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特要结婚了。”
“!?”
爱德蒙一早起来,塔莉娅就赶来叙述这个消息。
“爱德蒙,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公子夫人该不会是...”
“不会的...瓦朗蒂娜不会背叛我的。一定是公爵逼着洛斯特娶了哪家的小姐吧。倒是提供了一个侦察的机会...”爱德蒙笑笑,示意瓦朗蒂娜不要担心。
“希望如此。”塔莉娅尽管感到不安,但同时也顺着爱德蒙的愿望说着。
“你可真佛系,还担心别人家的姑娘。你最近啊...”娜荷蒂维娅叉着腰。
“成人之美!娜荷蒂。”塔莉娅故作镇定地说道。
“...好吧。”
“请帖已经下来了。骑士团也受邀参加婚礼。”娜荷蒂攥着请帖,凑的很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将爱德蒙吃掉。爱德蒙不禁往后腾了一腾:
“团长好!”
“带你一起去,你可愿意?”娜荷蒂挑着爱德蒙的下巴。
“我当然要去了!但...我不知道是否合适...”
“宴会时,戴着头盔不要声张。站在我的旁边,说是我的侍卫就可以了。”
“明白...!”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次游行,我预定了公会大楼最高的那个房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谢谢团长...!”
“wok,那个娜荷蒂居然这么关心团员了!”
“人家关心的那是爱德蒙,关你什么事!”
“我也关心爱德蒙!”
“咱大伙都一样。”
“哎呀,他可真难得。开始发家了还念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呢,看看你,格林。天天惦记着那家的子爵夫人。”
“你好意思说我,舒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去勾搭自己表妹。”
两个骑士对视一眼,瞪了对方一秒之后立即眉开眼笑:
“好兄弟!”
“不许说团长坏话!你们两个!!!”
“woc,狼姐!快润!!”
瑞奈儿听闻此言逼近过来,两个骑士立马撒腿就跑。
“不过我想...团员对这个决定应该都没有什么意见。”娜荷蒂说。
...
仪仗队驶过人潮涌动的路边。爱德蒙随娜荷蒂维娅一行人向楼下的路边注视着。马车中间,一位身着洁白婚纱的秀丽女子吸引了他。一瞬间,他的心脏近乎停跳。
“那是...瓦朗蒂娜!?”
昔日的青梅竹马还像初次见面那般秀丽。只是自己再也不是陪伴在她身侧的人。她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个致自己于死地的男人。他们谈笑风生,和以往的矜持完全相反。她的眼中再也看不见自己了。
那一刻他的思考停滞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至死也不曾放下过昔日厮守的爱情。她堕落了?在炼狱中造就的眼睛,目视着她心底的接受。
他混乱了。连他复仇的理由都撼动了。为了救出爱人什么的,就像真正的骑士与公主。啊啊,他的确做了骑士,但他的公主,却跟了恶龙变成的公子。
他不禁想到当那天到来拔刀相向时,昔日的爱人会挺身护着对方。
自己才是他们之中的外人。
好像自己才是要夺走她的幸福。
“不...不...”
爱德蒙的瞳孔如受惊的蜜蜂一般颤抖,眼眶里闪过昏暝泡影般的过往。呼吸道的周围止不住地痉挛,明明温度适宜的天气,却好似在北极呼吸一般刺骨。
“爱德蒙,怎么了!?”
塔莉娅连忙过来扶着爱德蒙的身子。她今日特地放下手头的工作陪爱德蒙一同前来,不详的预感居然真的有所印证。
“真的是...瓦朗蒂娜...”
“!?”
塔莉娅这才定睛看向婚礼的女主人。是一位美丽的人,也是一位唏嘘的人。
爱德蒙弓着身子,抱着脑袋,剧烈的头痛侵蚀着他的念想。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嫁给洛斯特那种家伙...”
“我是那么相信你我之间的爱情...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坚定,会一直相信着彼此...”
