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几日的阴雨褪去了,长安城被这场春雨洗得焕然一新。
天气重归晴好了,王府后院的侍女们顿时在芸箫的指挥下忙着洗晒起来。
家令张观则率领府里的众多宦官们清扫殿阁,梳理水道,将假山池塘一个一个检查。
春天到了,蛇虫鼠蚁增多,为了防止这些畜生惊扰到王爷,全府的宦官都被发动了。
该清的杂草淤泥要清除干净,该除的春虫蛙蛇要驱干赶净。上到房顶的琉璃瓦,下到茅房的清水池,一处都不能遗漏!
所以一大早,府里就热闹起来了。
苏白还在用早饭呢,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一问侍候的纤凝,才知道原来是在大扫除。
这下苏白也不能静心练剑了,因为练武场也正被清理着呢。
看那洒了水还灰尘漫天的样子,苏白摇摇头,干脆跑到前院各官署里闲逛起来。
但是到了前院一看,得,这里也在洒扫!
众属官早都被赶了出来,众人无奈,只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起来。
这要是在往日,以苏白的性子,他早出门躲清净去了。但此时闭门读书的时间还没过,苏白无召不得出府。
最后苏白实在没办法了,就一个人躲到了正门的门房里。
话说这王府的门房虽然只是个小吏,但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身为王府的门房,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按照规矩,王府门房都是隶属于王府大夫的,虽然是吏员,但实际收入也有百石——也就是约一金,这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
苏白向来很重视门房,毕竟这是王府的门面。若是门房嚣张跋扈,不懂进退,败坏了苏白的名声,那可不是杀人能解决的。
所以在苏白的多次强调下,王府门房的人选经过了大夫柯直和颜舒国的多次考核,终于决定了三人。
这三人苏白也见过,都是读过些书的。问答间也算知进退,懂尊卑,所以苏白也算认可。
这次苏白突然过来,事前也没通知过。
但走进门房一看,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茶水笔墨、雨具碳炉,一应俱全。
桌案和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近期外界递上的拜帖、请柬、诗文等物,分门别类,清清楚楚。
“嗯,不错不错。”苏白满意地点点头,对侯在一边的门房岳卫很是赞赏。
“多谢王爷夸奖。”岳卫躬身一礼,声音不卑不亢。
苏白随手拿起几张拜帖看了看,发现其中一张写着:昆仑山上清童子元宝敬拜。
“嗯?这是谁?”苏白一愣。
“回王爷,这是昨日一少年递上的,今日方才归档。”岳卫说道。
苏白拿着拜帖,见只是一张普通的拜帖,并不华贵。但用灵眼仔细一看,竟然看见上面附着一股纯净的灵气。
“咦……”苏白心下顿时有些惊疑。
再往这堆拜帖中查看,苏白倒也又看见了几张带有灵气的拜帖。
抽出一瞧,都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寺庙、道观,都言近期要举行法会,邀请楚王驾临——也就是要钱的。
再看这位上清童子的拜帖时,苏白却发现他写得非常简单,只是说要“谈玄论道,纵论古今”,并无特别的事。
难道只是要见我一面?见我干嘛?刺杀吗?苏白心下暗疑,嘴上却问到:
“递此拜帖的人,形貌如何?”
