今天的午餐挺丰盛的,老妈从哈城带来的特产让姚玉玲给装到饭盒里带到了车上,寻思着大快朵颐呢。结果听到蔡小年这话她顿时就没了胃口,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说道:
“咦,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咋那么恶心呢?”
看到姚玉玲这个美女吃瘪,周围的同事全都哄堂大笑,就连汪新身后桌的陆红星也没憋住,忍俊不禁。不过身为师父,他知道自己的徒弟虽然平日里嘴损,可人还算是厚道实在,所以也没出言训斥。再加上这都是他们年轻人的笑闹,自己参与实在是不合适。
而汪新这阵子和姚玉玲正处在蜜月期,彼此互有好感,所以他伸手怼了蔡小年一杵子,然后说道:
“你还有没有点爷们儿样了?咋还跟女的计较呢?”
蔡小年狠起来别说姚玉玲了,连汪新都不惯着,只见他憋着坏笑,用筷子指了指汪新的饭盒,然后说道:
“大新,你见过蛔虫吗?你看你那粉条,就跟那差不多。”
也就是火车上的餐桌是固定的,要不然汪新准气到掀桌子了,他直接呵斥道:
“去一边儿去,你这败家玩意儿!”
蔡小年放声大笑……
回到宁阳后,汪新回到所以准备换上便装下班回家。结果还没等他换衣裳呢,就见所里的小李来到了更衣室,对着汪新说道:
“大老远就看到你了,胡队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汪新没敢耽搁,赶忙朝着胡队的办公室走去。去到办公室,发现门开着,汪新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礼貌的问道:
“胡队,您找我?”
胡队正在给茶杯续水,看到汪新后伸手召唤他进屋,然后说道:
“北岭那边来电话了,说是你在他们站抓到了一个人贩子,不仅如此,还把关东街那边丢的孩子给找到了。这次你师父没在车上,你独自行动干的不错啊!”
听到胡队的表扬,汪新美滋滋的,不过他还是谦逊的说道:
“这次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如果不是我师哥临出发前在布告栏看到那份协查通告,没准儿还真就让那家伙给溜了。而且身为一名警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感谢领导夸奖。”
胡队轻呷了一口茶水,然后对着汪新说道:
“是,这是你应该做的,但是你做的非常好,非常出色。你师父要是知道这事儿啊,肯定也为你高兴,我得好好表扬表扬你!”
上次胡队帮着马魁向打报告申请住房,本来依着马魁的条件,是不可能分到那么宽敞的房子的,都是因为汪永革在背后出了力,找了领导疏通关系。最后铁路局的领导,把这个人情落在了汪永革的身上,跟胡队有意无意的说到了这件事儿。
胡队一直记着这份人情,恰好汪新就在他手下,于是他就打算把这份人情还到汪新的身上。正巧汪新这次抓捕人贩子立了功,于是胡队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帮着汪新向上面申请个典型,树立了劳模啥的。
汪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胡队说道:
“胡队,你这不是已经表扬过了吗?”
胡队眼珠子一瞪,然后对着汪新说道:
“这口头表扬那算啊?我打算打个报告,把你给报到上面去,把你这个案子作为典型案件供同志们学习参考!”
如果没有叶晨珠玉在前,汪新让胡队这么一夸奖,没准儿心里还觉着挺美的。可是跟着叶晨在火车上这么长时间,亲眼见过他办了那么多棘手的案子。就算是师父马魁,论到办案经验上,也是妥妥的碾压自己。自己这次如果这么张扬,汪新感觉完全就是把屁股给露在了外面,实在是丢大人。
思忖了片刻,他用恳切的语气对着胡队说道:
“胡队,这次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咱们还是别这么大操大办的往外声张了。”
胡队直接一摆手,对着汪新大声说道:
“好事儿咱不得张扬啊?那同志们以后还咋进步啊?”
