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姜少华在陈雯婷的精心照料下身体逐渐康复,等他稍微可以挺立身体时,他就坐在轮椅上,由陈雯婷推着先去了父亲姜锦和的墓地,这块墓地是有陈雯婷,和蔡云龙等一众朋友帮忙选址的,处于公墓的中心位置。按照陈雯婷的建议,她不愿意让姜少华来到这里,少华的身体刚刚康复了一些,睹物思人,再哭坏了身体怎么办?然而,她耐不住心爱人的不停哀求,最后在少华保证不哭泣的前提下,才驾驶着车辆来到了淮都区的公墓,然后推着姜少华来到了他父亲姜锦和的墓前。果然,姜少华没有哭泣,他静静地把手中携带的鲜花放在墓碑的前面,然后用手轻轻地摩擦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其实他的心里在滴血,他不停地祷告着,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你安息吧!如今你就好好的休息吧!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你就放心地松开这条牵挂了一生的丝线吧!

陈雯婷替姜少华焚燃了香,然后分给了少华一半,两个人各举着鞠了三个躬,插在墓碑前的香炉里,看着它一点点地燃烧,直至燃烧殆尽,两个人便回头走。

“少华,想哭,你就哭出来吧!”在车内,陈雯婷递过一张纸巾,她知道心爱的人一直在压抑着,如果这种压抑转为心里的负担,他的疾病肯定会再次复发。

“不用了,谢谢你!雯婷,这段日子苦了你。”姜少华还是接过纸巾,因为他早已经泪流满面。

“少华,只要我们能够好好地生活着,也就对得起姜伯伯的在天之灵了。”

“雯婷,很对不起,至今还没有让你有喊句爸爸的机会,就来承担了一个儿媳的责任!”姜少华伸手爱抚着轻轻地擦去陈雯婷眼角的泪水。

“不,少华,为了你,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陈雯婷坚定地说道。

“有个地方,还是要你陪我去一趟!”姜少华央求着身边的爱人。

“我知道,我已经申请过了,现在就带你去!”陈雯婷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启动了车辆。

在淮都区北郊区的看守所,他们终于见到了姜少诚,因为还没有公诉,他是暂且关在了这里。

“少诚,咱爸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看着铁栏里憔悴的弟弟,姜少华禁不住地同情,也禁不住地憎恨,他强咬着牙关恶狠狠地问道。

“俺哥,俺哥,我知道错了!”姜少诚捂着脸面,失声痛哭。

“可是你的醒悟晚了,它再也换不来父亲的生命!”姜少华也不禁痛哭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姜少诚反复地说着这样的话,他喃喃地说着,“我以为这件事情会尽快地过去,俺哥,你是知道的,我爱金志琪,为了她,我可以献出一切!”

“可你这不是爱,是犯罪,你知道吗?”姜少华厉声地说道。

“是,这我也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那天看到她被雨水打湿的身体,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所以我就——”姜少诚说到这里,举起了手掌,发疯似的一下一下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嘴里不停地喊叫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呀!害了志琪,也害了咱爸!”

“怎么了?探视结束,别出了什么问题?”身后站立的几名看守员冲了过来,匆匆地结束了他们的探视。

“俺哥,俺哥,周琪琪那个女人要谋划我的房子,你千万不能同意呀!”在房屋的转角处,姜少诚挣脱看守员的束缚,冲着姜少华喊道。

“都是自身难保了,还在考虑着自己的房子!”陈雯婷在姜少华的身后,痛恨地说了一句,然后她俯下身体,轻轻地为姜少华擦去眼泪问道,“少华,我们走吧!”

