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漫过天山和黄土高原,转眼就横扫了华北平原,这一年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早了一些。田地里的庄稼还没有完全播种齐全,这股严寒就封锁了地面,把裸露的耕地土层冻的冰硬冰硬的,种子都无法在播撒进去,只得一边灌着水,待冻层消失,然后及时地把种苗补钟进去。
“天气酷冷,来年肯定是个收获年!”人们一边拢着手,一边吸着冻的发红的鼻子说,是呀!寒冬已经到来,雪花肯定不会远了。
淮都区皇宫东侧四合院落的保护和改造,以及商业街的建设迫在眉睫,这个项目一拖再拖了,如果不能在春节前试运行,那就是个笑话了,这在淮都区的历史上都没有呈现过的局面。
然而,淮都区的科创集团公司如今却迎来了更大的一次振动,那就是京城的总公司突然派来了调查组,他们的组长就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万山,这样的振动让公司都很惊讶,一个嫉恶如仇的退休老干部如今为了这个分公司竟然再次出了山。
罗阳在节后的第二天准时出现在京城总公司的会议桌旁,他把带来的证据分发到各位主管领导的面前,然后打开了身后的投影汇报了这半个月的所有见闻,他说:“如果我们能够准确地把握时机,这些四合院落的改造完全可以在国庆节前完成,最高三层的商业街建设也能够在元旦前完工,目前这两个项目严重滞后,都已经成为了别的单位的反面典型,人民的笑柄,这对于我们作为一个有担当和专业的企业来说,这样滞后的项目也是对人民的不负责任,尤其是现在项目还在拆迁补偿的问题上有若干的问题,这是不能想象的。我以前在淮都区做过几年的干部,知道那里的人民质朴的性格,再说这项目以前有过成功的案例,我们只需要借鉴过来就行了,然而现在那里却产生了很多的矛盾,政府与企业,企业与分公司,分公司和承办单位以及人民群众,都有很大的矛盾,这里肯定不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而是整个体系都出了问题,如果要解决这些问题的话,我们就要有魄力,有力度。”
“刚刚听完罗总经理的汇报,我们都很惊心,没有想到一个成立不到一年的分公司竟然有这么多的问题,而且触目惊心,以前他们汇报说政府贷款没有下来,项目不能全部展开,我相信了!后来他们又说政府的补贴不到位,拆迁补偿不到每一家农户,我也相信了!昨天,就在昨天龙中启董事长回来还汇报说,我们的项目一切顺利,可以年前完全竣工,我又相信了,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个分公司竟然到了这一步,”龙浩董事长痛心疾首地说着,他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我现在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话,然而面前的证据又不得不让我相信,那就是那里的公司确实出了问题,现在我们要及时止损,然后清查责任,不管是谁,也不要管他是什么职务,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嗯,我觉得现在要派个调查组过去,及时追查责任,另外现在所有的业务,我建议先交给罗总经理负责,等待所有的问题清查清楚后,再把岗位交还给他们,毕竟生产也不能停滞,否则年前不能完工的话,肯定会闹出笑话来的。”旁边坐着旁听的万山建议着说。
“对,我觉得万老的建议是对的,这也是目前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集团总公司的秘书长李远峰说道。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旁边的几位董事也接着话题说。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你们觉得谁来做这个小组的组长好呢?”龙浩无奈,只得采纳了大家的建议。
“现在即将到了年后,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抽不开身子,看看大家谁能够辛苦一趟!”李远峰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对呀!我们现在也都比较繁忙,抽不开身子呀!”几个董事也同口异声地说。
“既然大家都比较繁忙,我去一趟怎么样?”万山看出了大家都是有意在推脱,他们都知道龙中启和龙浩的关系,如果真的处理不妥当,肯定会惹得自己一身骚气。
“我赞同,万老德高望重,如果不辞劳苦,到了淮都区肯定会查出问题,及时为公司止损。”李远峰第一个举起了赞同的手臂。
“是呀!我们也赞同。”其他的人也纷纷举起了手。
“那就这么定了,调查组以万山同志为组长,罗阳同志为副组长,其他单位抽调得力的骨干,组成成员,一起去淮都区查出原因,及时把分公司的业务拉到正常轨道建设中来。”龙浩也赶紧拍了板。
人们摩拳擦掌地纷纷去准备了,龙浩却单独地把罗阳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
“年轻真好!”龙浩董事长说出了一句前无头后无序的话来,他沏了一杯茶水递给了罗阳,然后接着说道,“小罗呀!你这次回去淮都区,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这么多的问题,果然英雄出少年呀!”
