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重淮往院外走的确是寻人, 只不过寻得不是绿秾,而是一个现在该在院中的人。
抬眸看了眼日头,这会儿她该屋窗大开,呼呼大睡才是。
本该在床上躺着的玉桃, 这会儿正在正房附近站着, 没哈欠眼里也氤氲着泪水。
“表姑娘你莫哭了,你再哭我都要跟着哭了。”
玉桃眨了眨眼, 眼眶微红, 看着眼泪随时都会落下。
只是她这一招用来讨男人喜欢有用,放在孙思『露』的面前完全是无效攻击。
孙思『露』依然可怜的落着眼泪珠子, 哭的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玉桃肚子里倒是有几句狠话能对付孙思『露』, 但又怕现在这状况是有人设的陷阱,她的话只要一开口, 便会有人冲出来, 说她恃宠生娇, 不把孙思『露』看在眼里。
瞧着孙思『露』委屈的眼泪, 玉桃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孙思『露』说了几句话,她就看出孙思『露』有『毛』病。而孙思『露』有『毛』病再正常不过, 按着孙氏讨厌韩重淮的程度, 要是能给韩重淮找个正正经经的姑娘才奇怪。
韩重淮要是腿没好, 这姑娘往韩重淮跟前一送, 随便说个天真烂漫就能糊弄过去。
当然韩重淮现在腿好了要娶孙思『露』,她也是一千一万个乐意,谁会不喜欢管自个的主母,是拿颗糖就能哄的傻子。
说这姑娘是傻的,但也傻的不算彻底,话说不清楚, 但是她要偷溜,她就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衣摆放声大哭。
比三岁的小孩还难缠。
“你要……帮我找我的……”
孙思『露』哭的就像是弄丢了要不得的东西,玉桃叹了口气:“表姑娘你连今日去了哪里都不晓得,光说掉了东西,奴婢又怎么帮你找?”
这话孙思『露』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但甭管是有没有听懂,她都是赖上她就对了,扯着她的衣裳死活不放。
玉桃今天出院门的时候就觉着会倒霉,不过她本以为是会在孙氏那里倒霉,谁知道会栽在孙思『露』这里。
若非必要,她平时根本不会出麒麟院门,哪怕是韩重珏被禁了足,她也觉得在外面『乱』绕会绕出麻烦。
再说也只有那些还没上岸的丫头,才会每日漫无目标地在宅子里『乱』逛,没有遇到男主子,被小厮多看几眼也能留个印象。
像她这种有大腿可抱的,完全不需要那些低级招数。
她今日是被孙氏给叫出麒麟院的。孙氏派了身边的嬷嬷到麒麟院请人,她想不去,不过她真不去,那孙氏都不用找借口,直接就可以一个负宠傲物,就能把她个小通房给打死。
跟着嬷嬷到了主院,玉桃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孙氏打一棒给一个甜枣,先让她跪着吓一吓她,然后又和颜悦『色』地让她择良木而栖,让她出卖点韩重淮的消息。
可惜孙氏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大概以为她跟陈虎他们是一类的角『色』,压根没提让她背叛韩重淮的话,浪费了她准备的一肚子关于韩重淮的小秘密。
孙氏把她叫到跟前,问当然是问韩重淮了,只是问的十分表面,就只是几句有没有好好伺候韩重淮之类。
温和的态度,让玉桃都快忘了是她害孙氏的儿子被打了板子关了禁闭。
说了几句,孙氏就让她走了,她走得小心翼翼,只差绕着『迷』宫回麒麟院,没想到还是被孙思『露』缠上。
“表小姐,咱们走吧,站在原地怎么找得到你丢得东西。”
“呜……找……”
孙思『露』一直在这里哭也不是一回事,这地方静的连声鸟叫都没有,要是孙思『露』哭出问题来她又要麻烦。
反正是怎么都要麻烦。
怕孙思『露』不走,玉桃握住了她的手,手一握住,玉桃就察觉她平静了不少。
孙思『露』虽然哭的厉害,但是神情是乖巧的。想来孙思『露』的家里应该是训练过她,官宦人家出了一个傻子嫡女,若还是大吵大闹的那种,实在难以瞒不过去,只有把她训的足够乖巧,才撑得住面子。
想起之前上过的那些护理课,玉桃牵着孙思『露』走得不急不缓,嘴里轻轻哼起了温柔的小调。
不管再哪个时代,治愈人心的去曲调都能派上用场。
看出孙思『露』是要把她带往特定路线,玉桃搜寻着原主脑海里关于国公府各处重点。
她虽然没想出孙思『露』是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但是她脑海里浮现了周围一处原主打了重点标志的地方。
想着这个时辰,玉桃也只有先去那里碰碰运气了。
“表姑娘,奴婢都还没告诉姑娘,奴婢叫什么。”
“奴婢叫做玉桃,玉是玉佩的玉,桃是仙桃的桃,表姑娘闻过桃香吗?”
