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旧书楼前,唐宁戴着斗笠拿着扫帚,扫着门前灰尘。
“三师姐,有个有趣的人来到了长安城。”
余帘伏案执笔,淡淡道:“既然来到都城,不该是你去看看?”
“这个人比较无趣,我不想去。”
“既然有趣何来无趣之说,你不去,难不成想让我去?”
“山山,抄写不专心,今日多抄写一本。”
莫山山点头应是,她只是很好奇,谁会是四师兄嘴里有趣又无趣的人。哪曾想仅仅只是片刻走神,竟被三师姐察觉。
“三师姐,这个明日再罚吧,今日我要小师妹有用。”
“哦?你想让小师妹代你去?看来果然是个有趣又无趣的人。”
“四师兄,不知你所说的是何人?”
莫山山学着三师姐的样子,伏案执笔,嘴里说着话,手上可没半分清闲。她很怕三师姐再次出声,但又不好不问。
“一个有趣而又无趣的人,一个命苦却又命好的人,一个与你同名却不同行的人。”
‘叶红鱼或是陆晨迦?’
莫山山有些不解,无论这二人是谁,也终究不符合命苦之言。不过,如果是这二位,四师兄确实不太方便出面。
“山山,她现在在书院外,你去陪她聊聊吧,哦对了,她一直有个疑惑,你就替我传句话,这句话能够解决她的疑惑。”
“不知四师兄说的是哪句话?”
“那个人是熊初墨!”
莫山山沉默,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四师兄很多时候做事让人比较难懂,总觉得他好像知道很多事。
放下手中纸笔,莫山山款款行礼后离去,三师姐若有所思的看着唐宁。
“四师弟,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山山的安危。虽然她已入知命,但叶红鱼也到了这一步,你确有把握小师妹一定能胜?”
“三师姐,叶红鱼虽强,但日前在西陵破了道心,今日我传的那句话会让她彻底失去信仰,愤怒的她对小师妹来说并无危害。”
“而我比较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可惜实力太弱,只能破了她的信仰和她所痴迷的道,才能想办法把她弄到这来。”
“此外,小师妹的困仙阵已入门,叶红鱼破不了由她施展的困仙阵。”
“四师弟,你这是把书院当做收容院?老师说,你收的人太多了。”
“这是最后一个。叶红鱼此人,理当入我书院。”
“给我一个她入书院的理由。”
“她是人,和卫光明一样的人!”
三师姐沉默不言,唐宁一路清扫灰尘。
莫山山看着那个面色平淡,却散发杀气的道痴,轻轻行礼。
叶红鱼眉头微挑,冷声一笑。
“闻名天下的书痴莫山山,竟然入书院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倒真是特别。”
“书痴如何,道痴如何,总都是人,都需要向着心中方向前进。”
“我来找唐宁!他为何要让你来见我?”
“他说你是个无趣的人,所以让我来转告你一句话。”
莫山山面无异色,淡淡的看向叶红鱼,见后者无言,便继续开口。
“那个人是熊初墨!”
叶红鱼皱眉,旋即猛然色变,一抹愤怒瞬间充斥在那姣好的面庞上。山山愣了愣,她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对叶红鱼有这般大的冲击。
看着叶红鱼匆匆下山,看着她握剑的手越来越紧,眉头微微拧起。
唐宁看着莫山山的背影,轻笑出声。
“山山,回去吧,既然她走了就不必等了。”
“是,四师兄。”
莫山山回身向旧书楼走去,只是脚下步子没走几步,便停下问道:“熊初墨怎么了?为何一向冷静骄傲的叶红鱼会那般愤怒?”
“……”
唐宁不言,莫山山只能离去。
其实这事唐宁还真不好说,难道他要告诉莫山山,说那熊初墨是个没鸟的废物,却脏了叶红鱼的身子?
如果唐宁敢说,莫山山一定会追问,什么是没鸟的废物,又如何脏了叶红鱼的身子。到那时,岂不是挖坑给自己跳。
叶红鱼离开了长安城,唐宁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到那时就是将她收入书院的最好时机。至于为何要将叶红鱼收入书院,很简单,叶红鱼和卫光明是同类人。
他们信仰昊天,却更信人间,西陵那堆毒瘤早就被很多人所不齿。但无奈的是,知守观的存在加上西陵骑兵的强势,使得很多人有苦难言。
至于叶红鱼会不会来,唐宁也不清楚。他虽然破了叶红鱼的道心和信仰,却无法抹除她的骄傲。骄傲如她,也许会走上别的道路。
总之,现在告知叶红鱼她最想知道的事,即使最后没能将她收入书院,也可以给西陵带来一个不小的威胁。只要能让西陵不舒服,唐宁就会觉得很舒服。
至于叶红鱼这么快的知道那件事,会不会对她成长有影响,这件事唐宁有过仔细考虑。
前世叶红鱼的巅峰是在堕境后,柳白借了一把剑给她,她从那道剑中悟出了大河剑意,那时的叶红鱼才是真正迈入了巅峰。
她的巅峰甚至要超过悟透块垒大阵的莫山山。但即使是那时候的她,也杀不了熊初墨,何况是现在还远未到巅峰的她。
只要熊初墨不死,她的仇恨就会一直引领着实力继续成长。
实在不行,无非是再向柳白借把剑的事,没多大问题。
不知为何,正在大河上领悟剑意的柳白,莫名觉得全身一哆嗦。
柳白直眉微挑,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淡淡道:“你是谁?”