“多谢龙董事长的夸奖,有你们的支持,我这次一定不遗余力地完成公司交代的任务!”罗阳信誓旦旦地说。
“小罗呀!你知道我为什么派你去淮都区科创集团公司做总经理吗?”龙浩突然换了话题,他回头问道。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以前在那里做过事情,我好像听你说过了一次!”罗阳很惊诧面前这位龙董事长的变化。
“有一方面,但是不尽然,因为你进公司时有人做了担保,我这次派你过去,希望你们能够很好地合作,然后把事情圆满地完成,没曾想你们却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龙浩看着很惋惜的样子。
“龙董事长,请你说得清楚一些,我还是不明白!”罗阳愈加地惊讶。
“你知道龙中启这个人吧?”龙浩诡秘地说。
“他不是科技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吗?他与我的事情有关系吗?”罗阳追问道。
“小罗呀!我看你很聪明,为什么对有些事情会反而很糊涂呀?”龙浩把手中的一杯茶仰头喝了干净,他索性地说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你在京城里寻找工作,就要心灰意冷的时候,公司给你打电话的事情吗?”
“我刻骨铭心,那段日子的遭遇,现在历历在目!”
“你记得就好,那是有人给我打了电话,我才让人打电话找到了你,这也是我让你去淮都区找寻答案的一个原因,剩下的事情你就再去那里寻找吧!那里的答案会让你吃惊的,我这里就不多说了,希望你聪明伶俐放在应该有的位置,否则你会后悔终身的。”龙浩诡秘地笑了,他拍了拍罗阳的肩膀,便挥手让罗阳出去了。
出了龙浩的办公室,罗阳呆立着,就像一尊佛像,他的头脑里一片模糊,人呀!为什么这么复杂?
“罗总经理,没事了吧!我们走吧!”李少叶走过来,轻轻地拉了发呆的罗阳一把。
“嗯!好,我们现在就走!”罗阳从梦中惊醒,他赶忙地赶上了李少叶。
但是,不管事情发展如何,总公司的工作组还是伴随着西伯利亚的寒流来到了淮都区的科创集团公司。
工作组指挥中心驻扎在了淮都大酒店的西餐厅内,他们刚刚进驻,就制定了计划,一部分成员去了公司及项目部,一部分成员开始电话约谈科创集团公司的各位负责人,万山亲自坐镇指挥部内指挥,一时间整个淮都科创集团公司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自京城归来的罗阳心里却没有一丝的轻松,他反复地在头脑中过着龙浩董事长的话语,这些似懂非懂的话语让自己每天都心惊胆颤,自己身后的那张牌到底是谁?又能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伤害?而龙中启和龙浩与这张底牌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在罗阳顺利地进行科创集团公司改造的时候,路然的职场道路却没有那么顺利。
来到住处的第二天早上,路然吃过麦祖巫精心准备的早餐,这个老男人果然没有回去,他在这里仿佛涣发了第二春,他们激情地相拥着,吃着,交谈着直到了深夜,他们设想着所有可能要遭遇的问题和困难,然而他们要顽固地恪守着最后的底线,那就是海潮漫漫科技文化公司的拥有权,尽管这个名称随意都可以取,但是这个名称确是路然的青春和她的回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然而,更让路然惊讶的是,她感觉到体内一阵寒冷,这样的寒冷在他们的激情后而又转瞬即逝,难道是?她看了看身边沉睡的男人,又很快地否决了这个想法,也许是路上的空调吹多了,也许是这股西伯利亚的寒流从门缝里进来了。
路然看着身边安详入睡的男人,他的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如今像耕了几亩地的老牛,房间内回荡着他巨大的鼾声,路然的心里五味杂陈,尽管身体疲惫,可是她再也无法入睡。
自己在这个社会到底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呀?海潮漫漫这几个字,自己十几年的心血和精力都在围着这四个字转,难道这是自己的坚持和执着吗?还是自己不肯改变,社会上创业的人很多,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是这样的付出。路然想着,泪水顺着眼角流淌,浸透的纸巾转瞬之间就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大片,积攒成了山。
即将天亮的时候,路然才在一阵阵的困意中渐渐地睡去,直到自己预订的闹钟响起,才让她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我本来要给你关上的,你是回来述职,没有必要定闹钟,预约的这么早!”麦祖巫站立在旁边憨厚地说道。
“我要赶紧办理了,回到淮都区,那里的事情太多了。”路然起床后,拿着置换的衣服去了洗漱间,在这里,早晨冲澡成为了她的惯例,只有在这源源不断的水流中,才能清洗到她交易的耻辱。
“难道你这么着急回去吗?”那男人蠕动着嘴唇,看着路然着急地翻找着衣服,他把“我们刚见到”的这句话生硬地咽了下去。
“你不知道,如今的淮都区今非昔比,尽管还不到一个月,我们可是被别人的脚程甩到九霄云外了。”路然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洗漱间,里面就响起了水流声。