汪新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不过他还是不能抹杀自己的良心,只见他对着胡队说道:
“胡队,能得到您的夸奖,我这心里确实还挺美的。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我跟马叔还有师哥一块儿搭伙工作,我做的这些真的是微不足道。
真的,不提别的,单说上次在车上抓的那伙儿打劫的,如果不是马叔和师哥帮我兜底,将那些人给治住,我恐怕早就躺下了。
再有,我师哥上次抓到的那个人贩子刘桂英,那可是在火道线上徘徊了二十多年的惯犯了,如果不是被我师哥给逮住,说不准还有多少人家要倒霉遭殃呢。这份荣誉我实在是受之有愧,求您就别为难我了,要不然说出去我都没法做人了。”
胡队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眼汪新,他是真的觉察到当初毛躁的那个愣小子有了巨大的改变,以前自己要是这么夸奖他,他还没准儿会嘚瑟成啥样呢,现在,性格却变得沉稳了许多。
胡队轻笑了两声,然后对着汪新说道:
“当初我没给你师哥报上去申请劳模,你小子是不是心里对我意见蛮大的?”
汪新赶忙摇了摇头,身子挺得笔直,然后说道:
“胡队,您说笑了,我哪儿敢啊,我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兵,您指哪儿我打哪儿,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胡队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汪新说道:
“当初我把你和叶晨派给老马当徒弟,我是真没想到,他带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出彩。其实上次的事情足够给你师哥申请劳模的了,只不过叶晨那个臭小子直接找到我,把这个事儿给推了。
我也不怕跟你说,市局宣传科早就知道你师哥笔头子厉害,打算把他调到那边去。只不过相比那边的工作,你师哥更想当一名一线的民警,所以为了不那么招摇,很多独属他的荣誉,都被他给拒绝了,报上去的时候就说成是协同办案。
所以啊,你小子别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虽说我跟你爸的关系不错,可是我也不至于拿这些事情去卖人情,首先你得足够优秀,我才会把你给报上去,你懂吗?”
胡队的话让汪新感到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隐情,怪不得师哥在铁路派出所一直这么寂寂无名,原来都是刻意隐藏的结果,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汪新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对胡队说道:
“行,胡队,就照你说得办吧,谢谢了!”
说完汪新对着胡队敬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汪新从胡队的办公室出来,单位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走出派出所,一抹斜阳照在了他的身上,感觉暖洋洋的。
汪新回到家属院儿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炊烟正冉冉升起,他一眼就瞅见了师父马魁,正在院中央的自来水池子洗衣裳。
因为马健还小,所以王素芳在家里照顾孩子居多,再加上到了秋天了,天气转凉,马魁担心媳妇儿的身子骨受不了,他皮糙肉厚的倒是不在意这些,所以把家里洗衣服的活都给包了。
汪新过去跟马魁打了声招呼,马魁看了眼汪新,然后说道:
“车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不错,有点长进,但是不多,再接再厉。”
汪新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跟着马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父表扬自己,最起码在含金量上,哪怕是给个劳模他都不换。汪新赶忙笑着“诶”了一声,然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叶晨家的时候,汪新不自觉的朝着院子里撇了一眼,结果却发现叶晨正在锻炼身体,只不过他的那些招式,自己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劲儿都不一定能做的出来。
只见靠着墙边的地上,放着两个形似抹灰的抹子的东西,只不过上面的把手比较宽,叶晨正抓着把手,在地上做着倒立,如果只是倒立倒是还好说,可是他一边进行着倒立,一边还在做着俯地挺身,这就有些吓人了。
做了几个以后,叶晨居然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按着把手继续做着单手倒立俯地挺身,看的汪新汪新头皮发麻,他在一旁不由插嘴道:
“师哥,我说上次爬火车堵那伙小偷,你身手咋这么利索呢,就你这臂力,恐怕马叔都不是你的对手。”
叶晨听到汪新的声音,从墙上翻下来,然后轻微的喘了几下,对着汪新说道:
“想学吗?可以跟我一起练。”
叶晨的锻炼方法,自然是囚徒健身。相比起后世的健身房,囚徒健身不需要冰凉的器材,一样可以拥有壮硕的身材与爆炸的力量,并且比去健身房能更好的掌握自己的身体,成为自己的主人。
汪新倒是蛮有兴致的,作为男人谁不想自己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啊。不过他过来找叶晨是有事情要商量的,于是便说道:
“好啊,有时间我过来跟师哥一起锻炼。不过今天过来找你,是有事要你帮忙的。”
叶晨拿起一旁晾衣绳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然后问道:
“哦?你说?咱们师兄弟用不着客气。”
汪新拿过了一旁的茶缸子,递给叶晨,然后说道:
“师哥,今天回到所里,胡队把我叫过去,说是要把这次抓到人贩子的事儿报上去,给我树立成典型。
我寻思着这次好歹也算是露了脸了,小年又一个劲儿的张罗着要请客,所以就想像你上次那样,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去到乡下买几只大鹅和土鸡,咱们自个儿回来炖上。明天你跟我去趟乡下吧?”