岳卫想了想,用有些不自然的语气说道:
“回王爷,此人约有十七八岁,长相俊俏,衣着奇异,举止大方,望之颇有仙风道骨。”
“哦?”苏白彻底起了兴趣,那应该是个有道之人了,于是他笑道:
“既然如此,就派人请来吧……他住在道政坊的清远客栈?倒也不远,你去领一辆马车,带两个人将他请来。”
“是!”岳卫躬身应道。
未几,一个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从王府边门进来,经过多次检查后,终于见到了正在偏厅喝茶的苏白。
“贫道上清童子,见过王爷!”上清童子立在堂下,行了个道揖。
苏白定睛一看,这“人”果然与众不同。
只见他戴着浅青色的园角道士帽,身上披着浅青色的园角帔,脚下穿着青色的圆头鞋。
最特别的地方是他穿着一件十分漂亮的轻细如雾的纱服,这衣服形制十分与众不同。可虽然怪异,看起来却极为漂亮。
乍一看,这位上清童子似乎是个俊俏挺拔,飘飘若仙的少年。
但苏白仔细一看,却无法从他身上看到属于人族的气运之柱,反而看到了极为浅淡的妖气和浓郁的灵气。
除此之外,苏白还能看见一道灵动的金光宛如游鱼飞鸟,围着上清童子的身周乱飞。
苏白立刻判断出,他十有八九不是人!
“道长有礼了,敢问道长在何处清修,寻本王何事?”苏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动声色地问道。
“贫道云游四方许久,前些时日才在长安落脚。听闻王爷好方道,心下奇之,特来相见。”上清童子微笑着说道。
苏白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
“原来如此,那道长这一身奇装异服又是何来历?”
“哦……所谓道在方圆之中,贫道服圆而持心方正,就是此意。”
“那你这纱衣……”苏白又道。
“此乃上清五铢服。比六铢天衣更轻细,是为五铢服也。”上清童子笑道。
“哦?!”苏白闻言一惊。
所谓六铢天衣,传说是仙佛所穿的衣服,因总重不过六铢而得名,是道经中记载的天衣、仙衣。
上清童子的五铢服比六铢天衣更轻,难道这也是仙衣?
苏白不禁有些疑惑了,看这上清童子身上浓郁的灵气和浅淡的妖气,苏白推测此人难道是个妖仙?
但不管如何,上清童子身上的妖气这么淡,而且毫无邪煞之气,至少说明他不是妖魔之属。
而对苏白来说,能抵挡他身上的皇朝龙气,还身具灵气和不知名金光,就能认定此人必然不简单,十有八九就是修行中人!
而苏白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交流道法,还是探听修炼界的奇闻异事,都是苏白目前急需的。
于是苏白伸手一引,微笑道:“道长请坐,上茶!”
“谢王爷!”上清童子又行了个道揖,施施然坐下了。
“道长云游四方,必然有见闻趣事。本王虽好仙道,但奈何无缘修炼,所以还请道长多多赐教啊!”苏白笑道。
“王爷过誉了,贫道鄙陋,些许见闻不足为提。不如贫道为王爷讲解目前天下最负盛名的道家五宗如何?”
“哦?愿闻其详。”苏白道。
“所谓道家五宗,分别是:清虚仙宫、三清山、正一宗、清微派和楼观道。
清虚仙宫立宗昆仑山,是道家第一大派。其以功法温正闻名,善练玉液、聚五气、凝三阳;以结金丹,炼阳神为要,功法直指神仙大道,是道家一等一的正道妙法。
三清山则是最正宗古老的丹鼎派道统,传承自上古方仙道,既修内丹,也炼外丹,于丹药、医术等方面极为擅长。
正一宗又名龙虎山天师道,是天下大派,擅长画符驱鬼,符水治病,同时最擅长斋醮法事,是极善斗法的流派。
清微派位于武当山,该派以雷法为事,兼修内丹,主天人合一,以内练为基础,辅以外法。
其功法强调诚于中,修于内。且该派极善役使鬼神,只要手握符敕,鬼神莫敢不从。
楼观道则是终南山名派,传人较少。该派善奇门遁甲、六爻易占、文王课、推命术、相术堪舆、图谶望气等。
门人既内服丹药,也外修功德,最擅长借气运,一旦得神人相应,窥天道漏洞,便巧立道果,成仙成真。”
上清童子一口气说完后,苏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没想到原来在天家朝廷之外,还有这么广阔的世界。
“仙道可真是……令人向往啊!”苏白不禁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