自己当初是怎样挣扎着活下去,明明只要对方还念着自己,自己就还有强烈的斗争理由。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找你...你...却嫁给了仇恨的宿主...”
悲愤交加。闷热的仇恨绞紧了他的牙关。那一日的幸福与痛苦,她的绝望与呐喊。自己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活下来的理由,在今日居然烟消云散。
哈姆雷特。哈姆雷特。哈姆雷特。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半发了疯,一半还在寻找着答案。
“爱德蒙之眼·第一暴怒·复仇者之心。”
顾不上觉醒何物,卡尔昔日口述的故事盘旋在他的脑中。
“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
无助的呐喊冰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洛斯特...你以为你是谁...!!我现在就要将你大卸八块!!!”
“别靠着窗子,你想干什么!?”娜荷蒂一把上前将其拉住。
“暴燃!!充雷!!不可视之手!!”
无论爱德蒙如何嘶吼,颤抖的右眼都丝毫没有回应。
他的脑中流淌着混沌的感情。喉咙灼热到干枯,肺部烧焦到咳血,声带苦涩,四肢抽搐,内脏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
“为什么!?我的精神呢!?觉悟呢!?难道现在这些还不够吗!!?”
“你在说些什么?可怜的孩子...”塔莉娅担心着,却不敢触摸爱德蒙哪怕一下。
爱德蒙在混乱的情绪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而娜荷蒂维娅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
“塔莉娅。带他回去休息。让那个诗人给那些家伙唱一曲,我们团的表示就到此为止。”
“嗯!娜荷蒂,交给你了。”塔莉娅坚强地将落魄的骑士扶着。
“瑞奈儿,塔莉娅一个人搬不动。你把他扛回去,然后再麻烦你回来。辛苦你多跑一趟。”
“没问题。我会替您把他带回去的。”
“你啊...快去吧。”
爱德蒙无意识间触碰到了丝佩卡蒂娅。这柄剑中心的玫瑰一闪一闪,顿时爱德蒙的心情平静了些微。
“小子。”
“你的骑士之心还没有碎裂。”
话语进入了爱德蒙的心中,可他此时没有办法回应。娜荷蒂维娅罕见地拍了拍爱德蒙的肩膀,便目送几人离去。
“爱德蒙之眼·第七暴怒·怨蛊”
一重。
他最后望了他们一眼。
那一刻的场景深深刻在了爱德蒙的心底。
他知道,在仇恨算清之前,他绝不会遗忘。
这是一份新生的依靠。
...
娜荷蒂维娅默默记下了爱德蒙的神态。
空洞,无神,疯癫。好似心脏最深的一部分被撕扯而去。
她芳唇一抿,竟微微有些渗出血来,只因他对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不知为何见到爱德蒙的痛苦,自己的心里也如此难过。
她不是这样由感情左右的人才对。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为女人的直觉,有隐隐地带领她前往某一个方向。
她瞧不起她。
她再度望着窗下那个“怯懦”的女人。
“你...我记住了。”
爱德蒙自此失去一个拒绝娜荷蒂维娅的理由了。
...
已经不记得寄旅在公爵家的多少个日夜。瓦朗蒂娜像往日一样倚在阳台上,近乎本能地向城堡外张望着,希望能看到一丝爱人的身影。
洛斯特探过身来,捻着瓦朗蒂娜的发丝,丝毫不掩饰地嗅着香味。瓦朗蒂娜虽然反感,但如今寄人篱下,她咽了下去,并不能挑三拣四。
“你还是那么迷人。每天默默地在台上望着,是在想我么?”
“...我很感谢你,但请你自重。”
“菲尔科已经死了。”
“...!?”
一句讯息如晴天霹雳,瓦朗蒂娜只感到心房一颤,腰间一软,直愣愣跪在了地上。
“不...你一定是骗人的!爱德蒙,爱德蒙他怎么会...!”