麦祖巫无奈,只好转身又去了厨房,他沏好了奶粉,把热好的面包摆盘放在了对面,对事业执着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她们会冷淡地对待生活和亲情,这是她们职业中养成的习性。
然而,当路然驾驶着车辆去宾馆接了范语晨,她们两个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办公室,预约的会议室内依然空无一人,她们焦急地等待着,过了约定的时间,仍旧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除了前台秘书偶尔会走过来添加一些开水,焦灼的范语晨几次过去询问,都被秘书以“不清楚”为由挡了回来。
“路董事长,我看他们是有意躲藏了起来,害我们在这里苦等!”范语晨烦躁地叫嚷道。
“再等等吧!”这时的路然倒不再烦躁,这也在她设想的情景之中,然而麦祖巫现在还没有出面,这一点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早晨走出屋门的时候,他们可是前后脚的。
“路董事长,他们是在戏耍我们的,麦思琪和夏伟克也早回了京城,到了现在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背后肯定是有什么阴谋?”范语晨在路然的身前走来走去。
“语晨,不要焦躁不安,安心地坐在那里!”路然表面依旧十分镇静,她的内心莫名地心慌,而心中的这种燥热却不是来自眼前,我到底怎么了?路然不禁地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路董事长,我们现在可是完全把身体暴露在别人的枪口下呀!”范语晨的话语中依旧带着浓烈的硝烟味道。
“你也别这么说,这里毕竟不是在我们海潮漫漫公司,小心隔墙有耳。”路然低声地提醒道。
“有什么好提防的,本来就是这样子嘛!他们有意把我们晾晒在这里,然后在背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范语晨的声音反而大了起来。
路然便不再去理会她,其实这些话也是自己要说的,借这个小姑娘的嘴说出来也好,至少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气了。其实自己也知道,范语晨之所以能够这样大胆地说出心中的晦气,她倚仗的也是自己,只要自己不倒下,范语晨就可以高枕无忧,如果自己倒下了,恐怕她一刻也呆不了公司,为了这名为自己辛苦劳碌奔波的属下,自己这次一定要坚持下去。
尽管她们如何喧闹,总公司的人都对她们视而不见,最大的借口就是“不清楚”、“请再等待一会”等诸多的理由打发了她们不厌其烦的询问。
路然无奈,借着去卫生间的时机,她拨通了麦祖巫的电话,电话响了,却没有人接,等路然把电话挂了,再次拨打过去时,那边已经关了机。
这个老男人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昨天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早晨还不停地叮嘱着自己,转而就关了手机,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吗?路然浑身一颤,开始惊慌了,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不管是吉还是凶?她都渴望着一个答复。
“走,我们走!”路然带着范语晨匆匆忙忙地向外走。
“路董事长,范小姐,你们不再等一会了,领导可能等一会就到了!”前台的秘书看见她们走了出来,微笑地打着招呼。
“你们就这样糊弄人吧!”范语晨气得哑口无言,她想咒骂她们几句,但是想到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打工者,端着别人家的碗筷,吃着别人家的饭菜,也只得气愤地指了指,跟随着路然走了出去。
“你先回去宾馆内等我的消息!”路然把范语晨送到了宾馆的楼下,然后对她说。
“你要去哪里?路董事长。”范语晨关切地问。
“我去找一个人!”路然故作平静地说。
“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回去宾馆后不要关机,静等我的消息!”路然叮嘱道。
“好,我在这里随时听候你的差遣!”范语晨便不再询问,她下了车,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路然驾驶着车辆,飞快地开到了京城的西郊套房,她打开了房门,里面已经没有了麦祖巫的踪迹,她再次拨通了那个老男人的电话,电话的那头依旧关机,话筒里只是不厌其烦的传来电讯服务小姐的电话关机提醒。
啊!路然突然感觉到天旋地转,她一头扎在床上,骗局!这一切都是骗局,她开始憎恶这间房子,这张床,和这里的一切甜言蜜语,她憎恶自己的身体,憎恶自己到了现在还年幼无知,这是个什么社会?所有的牛鬼蛇神都可以道貌昂然地生存在这阳光之下。
路然痛哭了一会,她的心里平静了一些,不,自己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生活着,不能让这个骗局成为了永远的痛,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秦律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需要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