“奴婢身上应该就带着些桃的味道、”
见孙思『露』的鼻子耸动,玉桃就知道她的注意力比起之前集中了不少,至少会关注她说的话了。
瞧着路边的天竺葵,玉桃边说话,边牵着孙思『露』一同嗅了嗅。
“这花不止长得漂亮,还有股银丹草和月季的味道,嗅着提神醒脑……”
玉桃转移着孙思『露』的注意力,而且不停地与她说话,让她的思维随着她的节奏运转。
快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孙思『露』已经不在落泪,只是眼眶还红肿着。
玉桃看她停下脚步,还怕她是察觉到了不对,就见她皱着鼻子道:“我还要……听……”
知道她是想要听什么,玉桃换了一首同样安抚舒缓的调子哼了起来。
孙思『露』走路微闭着眼,脚步跟着有些踉跄。
思维简单的人,对各种情绪状态的感知都比普通人明确,孙思『露』刚刚哭得那么厉害,现在劲过去了,人就犯困了。
见着她犯困,玉桃也觉得有些困。
这时辰本应该是她睡觉的时辰,生生被孙氏祸害的来照顾病人。
“你唱的是什么?”
听到发问的响声,玉桃声音顿了顿,抬起了眸。
不远处手里拿着书的韩重时,神情微微疑『惑』,他看着像是正在读书被人打扰,但脸上并无怒气。
没生气就好,玉桃心中一松。
原主把这处画了一个重点,就是因为原主知道韩重时有时会在这里读书。
至于原主知道后为什么没马上制造偶遇,那是因为她不是发现韩重时在这看书的第一个丫头。
而第一个发现的丫头被韩重时重重罚过。
有了前车之鉴,原主知道偶遇不行,便只是把这个地方画了重点符号,还未光临过这里。
玉桃原本还怕这个时辰韩重时不会在这里,没想到韩重时竟然真在。
说起来她原本该是韩重时的通房,虽然是个炮灰,但跟韩重时有点缘分也不奇怪。
在心里默默谢了老天爷,玉桃福了福身:“奴婢玉桃给三少爷请安,这位是孙表姑娘。”
孙思『露』见到生人,原本平静的状态不知道怎么又崩了口子,张着嘴又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韩重时无法再注意其他事,只有看向她。
“这是?”
“表小姐找不到自己丢的东西,在路上看到了奴婢,便让奴婢帮她寻找。”
玉桃身体微微颤动,裙摆飘起,让韩重时能看到她被抓的起皱的衣裳。
若是平常这种事,韩重时定然不会搭理,但孙思『露』是表姑娘,便是国公府的客人,她现在哭成这般,他总不能看着不管。
“掉的是什么?掉在了哪里?”
韩重时的两个问题都没在孙思『露』那里得到答案,孙思『露』听到他的声音反倒哭的更大声,声音都哭哑了。
孙思『露』的哭法十足的小孩,鼻涕泪水一齐,让人看了哑然。
“表姑娘不记得东西掉在了哪里……奴婢认为表姑娘这般该先回厢房休息,遗失的东西可以多让几个下人寻找。”
玉桃刚说让孙思『露』去休息,孙思『露』立马就哭着抓住了她的衣摆。
这状况让玉桃的神情有些无奈,不过这无奈碰上韩重时的眸光,立刻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她期待地看着韩重时,看救世主的目光也不外如是,在这种目光下,让人很难不为她解决面前的难题。
韩重时看书这地方四通八达,玉桃从这边遇上的他,而清竹她们就守在另一边。
清竹听到动静赶来,见玉桃在三少爷的面前先是惊讶,不过女主不愧就是女主,目光快速地就集中在了哭泣的孙思『露』身上。
“这是孙表小姐吧?”