姜少华无奈地点了点头,陈雯婷便推着姜少华向房屋外走去。

在淮都区的东郊别墅,姜少华尽快内心急躁不安,但是考虑到他的身体,陈雯婷还是没有同意他去公司上班,她知道少华这个人,只要接触到了工作,他就会废寝忘食的去拼搏,尽管现在公司和设备安置项目上有些混乱,她还是不希望姜少华能够出面。

很多的时候,姜少华都是由陈雯婷陪着做康复活动,然后两个人在一起说话、做菜、吃饭、看书,陈雯婷把公司图书馆的图书和影碟都搬了回来,国内外小说、诗歌、戏曲、电影等等,然而科技类的图书和碟片,陈雯婷却没有带回来,她很怕姜少华突然会钻研起来。

姜少华突然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他很喜爱谢谢文学,尤其是法国文化革命后到近代的文学,在这个百花争妍的时代,文学巨著层出不穷,尤其是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和《悲惨世界》,小仲马的《茶花女》,巴尔扎克的《高老头》等一些著作,不仅有影视,还被不同形式的演绎方式搬上了舞台,歌剧的演出在姜少华的高中时刻也看过,并且深得体会,如今再次翻来这本小说,他转瞬就沉迷其中。后来,姜少华又看了前苏联作家高尔基的作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以及他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和《我的大学》等等,他贪婪地吸收着书中的营养,这营养让他的脊梁更快地挺立起来。

“你在大学里怎么很少看这些文学作品吗?”陈雯婷在旁边清洗着蔬菜,一边回头问玻璃房内看书的姜少华。

“其实在高中选择了专业后,我就很少看这些文学了,大学里的生活也都是安心地去学计算机的理论,然后做程序!”姜少华头也不抬地说,这些天他已习惯了和陈雯婷安静地聊天,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向保姆学着做饭,有时候自己也会帮上一把,帮着亲爱的人择菜,帮着她收拾碗筷。

“那生活多么枯燥呀!尽管我也是学习的计算机专业,我们的生活就截然不同!”陈雯婷切着手中的蔬菜,尽管这些日子她学习制作了一些菜品,而且还会做的有模有样,但是新的菜品还是会手忙脚乱,需要在保姆的帮助下去完成。

“你们难道不做程序?写专题论文?”姜少华稍有兴趣地问道。

“我们也做程序,也会写论文,只不过我们和讲师们的关系密切,会走一些门路,然后让他们亮起绿灯。”陈雯婷回头说,“少华,你不知道怎样在大学里走捷径吧?看你的模样,在大学里也是一位书呆子。”

“你可别小看我了,在大学里,我可是做了三年的学XI委员!”

“嗬,还真是小看你了,即使是个学XI委员,也是一位孙悟空的师弟!”

“什么意思呀?”

“呆子呗!”陈雯婷率先笑了起来。

“你才是猪八戒呢?”姜少华反应过来,气愤地扔了一只笔过去,被陈雯婷侧身躲过,她笑得更加放肆了。

“笑什么呢?你们小两口!”外出丢垃圾的保姆推门走了进来,她看着室内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个人,心里也不禁开了花,这样的氛围已经很多没有过了。

“哦,陈姐,我们在讨论少华在大学时段的陈年旧事,他说他在大学的学习上投机倒把过,你相信吗?”陈雯婷回过身来问为垃圾桶套着新袋的保姆。

“打死我也不相信,少华会在学习上投机。”保姆信誓旦旦地说道。

“看看,连刚来几天的陈姐都不相信,谎言被无情地揭露了吧!”陈雯婷微笑着用炒勺指着姜少华说道。

“咳,这社会做个坏人真难,怎么会没有人相信呢?难道要在脸上写上坏人两个字,才能让人相信吗?”姜少华无奈地说。

“有些人的坏是表现在脸上,不写坏人两个字也能让人一眼看出,少华,你吧!即使写着这两个字,也没有人相信,因为你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真诚和憨厚,那两个字没有位置了!”保姆陈姐摇着头说道。

这句话说者无意,可是听者有心,刚好到了陈雯婷的心里,她的心里满是自豪和骄傲,这位完美的好男人如今被自己占据,他的心,他的一切都属于了自己,即使辛苦和劳累又有什么关系?