“菲尔科是怎样不羁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在这个世界,得罪了教会,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明明没有得罪谁!!他从来都只是勤勤恳恳地生活,他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
“教会就是这样。他们无法阻挡突厥人的脚步,就扼杀领内反抗的念头。所谓烤肉串云云,只是一个借口。教会需要有人献祭以转移民众的视线,只不过恰好选到了菲尔科那里。”
“我不明白...我信上帝是为了什么...!!!诠释神明的人夺走了我的爱人。我不在乎什么罪与救赎,我只想今生今世和他共度...呜呜...”
女孩的抽泣没有得到回应。
“忘了他吧。和我开始新的生活。”洛斯特拍着瓦朗蒂娜的肩膀,面带愁容,却暗自嗤笑着。
“你怎么能这样...你趁着告知我失去他的念头,就意图这么明显地要占有我吗!?”
“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了。”
“...唉。唉!”
无法反驳。瓦朗蒂娜的心隐隐做痛。
“教会的目标原先是你们两个来着,是我一直从他们手中保护下你。你看到那些民众得知菲尔科的指控排斥你的眼神了吗?都是些何等无耻的白眼狼。嫁给我,你就是未来的公爵夫人。你可以将那些欺凌你的人踩在脚下,远离教会过着属于我们的生活。”
一般的女孩决定出嫁之时想必会考虑着父母的事情。
可父亲势利无比,母亲亦是早逝。她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她清楚昔日的小姨子一个人也活得困苦艰难。
她本就不是一个背后有坚实港湾的人。
没有言说,微微点头,是她最后的尊严。
“你同意了?”
“只要你答应,我不可能忘了他这件事。”
“呵...有何不可呢?亲爱的。”
洛斯特吻了上去,瓦朗蒂娜没有反抗。
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失去爱人的事对她来说过于沉重,只要提起就会气喘颤抖。因此只能将其细细地保护在心底最温存的角落,不受外界一丝叨扰和沾染。
她并不讨厌公爵的生活,在被父亲和宗教压榨到仅剩一丝的生存空间里,的确只有这位有权势的追随者支持着自己。
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心与心,终究被世俗所麻痹。
...
“菲尔科...菲尔科...!你可让我输的好惨哪!输了样貌和学识,又输了面子和武艺,可财富和权力才是这世间的一切...!”
“虽然最后让你跑了,但感染了我精心准备的黑死病,你不可能还活下去。就算有那么万一,城里上下都是我的人。你永远也别想踏足属于我的地盘...!”
“呵呵呵呵呵呵...现在你的女人归我所有了...我可真是兴奋,实在是太愉悦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象到你气急败坏的表情了...”
“肯(男仆的名字)。”
“在。”
洛斯特随手甩掉一本书籍,不屑地说:
“这本《爱德蒙·菲尔科行为指南》可以丢掉了。”
“明白了,少爷。”
“真不错啊。学了上面的话术手法,她果然乖乖上钩了。不枉你长久以来的跟踪观察。”
“少爷过奖了。”
“我可真是持之以恒...哼哼哼哼。”
“最终还是我赢了...还是我得到了一切。菲尔科!!你就在地狱的深渊痛苦吧!!!!哈哈哈哈!!!”
...
“先不打扰你了。但一定不要想不开,有事一定要喊姐姐哦!哦!”
