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芳宝贝地捧着油纸伞证书看了好几遍,林酒说要给她拍张照片纪念,她急忙背过身后,故作羞怯,不肯露脸。
常年被锉刀、竹片磨损的手指已被细密的小伤口和茧子覆盖,她将浑身的力都集中在一瞬,红本证书被死死抓着。
她用了很大的力,侧颈血管分明,可指尖只压出一点微微的白,像多年来微不足道的呐喊。
被岁月篆刻过痕迹的脸上已全是密密麻麻的泪痕,眼泪狠狠砸向地面,诉说着不易。
许久,林酒才走过去。
姚芳没抬头,她以为林酒举在自己面前的手机还在。
“拍了也不知道给谁看,别拍了。”
想分享的人不在了,所以不如安静地独享喜悦。
姚芳一遍遍摩挲奖杯,这东西不贵,但价值难以估量。
有了证书,她就有了底气。
好消息很快传播开来,林业说必须下馆子庆祝。
主人公姚芳一如既往拒绝,但这回的林酒态度坚决,在张敬臻的帮助下,连拖带抱把人塞进了车里。
林酒邀了谭蓉一起,但她推脱周末游客多,基地得留个人,两个孩子顽皮,会搅了他们的心情。
霍正楷拉住林酒,低声道了句“辛苦了”,而后拦住了刚好路过的李明星,小孩子发茬软乎,他像摸猫似的撸了撸。
“好好吃饭,好好写作业。”
李明星轻哼一声,“哦!”
他们尊重了谭蓉母子三人想给予的分寸感。
吃了大餐,林业又张罗着逛街买新衣服,好日子好心情,得从头到脚换新。
他个子高,手肘一抬就搭在姚芳的肩膀上,姚芳嫌沉,缩着肩膀闪躲。
“你们兄弟俩天天往我这跑,野猫似的……”
家猫养野了。
话只说一半,但兄弟俩都清楚,姚芳是怕他们对自己关心太过,忽略了父母的感受,乱了主次。
林康大大咧咧。
“他俩嚷嚷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前几天我哥报了个团让他俩旅游了,从四川一路向西到上海,最后转去哈尔滨,没两三个月回不来了。”
“您还不知道他俩,他俩主要操心我们的婚事,娶老婆的事儿天大地大,其余的都是次要,他们巴不得我天天往你这跑,让林酒介绍几个大学同学给我们……”
两个话唠话太密,张敬臻甘拜下风。
霍正楷偏头看了过来,林酒以为他想求证介绍女朋友的事,所以顺嘴问了一句。
“你也要女朋友?”
霍正楷脸黑。
“不要。”
林酒停下,脑海中清晰地勾画着霍正楷的形象:
工作时面容板正且严肃,也俊美,但不爱笑,下了班会稍微不正经一点,有时候又莫名腹黑,心里埋棋局,轻易看不透。
正思考着,林康扭头催她跟上。
买衣服的事姚芳没推拒,甚至主动和林酒说想要一条款式日常的红裙子。
不用太红,稍微显眼一点就行。
她的要求很容易实现,进了第一家店就选中了喜欢的款,不用进试衣间,问了码子,干脆利落地付了钱。
回到家时,太阳还有些晒。
闲不住的姚芳立刻把买来的新衣物过了一遍水固色。
张敬臻也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塞满了后车厢,回来的路上顺便取了快递。
他买了几身运动服,一个多月没碰健身器材,心里痒地发毛,思来想去还是去齐君伟那儿办了个会员,一方面拉近关系,另一方面强身健体。
霍正楷清了清嗓子,拉着林酒回了屋子。
“有个视频……你得先看看。”
视频分辨率极低,画质模糊,视角背对,显然是偷拍,时间是四月一日,愚人节,她回家奔丧的前两天。
昏暗的橘黄色包厢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折痕明显的牛皮信封放到了茶几上,随后并不灵活地往后退了两步,杵在门口,画面一转来到门外,闪动的光影和五花八门的光晕表明这是个KTV。
画面中,一只粗糙、黝黑的男性手掌无所适从地摩挲着裤缝,右脚不安地找支点,一副不倚靠墙就连站也不知道怎么站的模样,画面中的人喝醉了,还醉得不轻。
林酒没看明白,里面的人分别是谁。
霍正楷目光局促,不知从何说起似的。
林酒无奈地咽了口唾沫,端详着视频里的人。
从穿衣风格到行为举止,再到一些很容易让人忽略的下意识习惯……
片刻后,清亮的双眸不受控制地睁大,一个“林”字差点要说出口,冰冷眸光闪烁,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视频中一共出现两人,第一个人戴着帽子,角度原因,性别难辨,但第二个人林酒认出来了了。
林庆辉。
这是他车祸前的视频。
他的死,有猫腻?
张敬臻龇牙咧嘴地搬东西,余光瞥到屋内。
哟!
两人凑得很近,几乎快要贴到一起,远看就像霍正楷的右手揽着林酒,亲密至极。
他低头看了看新买的猫粮,不满地嚎了一声,这俩不会真谈上了吧。
猫吃猫粮,狗吃狗粮,大家都不饿。
黄昏悄然已至。
康博涛应付完村里安排的热情招待,给难得旅行到学生们放了假,允许他们自由活动。
傍晚,他独自扣响了林酒家的门,
林康林业已经各自回家了,张敬臻在厨房帮忙,姚芳心情好,下午买了小麦粉要蒸包子,打算周一一早带去学徒班分享。
霍正楷起身开门,林酒抱着猫问是谁。
苦荞茶的热气蒸腾出香味,厨房里传来丁零当啷地动静,茶几上还放着一盘蒜香鸭架。
康博涛陷在沙发里,略显拘谨。
他草草地打量了一眼屋内陈设,短暂地惊讶了一会儿房屋设计者的高级审美。
三个人就这么干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