柳白身后,一名青衫男子,抱着怀中长剑,缓缓而来。
“大唐长安朝小树!”
“所为何事?”
“听闻剑圣柳白无敌之姿,朝某想要前来领教一番。”
“就凭你?”
“不错,就凭我。”
“你走吧,我的剑近期饮了血,再出剑必见血。”
“出点血而已,若是平生不能见识下大河剑,我又如何敢自称剑师?”
“以你的修为,抵挡不了一剑!”
“我想试试。”
两人间对话很短,很平静,明明在说着人命关天的事,两人却极为平静。
朝小树看着柳白无动于衷,怀中长剑立于地面,长剑缓缓出鞘,剑刃上寒光闪烁。
大河之上,水流湍急,本该是向下而流的河水,竟是随着出鞘之剑缓缓升腾。
水面已升高一尺有余,明明下流已高过上游,大河之水依旧在静静顺流而下。
伴随朝小树剑意升腾而起,丝丝剑吟夹杂在流水声中,两相交织好不悦耳。
那把剑悬于身前,朝小树闭目长剑一分为五,在他身边紧紧环绕。
柳白嘴角微翘,他其实状态不好。
半月前的那次借剑事件,使得他受伤颇重。但这并不影响他出剑,只是朝小树不值得他出剑,故而他在等他出剑。
他感受到了朝小树的剑意,他的剑意很畅快,很洒脱。
微微颤动的剑身,就像是脱离囚笼的鸟儿,重新展翅翱翔在九天之上。
“你的剑不错,可惜太弱。”
柳白淡淡道,他此言并非是要扰乱朝小树的剑意,只是在朝小树还差些意思时,出声帮了他。
朝小树的身边五把剑已经合一,而那最后的一把剑,不在他的手上,而在他的胸前。
长剑宛若流星般飞过,两丈远的距离对于急速飞行的剑来说,不过瞬息便至。
柳白刚毅不屈的面容显得很平静,朝小树的剑就在身后,他却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
右手结剑指,河水如沸腾的开水,翻滚卷流,涛势骇人。
朝小树的剑划破长空,带着清脆的剑鸣来到柳白身后。
呛!
长剑落地,银波怒涛的大河却宛若狂龙逆卷,水位逐渐升高,丈余高的河水化作一柄银色小剑,这把剑很脆,很小,但却很快!
快到朝小树来不及反应,就被剑气击中。
噗~
剑气贯穿朝小树的身体,在其体内肆虐数息后透体而出。
轰隆~
一声巨响,剑气撞击在朝小树身后的万斤巨石上。场间剑光大盛,光芒持续的很短,仿佛是眨眼间就已消逝,伴随着光芒消失的还有那块巨大的石头。
出剑,还剑,这是剑师之间的礼仪。朝小树的剑没能伤到柳白分毫,柳白的剑却重创了朝小树,这就是实力的体现。
“谢剑圣赐剑,朝小树多有打扰。”
朝小树吐出淤血,在昏迷前仍旧在表达谢意和歉意。
他的感谢自然不是毫无缘由,他能察觉到剑圣柳白的气息不如全盛时强。他甚至从他释放的剑意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圆满,这说明柳白并非是剑圣柳白。
朝小树明白,今日自己来的怕是不是时候。柳白应当有伤在身,但他却执意要比。这对剑师来说,显得有些无耻下作,所以他感谢。
他为人光明磊落,他的剑自然也是直来直去,他道歉并致谢。
至于输赢,早知必输的结局,有何好遗憾?
朝小树晕倒在地,柳白回头看了倒地的青衣男子,暗自点头。
这个人虽然不强,却很值得人敬佩,他的剑虽然不强,却值得学习,因为他的剑真的很直。
“大唐,还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国家。柯浩然,夫子,君陌,唐宁,现在又多了个朝小树,有意思,有这般诸多对手,才是不枉此生。”
“柳白啊柳白,你的剑还真是名不虚传。朝小树被你伤的如此重,你也不给人看看?”
一道声音响彻在大河之上,柳白面色从容,看着河面处的倒影。
“他出剑,我还剑,剑一出,生死看天。”
“你说你这人,前些日子来借剑,你就借给我不就完了,非要动手。”
柳白面色一冷,看着倒影中的人脸,说道:“四先生,你借我的剑去西陵桃山饮血,因为这件事,西陵骑兵现在还在剑阁山下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