“好的...让姐姐操心了。”
塔莉娅依依不舍地关上了房门,好让爱德蒙自己静静。
复仇者之心...本应是伯爵给予自己的传承。但直到此时才真正觉醒,想必一定是情伤的刺激。这是他当时所经历的一环。
如今他已经可以目视自己觉醒的一切。他的眼前浮现出一整个列表。伯爵当时说过的七宗十等。指的是,色欲,暴食,懒惰,贪婪,暴怒,嫉妒,傲慢,这七宗罪下,共有十个等级的能力。目前前六宗罪都依稀有觉醒产生,唯独傲慢尚无一物。
想必还需要机遇。还等待着找寻。
而三级的技能,都是各宗欲望的转化。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动技能所以不曾觉醒而默默发挥着作用。但爱德蒙知道,爱德蒙之眼的使用一定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些转化技能想必是要大幅消耗自己精神力的。
在刚才那个悲愤交加的情况下,自己的思维紊乱,没有确定的信念与目标。或许的确是没有驱动眼睛的方法,也或者是一种天意。
且包括这第七暴怒,怨蛊,目前等级是...一重。
要不是丝佩卡蒂娅缓解了自己的精神,浓郁的怨恨甚至要将自己活活烧死。
他还是久久不能平静,难以释怀。便一头栽在案上写了起来。
“所谓的地狱根本不是何处,正是这世间。”
“爬出棺材之人,会撕碎曾见过的黑暗。将易碎而珍贵的光芒,完整地守护在阳光之下。”
...
“爱德蒙...?你~还~好~吗~~~”
哀伤的头脑风暴之余,听到后半段的唱词,他不禁笑出了声。
“梅尔啊...进来吧。”
“塔莉娅小姐给你的。”
梅尔带来一杯墨红色的酒,递到了爱德蒙手上。
“谢谢...结束了吗?”
“对。都是些怎样的纨绔子弟,体型肥胖,眼神狭隘,还有对我吹口哨的。气死我了,要不是为了面子,我都想用我的琴狠狠抽他们了。”
“毕竟是你嘛,也不足为奇。”
“唉...真没想到...瓦朗蒂娜她...嫁给了那个混蛋啊。”
“世事难料。现在思来,因为我,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本来大家也都不喜欢洛斯特那东西,真没什么的...塔莉娅小姐说你把自己关在房里这么久,可叫人担心了。你...”
“我写了点东西。你看看,还凑合吗?”
爱德蒙递上一张纸条。
“啊...我康康...这是...?”
鸳辞·见发妻离誓出嫁有感
昔人今日着素纱,连簪衣眷镶白花。
却似青梅相初见,作他人妇奉子遐。
花烛不暖寒衾泪,洞房无拒贵人家。
朝夕酒梦怜夜盼,长缘独叹寄天涯。
“这...!这是你写的吗?多年不见,你怎么这么能文能武了!?”
“是我写的,不过小拙而已。希望我的意思表达得还清楚。”
“可清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骑士这么有文化的!”
“...那就好。”
“...一定要让我留一份,我现在感同身受,文思泉涌。想开一点。即使你不能在世间游荡,我也会把你的心情,唱给世人听。”
...
唔...这是酿好的酒,香醇,柔顺...姐姐她,刻意将度数提高了呢。
“哈...哈...”
“好恨...我...好恨...啊啊啊啊啊!!!!”
连他也没有想到酒精会将悲伤与抑制仇恨的意志一起带去。
爱德蒙·菲尔科此时十分确信,余生自己一定会想起这个前半生终结的日子。
...
爱德蒙之眼·第一暴怒·复仇者之心
成为顶天立地,信奉道义与恩仇的复仇者,可视化爱德蒙之眼已参悟所有技能,是一切觉悟的开始。
曾经有一个叫爱德蒙·唐泰斯的水手。他本应和未婚妻过上平静的生活,可一切都因他人的恶念改变了。几近末路,在得到法里亚神甫的点拨以及基督山岛的财富后,新生的他发誓作为基督山伯爵活下去。复仇者之心是一种传承,是快意恩仇之人的期许,是等待和希望寻找的答案。可同为名叫爱德蒙之人——他们生而类似,他们终将不同。
爱德蒙之眼·第七暴怒·怨蛊
将怨恨刻入自己的心脏,随着层数的叠加时刻警醒并烧灼自己。还怨时体能和精神上限大幅度提升。
怨心好似蛊盅。无理的怨恨会自然消散,抑或是祸恶自己。而有理的怨恨一旦刻在心中,在还清之前便永久不会消散。可无论是何种怨恨,只要积于心中,就会时刻折磨自己。这是为了信念——是复仇者的觉悟,忍耐,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