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芸箫奇怪地问道。
“哦……没事,走吧走吧。”苏白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激荡,脸上努力做出了自然的表情。
对于城府不深的苏白来说,能勉强控制表情,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而他的表情变化被一众侍女察觉到,那就无可奈何了。
更何况,就是她们看见苏白表情有异,恐怕也永远想象不到,苏白到底看见了什么……
“大乱将生啊……”苏白头一次惊讶地发现,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他竟然毫无应对的手段。
仔细一想,苏白在朝堂既无势力,在军队中也无支持。
除了父皇母后的爱护,自己似乎毫无倚仗。哦,也许外戚承恩侯柳家有些作用。
但他们早已将宝压在了太子身上,自己作为嫡次子,封王至今,柳家竟然一次也没有上门拜访过!
“细思极恐啊!”苏白感觉心烦意乱。
终于意识到自己柔弱不堪这一事实的苏白,此时已经有些慌了神了。
侍女伺候着洗澡的时候,稍微被指甲刮到了后背,苏白就罕见地发了火。
但火刚发出去,苏白就清醒了。看着四个瑟瑟发抖的侍女,苏白猛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人皇经》中所说的心障!
心障者,发于心,乱于行。无声无息,无形无色,困人神思,混人修行。
渡过者,心明神清。渡不过者,混混沦沦。
“都出去吧!”苏白叹了口气,将侍女们赶了出去。
他一个人坐在硕大的浴桶里,突然意识到,也许只有那本神秘的天书才是他的希望。
天书教给了他《人皇经》,帮他打破了天道于人间皇族的枷锁。
那么面对不知何时将要爆发的天下大乱,天书又能不能帮到他呢?
苏白从神庭中召出天书,封面上熟悉的“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让苏白不禁一阵安心。
翻开封面,第一页当先写着[天运零],下面则空空荡荡,一字也无。
翻到第二页,除了[大道基]三个字,也是空空荡荡的。
第三页是[万物生],第四页是[仙灵召]。除此之外都是一片空白,惜墨如金。
到了第五页,苏白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人皇经》全篇。密密麻麻的经文写满了整页纸,和前几页那几乎空白的样子大相径庭。
“天运没了,什么都换不了……”苏白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对这神秘的“天运”眼馋起来。
得想办法搞到更多天运才是!苏白暗下决心。
“来人,更衣!”苏白收回天书,猛地从浴桶中站起来。
他要好好查看一下王府属官的履历资料……攘外必先安内!
丞相府。
钱迎春一身干净朴素的青色长袍,正快步走在府中复杂的小路间。
路上遇到行礼的下人和相府的属官,他都一视同仁地含笑点头,然后错身而过,步伐始终不乱,身姿始终挺拔。
“四公子果然不愧是相府的麒麟儿呀……”
大家都这么说。
可大家都这么说的……便对么?
至少钱迎春自己不这么认为,三哥有治世之才,也有悲天悯人之心。
若不是因为他流连烟花之地,心不在此,恐怕早已位居九卿,高坐庙堂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永远也比不上的大哥……
小路交错,最终汇入大道。
钱迎春熟门熟路的走进相府议事正堂,门口的侍卫行了一礼,他无声地点头回礼。
跨入正门,是一间面积巨大的厅堂。丞相钱瑞瑾端坐在上首,正眯着眼睛听属臣汇报。
下首二十多个座位全被坐满了,还有很多人站在角落里。
钱迎春无声地和注意到他的众臣点了点头,也跟着站在了旁边。
“……其中云梦泽到彭蠡湖段约三百里的江面最为严重,才两天时间,沿岸堤坝就均已到溃坝边缘,然雨势未见颓势,可能未来三天都会是大雨。若无措施,恐怕明后两天就会决口。”
堂上的气氛异常凝重,今年的春汛来得比以往更加猛烈。过去十年,还未有过如此暴雨。
“嗯……”钱瑞瑾还是眯着眼,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江夏郡和长沙郡做了什么?”