“没问题!”叶晨喝了口水,然后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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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新回到家后,跟老爸吃饭的时候,把事情学了一遍,汪永革也表示支持,毕竟儿子这次就跟光荣的戴大红花没什么两样,他对着汪新说道:
“行啊,这是好事儿,呆会儿我回屋给你拿钱。榛蘑你就不用再买了,前阵子有人给我送了半麻袋,到时候再买两捆粉条就行。”
吃过晚饭后,一切收拾利索,汪新坐在自己的写字台钱,突然想起了叶晨健身时的场景,实在是太具美感了。他拿过了自己的画本,准备好铅笔,然后在纸上开始勾勒叶晨健身时的样子。
汪新画的差不多了,正细心收尾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姚玉玲的动静,他抬头一看,姚玉玲正站在窗外,笑靥如花的看着他,余晖洒落在她身上,看的汪新心跳加速,应了一声。
姚玉玲从外面进了屋,扯过把椅子,坐在了他身边,然后问道:
“画画呢,画的谁啊这是?”
当看到纸上是个男人健身时的样子,姚玉玲松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汪新有别的暗恋对象,尤其是那个新搬来的马燕,姚玉玲瞅着他俩蛮熟络的,这让她一直心生警惕。
汪新满意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作品,然后对姚玉玲笑着说道:
“画的是我师哥,白天看到他健身,瞅着挺好看的,呆着没事儿就给画下来了。”
上次姚母来看姚玉玲的时候,说的话让姚玉玲听到心里去了,这个院儿里汪新的个人条件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她打算追求汪新。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觉得自己放下自尊,去追求汪新,肯定会很快就把他拿下的。
姚玉玲把玩着汪新写字台上放着的铅笔,眼神拉丝一般的看着汪新,然后对他说道:
“汪新,你画的这么好,给我也画一个呗?”
姚玉玲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汪新都整不会了,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有些磕巴的说道:
“改……改天吧?”
姚玉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汪新,然后说道:
“改天是哪天呐?瞧我这没眼力见儿的,你先忙吧,啊,等你忙完了再说,有空再给我画。”
姚玉玲一边说着,一边扭捏着身子站了起来,一副失落的样子。汪新突然觉得自己好似犯了弥天大罪一般,他赶忙解释道: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怕我画不好。”
姚玉玲一听,两个胳膊肘住在桌上,距离汪新不过一尺远,笑着对她说道:
“咋会呢,你随便画,我底子搁这儿摆着呢。再说了,只要是你画的就行。”
汪新近距离闻到姚玉玲身上传来的雪花膏的香味儿,整个人仿佛都轻了,感觉随时能飘起来。既然人家姑娘家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他再拒绝,就有点不识抬举了,于是便说道:
“那行,我这就给你画。”
如果叶晨在旁边,恐怕会不由得赞叹,姚玉玲绝对是那种极限拉扯大师。随便一个小娇一撒,肯定不是汪新这种初哥能扛得住的,人家玩的是高端局,分分钟就把汪新给拿捏了。只能说姚玉玲太擅长用她的女人天赋,去讨好一个男人了。
姚玉玲把辫子上的皮套撸了下来,然后说道:
“那我给头发披着吧,这样更好看。你等我一下哈,我捯饬捯饬。”
说着姚玉玲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镜子,和一把小梳子,对着镜子梳着自己的头发,汪新在旁边打量着,不由得觉着痴了,感觉她比电影画报上的明星还要漂亮,《雁鸣湖畔》里的姜黎黎都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