清竹远远见过孙思『露』一面,大约认得出她的模样,“表小姐这是跟下人走失了?”
清竹提到下人给韩重时提了个醒:“你去大房知会一声,让他们带人来把表姑娘送回住处。”
孙思『露』这样子,若是谁还看不出她是傻的就有问题,她赖定了玉桃,要是想给玉桃解围,也只有叫大房的人来处理。
听到三少爷的交代,清竹微微一怔,又看了看玉桃。
她之前便觉得三少爷该是见过玉桃,对玉桃有印象,现在看来应该不止是有印象,恐怕还有些惦记。
伺候了韩重时这几个月,哪怕韩重时不是喜形于『色』的『性』子,清竹把他的『性』子『摸』得半透。
莫说大房的事,就是二房的麻烦事他也能避则避,他现在这举动分明是帮玉桃。
“奴婢领命。”
清竹猜到韩重时对玉桃的心思,知道她硬留在这儿也无用,干脆听话转身去大房寻人。
“多谢三少爷。”
以防韩重时没有送佛送到西的自觉『性』,玉桃蠕动了一下嘴皮子,她的神态把握精准,看着比她旁边掉眼泪的孙思『露』还可怜几分。
不止可怜几分,还动人几分。
府里的谣言他也有听闻,虽然知道全都是无稽之谈,但玉桃的颜『色』的确要比清竹好上不少。
韩重时虽然心在仕途,但不代表他不懂的看哪个女人更为漂亮。
特别是面前这人,原本是该到他的院子。
他常在这里读书在府邸里不是秘密,在严惩了几个丫头后,已经无人敢到这处。
玉桃来这不像是巧合,估计是知道他在这里,特意向他求助。
“你那曲子是哼的是什么,调子倒有几分特殊,你哼唱时,表姑娘比起现在要安静许多。”
孙思『露』哭泣不止,韩重时不可能捂着她的嘴让她住嘴,只有开口让玉桃想办法。
玉桃瞧着韩重时的神情,虽然韩重时像是在想办法让孙思『露』安静,但她却觉得他看她的眼睛有点别的意思。
至于是什么别的意思,少爷瞧着美貌的丫鬟,总不可能眼里的意思是要拜她为师,三跪九叩。
一时间玉桃犹豫着这歌要不要哼。
可能她犹豫的太久,韩重时等的不耐烦不再看她,而是抬眸看向了她的后方。
她刚想她这算不算是混过去了,脑子还没往别处转,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三哥在跟我的通房说些什么?我怎么听着你要让她唱曲?”
韩重淮的调子似笑非笑,玉桃听着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不知道韩重淮是什么时候在她身后,又看了多少入眼。
“你来的恰好。”韩重时没回韩重淮的问题,只是示意他注意孙思『露』,“我们外人劝她不听,你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要是什么意外孙思『露』就是韩重淮的原配了。
玉桃默默地往旁移动了半步,想要脱离战斗圈。
但没想到她一移,韩重淮就上前了一步,与她并排补缺了她的空位。
两人的肩膀不小心擦撞,玉桃往前一倾,她本来是想塑造一下自己柔弱无力,一碰就倒的脆弱模样。
但是余光触到前方的韩重时,想到她这倒下,距离恐怕离韩重时更近,而且要是韩重时多事扶她,那她不是罪上加罪。
所有的思考都在一瞬间,她迅速站稳,小幅度的前倾就像是一个幻觉。
韩重淮扫了她一眼,勾起的嘴角,让玉桃有种他已经把她的想法都看透似的。
玉桃心中惴惴,她在韩重淮身上用的手段,说高深实在算不上,特别是发现自己怎么做他都全盘笑纳之后,她的手段越发越拙劣。
拙劣就拙劣呗,平时她还不担忧这事,但是这会儿,她心跳如鼓,活像是被抓『奸』在床。
玉桃盯着韩重淮,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变成led显示屏,上面写满爱你爱你爱你,其他男人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