这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横扫了华北平原后,被秦岭遮挡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放肆地在平原上跳起了舞蹈,尽管天空中有太阳,发着孱弱的光芒,但是依旧阻挡不了大地上的酷寒。姜少华躺在玻璃房的躺椅上,依旧要开着灯,才能看清书本上的字体,陈雯婷拿来了一条薄被盖住了他的下半身,不让缝隙中通过的寒风吹进他的身体内。姜少华不到一个星期,已经看完了法国作家的几本图书,现在他的手里正拿着高尔基三部曲的中间一本《在人间》,这本书读着读着,怎么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突然间想起了中国作家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虽然说国情不同,但是他们的生活却及其相似,原来文学艺术是相通的,姜少华竟然有了提起笔来的冲动。

“怎么?想写作了!”不知何时,陈雯婷站在姜少华的身后,看着他摊开了稿纸,拿着笔跃跃欲试。

“有这样的冲动,但不知道写一些什么东西好!”姜少华谦虚地说道。

“有冲动就好,可以多加思考,至于这什么东西?我觉得你既然能够提起了笔,就一定有了基本思路!”陈雯婷引导着说。

“是的,我想写我挚爱的家乡和亲人,在高尔基先生和《童年》和《在人间》的启迪下,我发觉我脚下的土地才是我一生的牵挂。”姜少华眼睛里含着泪水,他虔诚地说道。

“好吧!少华,我支持你,你就放心地写作吧!在这段日子里,你不用思考别的。”陈雯婷感同身受地说道。

“谢谢你,雯婷!”姜少华犹豫了一会,提起了笔在稿纸的顶端写下了《城湖三千里》,是的,这就是他的家乡,周围城湖环绕,她的周长接近了三千里,这里荷花香郁,农田和绿树环绕,村庄交错辉映,现在他的任务就是给她着墨,让她在历史的长河中流淌下去。

远在京城的金健春一家在堂弟和路然等人的帮助下,很快地在公司旁边的民房里找到了住处,他们也接到了等待签约公司的通知,让他们不用着急去公司报到,先在周围熟悉一下环境,把生活物质采购一下。这当然让他们十分高兴,打扫了房间的卫生,他们就踏实地休息了几天。这里虽然是套半四合院落的民房,但是接近城市的中央,出租的价格自然不低,好在金健春领取了天地一侗集团公司的补偿金,现在手里还算殷实。

“哎呀!我们又回来了。”金健春坐在沙发上,激动得泪流满面,这种思想已经在心中停留了几十年,他每天都在幻想着回到这里。

“如果以前我们不把那个四合院落卖掉就好了,也大概在现在的五环道路吧!”柳如言叹息着,他们原来在京城的祖传房子,由于去购买淮都区的四合院落,竟然直接低价转卖了出去,如果不卖出去,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他们恐怕会发了大财了。

“别再后悔了,不就是你嘛!非要着急地买那套四合院落,才不得不卖了这京城的房子,如果不卖的话,光靠出租的租金,也买了那样的几套四合院落了。”金健春埋怨着自己的女人。

“谁知道我们这辈子还要回来呀!”柳如言委屈地厥着嘴巴,忿忿不平地收拾着物品,金健春说得对,就是自己那时年轻气盛,攀比心理作祟,才威逼着自己的男人卖了祖传,去买了当时在淮都区数一数二的高价四合院落,而如今被改造后,分了两套郊区的商品房草草了事,而京城的房子价格在这些年里已经翻了几十番,如今旧事重提,怎能不让自己后悔到肚子痛。

“哎呀!你们两个就不要争吵了,现在遂了你们的愿望,我们又回来了,这不也是一种幸事吗?”金志琪在旁边边收拾着物品,边劝说道,如果不是出了和姜家的那些事情,她可不意愿离开那个小城,那里的生活安逸,也没有这么多的竞争,看看这京城,空气中都有一种紧张的硝烟味道。

“对,对,我们又回来了,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有了属于我们的房子!”看着自己的女人生了气,金健春也赶忙缓和了气氛说道。

“我们晚上去吃点好的,然后去转一下这里的胡同文化怎么样?”金志琪倡议着说道。

“那肯定是好了,我们赶紧准备吧!看下这里的胡同文化和淮都区有何不同!”金健春也坐立了起来,他翻找出一份大街上散发的旅游地图,用笔在上面勾画着,任凭着儿时的记忆,却发现如今的京城今昔非比,除了一些四合院落外,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繁华的办公楼与高档的酒店群,他仅存的那些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租住的房子是在以前四合院落的模式上新扩的,在底层上加高了一层,两侧的厢房被拆了一半,做了临时停车场,听别人说,这里的停车费每晚就可以收到几千元,比出租房子值钱多了。

