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久别重逢

姚玉玲在汪新的眼里美得不可方物,他深知不敢去细细的去打量,唯恐被她察觉到而冒昧。然而姚玉玲明显觉察出汪新羞涩的样子,她在心中暗笑,嘴上故意撩拨道:

“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汪新还是没有抬起头,拿着铅笔在那里勾勒姚玉玲的大致轮廓。姚玉玲继续问道:

“你不看我也能画吗?”

汪新微微颔首,然后对着姚玉玲说道:

“咱都熟人儿,你长啥样都在我心里面装着呢。”

姚玉玲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看着汪新的脸部线条,然后说道:

“这样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住在你心里啊。”

汪新的画笔一颤,险些没绷住,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一边画着,一边时不时的挑眉看向姚玉玲一眼,对自己的画作做着修正。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微风轻轻吹拂这姚玉玲的秀发,更让她增添了一丝美感。结果好像窗外的风对这副纯欲的画面不感冒,突然加大了风力,直接把姚玉玲的头发狂吹的盖住了她的脸,让她从一个勾人的小狐狸精秒变成贞子,盖住脸的头发甚至是吹到了嘴里。

汪新有些不知所措,赶忙起身关上了窗子,他桌上的画纸都被吹落在地了。当他忙活完一切,看向姚玉玲的面孔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姚玉玲的头发也歪了,整个人都好像是被风给蹂躏了一般。

姚玉玲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句话将纯欲的氛围打破:

“诶呀妈呀,头发吹烂糟的,风呼呼的。妈呀,太磕碜了!”

姚玉玲再一次的掏出了她的小镜子和梳子,重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这时汪新也开始对素描进行收尾。画完后将画板递给了姚玉玲,然后问道:

“你看看,还满意不?”

姚玉玲接过了画板,看着上面自己的肖像不由得赞叹道:

“真像啊,我咋瞅着跟照镜子似的呢?”

汪新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再没了平日里跟叶晨和蔡小年相处的肆无忌惮。他感觉自己即使面对师父马魁,都没像现在这样紧张。

姚玉玲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汪新然后问道:

“汪新,你今晚有空没?咱俩看电影去啊?《追捕》,高仓健的。”

汪新此时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吭哧了半天,然后说道:

“我……我就不去了吧。”

姚玉玲有些哀怨的看向了汪新,然后说道:

“票都买了,不去浪费了。再说了,这个电影是破案的,跟你的工作对口,没准儿对你以后的工作有帮助呢!”

姚玉玲一阵巧舌如簧,最终汪新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汪新换上了衣裳,跟着姚玉玲出了门,姚玉玲是在红星电影院买的票,他们住的地方距离电影院不过几百米的路程,汪新骑着自行车,后车座带着姚玉玲,没一会儿就到了。

宁阳红星剧场旧址位于沈阳市和平区太原南街十六号、太原南街16-1号。这个剧场建于一九二八年,最初由脚盆人建造,脚盆投降后被称为解放电影院,后来更名为红星剧场。

这个剧场位于太原南街快到南八马路口一带马路东侧,曾经放映脚盆、欧洲电影。属于是宁阳的老建筑了,千禧年后进行了翻新。

翻修前在二楼顶端有五星图案标识,这就是脚盆人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南七条通交交番,在脚盆语中是派出所的意思。百年前,脚盆领事馆警察派出机构遍布商埠各地,甚至波及非商埠地区。

“九一八事变”前,脚盆在东北各领事馆界内所警察署计有六处,派出所四十六所,每个警察署至少有警察五十名,派出所至少有警察二十名,警察总数达到二百二十名。

该建筑是近代奉天满铁附属地内治安管理的一处办公用房,是满铁附属地完整城市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脚盆侵略宁阳对东北进行殖民统治的历史见证。南七条通交番这种建筑形态便于警察了望和观察四周情况,承担着这一地区的城区治安管理的重要职能。

检票进场的时候,姚玉玲突然拍了拍汪新,然后说道:

“汪新,你瞅那边是不是你师哥和马燕啊?”

汪新顺着姚玉玲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二人,进场的时候,他甚至看到马燕主动挎上了叶晨的胳膊,很明显二人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要不然以现在年轻人保守的作风,是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的。

汪新淡然一笑,然后对着姚玉玲说道:

“别看马燕跟我是同学,可她现在跟我师哥的关系可比跟我近多了。”

马魁一家刚搬到大院儿的时候,汪新就看出来了,当时他拎着俩暖瓶上门,和叶晨一起来到了马燕住的阁楼,只听说话的语气,就能感受到二人亲密的程度,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和马燕之间,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见,不自觉的感觉疏远了很多。

