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皇,你又在想念舅舅了。”
眼前的小家伙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母皇既然那么想念舅舅,为什么不让舅舅回尚京来呢?”
这样的童言童语让上弦悚然惊醒,今天是专程来考较他的功课,可是,又忍不住对着他发呆了。
当年晨曦借着软禁她的罪名,逼迫她废掉太子,独自离开尚京,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他刚走那会儿,上弦几乎夜夜梦到他,记不清梦中的细节,却在醒来时发现脸上总有泪痕。直到,这个小家伙生下来。看到这个小人儿,她才明白,当日晨曦为什么会说不用舍不得,为什么要拉着她一起看水中的倒影。这孩子长得,像默然哥哥,也像她,可是,最像的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晨曦。直到那时,她真的才知道了什么叫血脉相连。不管相隔多远,晨曦,始终是这世上和她最最亲近的人,这世上,唯有他,和她流着同样的血。虽然她一直以为自己和晨曦长的不像,可是看着像晨曦比像自己还多云昊,就知道其实她和晨曦长的还是相像的。
就这样,如今每当她照镜子,或者洗脸,只要看到自己的倒影,总是不由自主想到那天,那天晨曦牵着她的手,让她看水中他俩倒影。原来,他想说的是……,想他的时候,只要看着水中倒影,他,就在身边了。“舅舅在为月尚镇守边关,不能说回来就回来。”
脸上微笑,语气放轻松。眼前的小人儿还不明白……不明白想见却见不到的无奈,她,不想让他这么早开始无奈。“陛下,若是无事,臣先告辞了。”
一直侍立一旁的太傅厉制年躬身告退,小家伙的脸马上就放松了下来,看来,他很敬畏这位厉先生。选做事一向不讲情面的厉制年作太子太傅,果然是选对了。
“哥哥。”
厉制年前脚刚走,就听门外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了一句。小家伙马上眉开眼笑。
“盈儿来了。”
可是当他看清盈儿是被谁抱进来的时候,笑容就有点僵了,
“父王。”赶紧行跪拜之礼。萧默然把手上的那个小小姑娘放落地面,“起来吧。”然后对上弦微微一笑。虽然知道外甥肖似舅舅,乃是司空见惯的一件常事,可是,每次面对自己的长子,他仍然有些不明的心绪。再加上一贯的冷着一张面孔,小家伙见到他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两个人更加难以亲近。
长得像……月晨曦,现在想起来,每次要带她走,从中作梗的都是月晨曦。
最开始是在成国战场上的时候。让她上战场,本来是作了万全的准备。可是,他尽出手下精英,理应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她竟然会中箭,差一点死了过去。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反悔了。说什么要助她顺利即位?人还没有亲政,就先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算了算了,这皇帝不当也罢。
于是他斩断粮草安插奸细,然后要自己的人在她耳边……,她太信他了,要让她相信他是真心想要篡位,当初可是很下了一番心血。明明就快要成功了,她果然不愿意争抢,想要诈死。可是月晨曦,就是那个月晨曦,他的王府一直也被围困,上弦没有顺利亲政之前,他是最大的变数,当然不能不对他小心谨慎。这消息却就在那时被远在战场上的她所知晓,情势瞬间逆转,原本想要诈死的她登时马不停蹄赶回来……逼宫。如今也是这样。林怀安的关门弟子……看着默然哥哥和盈儿站在一处,上弦想到近日接到的折子,心中一动。
长得太像了,盈儿越是长大,越是和默然哥哥相像,即便她当初皇贵妃独孤澈尚未请辞回到佳林,也没人怀疑盈儿不是默然哥哥的。
他微笑,她便走向他,不知该说什么,终于找了句话来说,
“默然哥哥,今天竟国那边老王爷上折子来,说要接盈儿回竟国去,等她成年就要她接替你做竟王。可是盈儿还小,我回说让她过几年再去。”
这些年来,她也学着平心静气地跟他说话,不再害怕他。
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朝上还是有大臣担心他会媚上乱政,只有她知道,自从成婚之后,他从未对时政有过一字一句意见,他想要的……不是乱政。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身边,他低头在她耳边说,
“弦儿,就让他们俩在这里玩,你跟我回坤安宫去。”
上弦听他这么露骨的要求,脸颊立时烫了起来那天,母皇一步步慢慢走向父王,父王低下头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母皇的脸就粉了一片,然后静静的被父王带走的情景,一直深印在月云昊脑中。
直到他长大成人,母皇崩逝,由他即位为皇,父王请辞说要回竟国却在半途病故之后,他也仍然觉得,也许,母皇不是崩逝,而是给父皇悄悄地带走了,带到他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永远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