金健春他们租用的房子就是在顶层,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海。

京城的夜晚灯火辉煌,霓虹闪烁。当他们打算出门时,却发现门口已经站满了行人,商贩们把摊位摆放到了院落的大门。

“哎呀,原来我们已经处在了城市中央呀!”金志琪惊叫了一声,她回头唤来了父母。

“这要多谢路然了,没有想到,她还能帮助我们找到了这里的房子!”柳如言当然也欣喜若狂。

“白天看起来很少人,怎么晚上的人群却多了起来?另外怎么出现了这么多年轻人来摆摊做生意呀?”金健春突然发现了这一现象,他惊讶地问道,第一个问题不难回答,和淮都区一样,当太阳落山,霓虹灯亮起的时候,辛苦工作了一天的年轻人便出来觅食和寻求欢乐,然而不同的是,京城的胡同里却有很多的年轻人做着传统的生意,比如糖画、吹糖人和做风车等,有人说这样的传统文化会慢慢地消失,而在这里,年轻人却勇敢地拾了起来,他们的抬足举手之间,而且做得那样的有模有样,让一帮国外的参观者围着大声地鼓掌喝彩。

“这些年轻人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出来摆摊挣钱,缓解一下生活的压力!”旁边一位摆摊卖面食的老人说。

“原来如此,在京城生活的人们也不全是那样地光彩照人呀!”金健春如梦方醒。

“什么时候有空要请一下路然他们,好好感谢一下别人!”柳如言仍旧对路然等人的感激耿耿于怀。

“是的,听他们说,这两天他们办完事情就要回到淮都区去了,所以我们要请客需要尽早呀!”金志琪在身后提醒着说。

“是呀!刚好这两天有空,你就联系一下他们了!”柳如言回头对身后的女儿说。

“好的!我晚上回去就联系他们!”说完,金志琪就提前跑了过去。

“这孩子,说话办事毛毛躁躁,什么时候才能够改正这毛病呀?”柳如言摇了摇头说道。

“这就是我对你的爱,就好像你是筷子我是菜,相互缠绕着,相互不分开——”随着吉他乐谱,一首轻快的歌曲传到他们的耳边。

金志琪回头,在不远处,一位女生抱着吉他,她轻轻地波动音弦,清唱着这首快歌,这样的歌词虽说没有经过打磨,但是配合着低沉的电吉他,仍旧吸引着周围的人来围观。

“走,俺爸俺妈,我们去看看!”深深喜爱音乐的金志琪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她拉着父母走进了人群。

女孩的前面放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求助信,然后旁边放着一顶草绿色的帽子,青涩的女孩低垂着头,声音从她泛白的嘴唇里流出来,就像山间的溪流一样。

“那上面写的什么呀?”金健春拢了拢目光,在灯光下他希望看得仔细。

“这女孩是北漂者,刚从音乐学院出来,来了几天没有了路费和生活费,在这里卖唱挣点钱!”围观的人好像对这些北漂者已经习以为常,他们还说,这些北漂者在天桥那里更多,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一种习俗,没有什么可惊奇的。

金志琪低低地垂着头,难道自己就不是吗?好在幸运的是如今父母在了自己的身边,好在现在自己不用流落街头去卖艺,好在自己还有一纸合同来保障自己在这里的收入,好在——

金志琪不能想了,自己在这里得到了太多,看着这些流落的青涩学生,自己是何等地幸运。

“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金志琪的思绪,她掏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随着谈话,她的脸上愈加地深沉。

“怎么了?琪儿。”柳如言发现了异常,她赶忙挤过来,轻轻的问道。

“公司让我明天去报到!”

“不是说给你先放两天假吗?怎么突然间又改变了呢?”柳如言不解地问。

“既然端别人家的饭碗,也是身不由己,我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改天再出来逛街也好。”金健春也无奈地说,只好劝着娘儿俩个往家里走,他们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争取明天有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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