而且汪新是知道当天叶晨也给师父的乔迁之喜送了礼,礼还不轻,是一台崭新的戏匣子,师父马魁欣然接受了。可偏偏自己家送的暖瓶却被退了回来。

以汪新对师父马魁的了解,他很清楚马魁不是嫌贫爱富,自己家的礼虽说没叶晨送的贵重,可是以父亲在家属院的地位,绝没有让人嫌弃的道理,只能说明师父针对的是个人。

汪新自认自己还没达到让师父马魁不待见的程度,所以只能是父亲和马魁之间有隔阂了。汪新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有好几次都看到父亲在师父面前不自然的神色,完全处于讨好师父的状态。

汪新是非常清楚父亲平日里什么样子的,他在家属院里因为职务的缘故,所有人都尊重他,凡事遇到大事小情,都会找到他询问意见,他从未见过父亲讨好过任何人,除了师父马魁。

可偏偏这份讨好也被师父马魁给拒绝了,这让汪新的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作为小辈,他却没法说什么。回到家他也曾旁敲侧击的对父亲进行过言语上的试探,结果都被父亲像是打太极似的转移了话题,这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父亲和师父只见绝对有死结。

叶晨也远远的看到了汪新和姚玉玲,不过他没有过去打招呼,人家出双入对的来到这里享受二人世界,他当电灯泡多少有点不地道,更何况身边还有马燕呢。

没过多一会儿,电影院的灯就黑了下来,电影正式播放。这部《追捕》,叶晨可以说是看了无数次,上次在这个年代看到这部电影,他身边陪伴着的人还是杨麦香呢。

可是即便如此,再看上一遍,叶晨也不觉得乏味,因为这部电影是真心很不错,值得细细品味。哪怕后世国内曾经再版重拍,也没有原着的味道。这部电影把脚盆经济泡沫破裂前,东京的纸醉金迷刻画的淋漓尽致。

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门口的路边摊正好有卖烤地瓜的,远远的就能问到地瓜的香气四溢。叶晨笑着对马燕说道:

“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我们买两个烤地瓜吃吧?”

经常在师父家蹭饭,叶晨知道马燕平时属于那种吃猫食儿的,导致身体很瘦。所以他总是会变着法的拿着各种美味的小吃去诱惑她,定时定点的投喂。

刚开始马燕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随着次数的增多,她也渐渐习惯了。只见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好啊,不过你帮我挑个小点的,大的我吃不了。”

叶晨轻笑了一声,一边来到摊位前挑着烤地瓜,一边对她说道:

“不要紧,吃不了就给我剩下,我能吃。”

马燕的脸色有些羞红,不过有夜色的掩护,看不大出来,她害羞的点了点头。情侣之间,一个男人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什么都不嫌弃的,所以如果这个男人愿意把你吃的剩下来的饭菜都吃了,说明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嫌弃你的口水,你吃剩下的东西他都能吃下去,真的是对你用心的。

叶晨经常在马燕家蹭饭,每次他都会在吃饭时把好的那盘菜转到自己的面前,让自己多吃一点,而不是一上菜就狼吞虎咽的自顾自己吃得开心。这些都被马燕看在了眼里,这种细微的体贴,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滋润着马燕的心房,让她对叶晨渐生好感。

马燕接过了叶晨递给她的烤地瓜,轻轻的把烤焦的西瓜皮撕去,露出了里面的黄瓤,咬上一口,软糯香甜。正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了汪新和姚玉玲从不远处走过,拍了下叶晨,就要开口打招呼,结果却被叶晨把嘴给捂住了,等到二人走远了这才松开。

马燕拍打了一下叶晨的胳膊,然后埋怨道:

“你捂我嘴干嘛?”

叶晨轻笑了两声,然后对着马燕说道: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没看到姚玉玲经过咱们的时候明显加快了脚步吗?她就是怕咱们破坏她俩的二人世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不是她要对大新表白,就是汪新要跟她表白。

不过以我对他俩的了解,汪新表白的可能性不大。别看他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怂的不行。而姚玉玲恰恰与他相反,这个女人别看平时柔柔弱弱的,可是骨子里却很强势。”

马燕斜睨了叶晨一眼,然后有些嫌弃的说道:

“哟,你对姚玉玲挺了解的啊,观察得够仔细的。”

叶晨伸出了手掌到马燕的嘴边,朝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然后说道:

“咦,好重的醋味儿,你这是泡在醋坛子里都腌入味儿了吧?”

马燕被叶晨搞怪的样子给逗笑了,她拍了下叶晨,然后说道:

“去你的,我爸还说你性子沉稳呢,我看你油嘴滑舌比谁都厉害。”

叶晨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看向马燕,然后对她说道:

“你是咋知道的?要不要呆会儿咱俩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好好尝尝我的油嘴滑舌?”

