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晚饭很简单,三个包子一碗粥。
警察们去了现场,而我在这里等着。
警察们电话传讯了季润芝和柱子,但是,他们两人都没有来。
说是在外地。
金山的尸体被拉去做法医鉴定,警察说如果确定金山是中毒死亡,会立刻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抓捕。
吃过晚饭,警察又问了我一些情况之后,便让我回去了。
我来到林爱云之前住过的出租屋。
出租屋里面值钱的东西已经被带走,只有这两年我俩积攒下的一些吃饭的家伙,以及一些不想再穿的衣服。
我又去小月之前租住的房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好带走的。就是卖破烂,都卖不出几个钱。
躺到和小月曾经睡过的床,想着小月那可爱的模样,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起性别的事情。
这次来是想要跟金山坦白的,然后想着通过润芝、柱子和金山他们之间的事情来给自己做一个性别选择上的参考,最后再好好与海城说个再见。
可是,未曾想金山已经死了那么久了。
警察说他已经死了四天了。
算算时间,在我刚去南城不久金山就死了。
或许那些推拿师傅们还没上班,就被季润芝安排着又放了假。
警察说店里的钱都被带走,但是,不知道是季润芝带走的还是柱子带走的。
不管是谁带走的,都能从侧面反映一个事情——他们八成是知道金山死了。
金山若是活着,不会让自己的钱消失。
——
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之后,警方连夜对季润芝和柱子进行的抓捕工作。
在当今这个时代,犯罪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
天眼的存在,让罪犯们逃无可逃。
第四天的时候,季润芝被抓归案。
但是,她否认是自己毒杀了金山,而将责任推给了柱子。
柱子反驳说不是自己杀了表哥,而是季润芝下毒杀掉的。
警方通过对现场毒物的搜查,并通过对毒物来源的查证,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是柱子去购买的。
柱子面对那些证据,心理防线崩溃,继而开始跟季润芝的配合出现了错差,双方口供也开始混乱起来,第二天两人彻底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
季润芝原本的计划是很美的。她就是想要借着柱子的手杀掉金山。她首先找到了柱子的女朋友,给了对方两万块钱后,那个女朋友便开始配合着季润芝演了场分手戏,将柱子骂走之后,季润芝便趁虚而入“温暖”柱子的心。
季润芝是个很有姿色的女人,柱子怎么会把持得住?
温柔乡里放冷刀,灌酒之后柱子义不容辞去买了毒药。
但是,真正将毒药放到金山碗里的真不是柱子,是季润芝。
这是两人在最后对峙当中季润芝崩溃后主动交代的。
季润芝是主谋,柱子是同犯,季润芝因为怀孕便让我给她办理了取保候审的手续。
——
冬天的冷风吹不破推拿店的窗户,季润芝坐在金山办公室的窗边晒着太阳。我则坐在一边的按摩床上看着她美丽的侧颜。
我能感觉到她的后悔,也能感受到她的无助和那种特殊清醒。
她腹内的生命延长了她的生命,可是,未来等待她的不是死刑便是死缓。
“你什么时候走?”她问。
“今天,明天,不知道,都行。”我说。
“什么时候回来?”她又问。
“……”我没有应声,因为我知道她让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让我养这个孩子。
“你已经过了生日了。你十七岁了。明年这个时候你就18岁了。便宜你了。这些都是你的了。”
“……”我还是没有做声。
房子、钱,都是我的,同时也包括孩子。
如果我不答应要这个孩子,所有的一切也不会属于我。
我不想要孩子,可是,除了我没人会接手这个孩子。
柱子还有个老娘在老家,不过,早已改嫁。倘若不改嫁,润芝也不会将孩子给她。
只有我,除了我之外就是儿童福利院。
“金山这个王八蛋……哼……呵,有意思。人生真有意思,对不对?”她说着,转头看向我,“怎么?吓着了?”
我摇摇头,没吓着。
就是感觉人生,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河,不知何时就会拐弯,或是突然无力地干涸。
“我被监视居住,哪里都去不了。我再有六七个月就生了。然后,十二个月的哺乳期,到时候你来接走孩子。知道吗?”她问。
“你不担心我变卦吗?”我问。
那刻我的声音已经很中性了。
用药那么多天之后,炎症消失,嗓子里没有了之前的异物感。
虽然声音没有男性那么低沉,也没有女性的尖锐,但是,显得很平和很中性,算是种舒服的声音。
“你变卦的话,我就将这些都卖了后,给别人,让别人带孩子。只不过,没你放心。你是个挺靠谱的人,比一般人靠谱。”
“我哪里靠谱?”
“你是吃过苦的人,就是一个人生活的那种苦。我知道,你很善良,你不忍心。”季润芝看着我说。
迎上她空洞的眼神,我想到了借小月的那十五万块钱。
我需要钱。不管是还小月的钱,还是未来的手术和生活,我都需要钱。
可是,我还想回归校园,还想要迎接未来的美好。
如果我带着一个孩子,我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你知道吗?我看人很准,你未来会是一个好母亲。”她说。
“以后电话联系吧。”
我说罢便从按摩床前站起来,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记得回来!我等你!”她在里面说。
——
回南城的动车上,高挑的乘务员走过时,旁边几个男人的目光便注视在那仿佛释放着勾引的屁股上。
可是,我却没有任何的欲望升起。
曾经不懂,现在却知道我之所以没有心思是因为我的睾酮素分泌不够,我的雄性激素不多,我对异性的欲望不强烈所导致的。
曾经在学校里时,也曾听到那些男生偷偷聊起“打飞机”的事情,我也曾回到家里后尝试过。我比任何人都有做私密事情的条件,因为我不必担心会被林爱云看见。
可是,我的手并没有让我产生任何的舒服感。我没有那种想要去释放的想法,也没有那种想要窥探女性隐私的欲望。
窗外突然涌现出大片的田野,阳光肆无忌惮地照着冬日的枯草。
我忽然想到,神是男是女?
我忽然想到,我十七岁了……
我这样的身子活了十七年,为何要在这一年急于改变。
既然我不想做女人,既然我没有准备好做个女人,我为什么要在这个突然的节点里,做如此一个重要的选择?
一个人该在乎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些异样的目光。
既然自己的心理已经可以承受那些嘲笑的目光,为何不对自己多一点的负责?
所以,我决定回南城之后做一个特别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