丞相长史傅轩回道:“江夏郡守司马鸣和长沙郡守李宥已亲临现场,指挥各县共发动民夫差役十万余人上堤。
另号召全郡乡绅慷慨解囊,筹得三十余万石粮食,两万件农具和一千辆牛车。”
“好!不愧是司马鸣!”
“不错不错,两郡乡绅深明大义啊!”
众人听了,凝重的气氛顿时一缓。
但钱瑞瑾仍然不动声色,堂上十三曹的曹掾和长史、司直等人更是满面愁容,这让刚和缓的气氛又慢慢紧张起来。
“他们还需要什么?”钱瑞瑾等众人安静了,才又问道。
“两人连名上奏,请调豫州全州邢徒参与护堤,还请调拨草药一千石、蓑衣八万件、粮食十万石和各类车具两千辆。”
“嘶……”
“邢徒?怎么能调邢徒呢?”
“是啊,这要出了乱子,那不就是雪上加霜?”
“……”
钱迎春本来对长江沿岸大雨的事并不上心,但听到请调全州邢徒时,却猛地抬头,面色凝重地看向钱瑞瑾。
两郡郡守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调邢徒的隐患。但他们既然奏请了,就说明与邢徒作乱相比,溃堤之势更是迫在眉睫。
如此看来,一场洪水是免不了了……
“仓曹、法曹,东西尽快调拨过去。”
“是!”仓曹掾胡章盛和法曹掾夏露起身一礼。
“关于调邢徒的事,老夫会禀告陛下定夺的……并州有消息吗?”
兵曹掾曹颖起身说道:“最近安分了不少,小规模的摩擦倒是有,但匈奴一直很克制。
但云中郡和朔方郡走私的商队又猖獗起来,其中不乏私贩铁器与茶盐等,镇北将军奏请出兵截杀,并来函请丞相调查其东主。”
“回函说查不了,走私的商队他爱怎么杀就怎么杀,任其施为……措辞客气些。”钱瑞瑾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是!”曹颖一顿,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好应诺。
……
一场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
全国上下的大事小事都汇集在丞相府,千头万绪,繁杂而忙碌。
像今天这样只开一个多时辰的会议,已经算是快的了。
可即使如此,与会的众人仍然难掩疲惫。
而相比之下,丞相钱瑞瑾虽然看起来老迈不堪,但在决策部署时却始终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每日都面临这么大的负荷,也难怪丞相老得如此之快了。
众人退下后,侍女领着钱迎春来到钱瑞瑾的书房。
过了一会,钱瑞瑾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走了进来。
“丞相!”钱迎春起身一礼。
钱瑞瑾看着自己挺拔俊郎的小儿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叫你来,知道为何吗?”钱瑞瑾坐在椅子上,翻开了一张奏折。
“为楚王。”钱迎春回道。
“嗯……楚王相,不好当啊!”钱瑞瑾三两笔写完,又换了一本,“可知该怎么做?”
“恭恭敬敬,本本分分。”钱迎春又回道。
钱瑞瑾停下手里的笔,抬眼看了钱迎春一眼,浑浊的老眼中锐利之色一闪而过。
“何解?”
“楚王年幼,少年心性,不学无术,又好方道。非明主也。”钱迎春回道。
“哎……”钱瑞瑾放下笔,看着钱迎春说道:“何谓不学无术?你见过楚王吗?”
“这……”
“兼听则明,还不懂吗?”钱瑞瑾又叹了一口气,“尽心尽力,事之以忠……去吧!”
“……儿子明白了!”钱迎春也不是傻子,一点就通。
他对钱瑞瑾深施一礼,缓缓退出门外。
“哎……”钱瑞瑾又是一叹,手上却不停,又拿起另一本奏折翻看起来。
看完了奏折,他还得带着东西赶紧进宫面圣。
事多又杂,朝政日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