“呸,不要脸的臭家伙!”说完马燕落荒而逃……

……………………………………

这天火车发车,叶晨和马魁、汪新巡视完车厢,汪新跑去上厕所去了,至于叶晨则是陪着师父往回走。眼瞅着要到了开饭的点儿,他俩准备去到餐车吃午饭。

在车厢的交界处,两人正好迎面遇到了候三金,候三金不自觉的身子往回退,甚至是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旅客。

马魁看到这个倒霉玩意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从叶晨的口中得知,候三金就是家里捡来的孩子马健的亲生父亲。马魁还特意去验证了真伪,找到了候三金的那个姘头去询问,证实了这件事情,所以他对这个货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

马魁面色阴沉的朝着候三金逼近,然后问道:

“怎么一见着我,就倒着往回走啊?这是啥毛病?”

候三金的表情有些僵硬,因为他心里有鬼。自打出狱后,他把孩子给扔到了火车站,然后就把家里的老宅给卖了,跑去南方进货,回到北方来卖,也算是发了笔小财。

手头有了钱后,他就惦记着把丢的孩子给找回来,为此他花钱托人四处打听,最终得知是马魁收养了这个孩子。有多少次他都跟着马魁,找到他们家,想着把孩子给抢回来,可是却总是见到叶晨。

上次候三金在车上趁乱用抹子划开乘客的包,偷了别人的手表,就是被叶晨给抓住的,而且是人赃并获的那种,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他制服了,他对叶晨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因为能从众多的旅客中,一眼把他给叨了出来,这就足以证明他的本事了,所以他没敢轻举妄动。

面对马魁的询问,心里慌的一比的候三金,口不择言的满嘴跑火车:

“那啥,马哥,我是一招被蛇咬……,不对,有朋自远方来,我见着你,我心里特别高兴,想你了!”

马魁哂笑了一声,玩味的看着候三金,然后嘲讽道:

“想我了?你就不怕我是井绳啊?”

看着一边虎视眈眈的叶晨,候三金的后脊背发凉,脑门儿的汗都下来了。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现在……不怕井绳也不怕蛇了,我已经学好了。那什么,那边挺热闹的,我过去看看热闹。”

叶晨和马魁让出了一条道,候三金跟个泥鳅似的朝着前面拱去。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叶晨小声对马魁说道:

“师父,有好几次我都发现这犊子在咱们院儿跟前儿晃悠,我怀疑他要把马健给抱跑,一直留意着他呢。”

马魁的目光一凝,看向叶晨然后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八九个月前,他有阵子没过来了。”

马魁的脸色阴沉,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他老实的还好,要是敢打马健的主意,我把他嘎啦哈(猪或者羊的关节,也叫猪拐或羊拐)给卸下来!”

叶晨知道师父马魁不是在放空炮,因为现在马健已经成了他们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尤其是师娘王素芳,平时把他宠的跟个宝似的,在家里即便是马燕都没有弟弟马健的家庭地位高。

叶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马魁说道:

“放心吧师父,咱们院儿里三个警察呢,除非他是活拧了。”

叶晨和马魁正在议论的工夫,谁料候三金神秘兮兮的钻了回来,靠近二人然后说道:

“马哥、叶哥,那边的味儿不对!”

马魁和叶晨的神情一肃,他们很清楚候三金以前就是专门蹬飞轮儿的老贼,他说味道不对,估计是在前面看到同行了。二人迅速朝着候三金指的车厢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人,在看到身着制服的二人后,慌乱的背过身去,然后就见一个带着帽子的大脑袋站起身来,帽子上还夹着很多的香烟。

叶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家伙就是当初唱二人转的那个扒窃团伙,他轻声对着马魁说道:

“师父,原来是遇到熟人了,看来刘大脑袋这次又聚集新的团伙了!”

师徒二人快速朝着前面走去,顺道将正在扒窃的小偷给按住。至于刘大脑袋,则是脚步慌乱的朝着前方逃窜。

汪新刚好上完厕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过去的刘大脑袋,看到这边正在抓捕疑犯,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快步超前追去。追到餐车的车厢门口,终于把刘大脑袋给追着了。

汪新将刘大脑袋按住的时候,一个钱包从刘大脑袋的口袋里窜到了地上,然后就见刘大脑袋说道:

“诶?地上有个钱包,谁的钱包丢了?警察同志,不知道谁把钱包丢了。”

汪新都被气乐了,他不耐烦的对着刘大脑袋说道:

“你搁这儿跟我装啥呢?仔细瞅清楚了,看好我是谁?”

刘大脑袋刚才站起身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叶晨,他上次就是栽在叶晨的手里,还没等反抗呢,一伙人就三下五除二的全部都给按住了。此时见到追自己的不是叶晨,反倒是松了口气,然后说道:

“哦,认出来了,新来的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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