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秘事泄 黛玉劝惠妃
8。秘事泄黛玉劝惠妃
贾母派人来请黛玉过去听戏，黛玉一向对听戏这类京城命妇们爱做的事情不甚耐烦，只是有事情要和贾母说，便带着弘曜弘晏和贾兰一起过去了。戏台摆在花园里，黛玉贾母等人坐在视线较好的凉亭里，只有元春探春王夫人邢夫人和湘云宝玉凤姐陪着在跟前凑趣，其他人都在凉亭外另摆了桌椅。见黛玉进来，众人连忙起身相迎，黛玉微笑道：“不必如此，大家做吧。”王夫人一眼看到跟在弘曜身边的贾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道：“福晋，兰儿怎么会在这儿？”黛玉在贾母身边坐下，将贾兰拉到自己跟前，淡淡道：“爹爹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时常提起珠大哥哥才华学识了得，今儿在宴上没有看到兰儿和珠大嫂子，因此才命人带兰儿过来给我瞧瞧。没想到兰儿都长这么大了。”王夫人道：“今儿是老太太的大日子，他们母子怎么能来？”
黛玉秀眉微皱，似乎有些奇怪的看着王夫人，道：“大嫂子虽是寡居也没到不能出来见客的地步，何况…兰儿是这福利的长子嫡孙，何以说他们怎么能来？”
“这…”王夫人一时语塞，外人都以为贾珠是她生的，族谱里也是这样记载的，现在若是说不是却也不行。
贾母连忙道：“玉儿，二太太一贯是个不会说话的，你莫要和他计较。不过是因为珠儿媳妇这几日身子不爽，因此才让兰儿在跟前侍疾罢了。”黛玉淡淡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我今儿个却有个事儿求老太太。”贾母笑道：“说什么求？你要什么只管跟外祖母说便是。外祖母还有不答应的不成？”黛玉点头道：“前儿个曜儿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皇上虽亲自指了一个伴读，却还少了一个，因此我想着让兰儿照看这小子一顿时间。”贾母一愣，对于这天上砸下来的馅饼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侍读虽然无官无衔，无品无俸禄，而且主子做错了事还要替主子受罚。却依旧是各个世家子弟羡慕不已的好差事。一般侍读从小陪着皇子皇孙读书长大，以后都会成为主子的心腹。一旦主子一朝一日龙跃九天，做侍读的更是平步青云，贵不可言。王夫人极隐晦的瞪了贾兰一眼，道：“福晋，只怕兰儿愚钝的很，不看如此重任。咱们府里也还有别的伶俐孩子……”王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弘曜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本阿哥的侍读是谁都能当的么？贾家旁支还是什么不知打哪儿来的东西？该不会你想让贾宝玉来做本阿哥的伴读吧？”王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若是宝玉再小几岁说不准她真的会提这样的要求，可惜如今宝玉已经年过二十，就算王夫人再怎么异想天开也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去侍候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但是她却也不愿意让贾兰做了弘曜的伴读，若是有了雍郡王府撑腰，将来贾兰还不跟自己的宝玉争贾家的财富？
贾母岂肯这样的好事让王夫人破坏了？狠狠剜了王夫人一眼，对弘曜笑道：“大阿哥莫听她胡言乱语，大阿哥既然喜欢兰儿也是他的造化，明日便命人将兰儿送到雍郡王府去。”黛玉点头，“如此就多些老太太了。”贾母对着贾兰招招手道：“兰儿，过来让我瞧瞧。”贾兰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去，贾母拦着贾兰上下大量了一番才笑道：“难怪玉儿看着喜欢了。果然有几分珠儿当年的风采。好好跟着大阿哥，可知道。”黛玉但笑不语，贾兰点头，淡淡道：“兰儿知道，谢老太太教诲。”贾母满意的点头道：“这就好，你母亲在府上不必挂心。”
“是。”
说完了贾兰的事，黛玉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身为嫡福晋黛玉是不能在外面久留的。贾母要起身亲自相送被黛玉拦了，便命湘云和凤姐一起送黛玉出门。刚出了大门，黛玉就看到一辆马车等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弘曜眼睛一亮看着黛玉咯咯直笑。弘晏顿时也精神起来，叫道：“阿玛。”胤禛从马车里出来，走向手牵手的母子三人眼中带着淡淡的温柔。凤姐笑道：“既然王爷来接福晋和大阿哥格格了，奴婢们便不送福晋了。”黛玉点头道：“琏二嫂子留步。”牵着弘曜弘晏向胤禛走去，“四哥。”胤禛低头看着她，抬手捋了捋她颊边的发丝，柔声道：“咱们回去吧。”黛玉牵牵头，“好，四哥晚膳可用得好？”胤禛温声笑道：“你们不在也没什么意思，回去在一起用一些。”黛玉点头，“好，晚上曜儿和晏儿也没吃什么。”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凤姐羡慕的笑道：“福晋真是好福气，莫说是在皇室中，就是全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像雍郡王这般的好丈夫了。”湘云眼神复杂的看着远处，她从前从未见过黛玉，却时常听人提起她。听老太太提起玉儿如何气质非凡，优雅高贵，听宝玉说林妹妹如何美若谪仙，不沾凡尘，听太太骂如何跟她娘一样的狐媚子。但是现在她却是从未有过的深切的妒忌着黛玉。四福晋如何深受雍郡王宠爱京城无人不知，而探春回来哭诉自己在雍郡王府宛如守寡的日子更是证明了黛玉的专房之宠。而自己呢？虽然宝玉只有自己一个人，并没有妾室。但是这府里还有谁不是心智肚明宝玉和袭人的关系？若只是袭人也就罢了，就因为晴雯跟黛玉有两分相似，就百般迁就。还有院里的其他丫头，只要具有姿色都是宝玉怜香惜玉的对象，“是啊，的确是好福气。”凤姐所有所思的看了看湘云，笑道：“雍郡王和福晋都是极为出挑的人物，自然不是咱们这些寻常人等能比的福气。”
深夜里，王夫人烦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脸上的神色一时一变，好一会儿才恨恨道：“这个林丫头，简直就是生来和我作对的！老太太也是，竟然还如此护着那个丫头！”元春和探春各自坐在一边，元春优雅的喝着茶，略蹙了下眉道：“老太太所做的并没有错。如今三妹妹在雍郡王府也使不上力，若是兰儿坐了弘曜的伴读，也算是为咱们府上多了一份助力。”王夫人神情扭曲，道：“若是让贾兰得了势，他将来还不跟宝玉抢贾家！贾家是宝玉的，决不能落在别人手里。你们今天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元春道：“娘，莫说我这侧福晋的身份在皇上面前还及不上林家表妹一根手指头。即使不是如此，咱们现在也不能得罪四福晋，否则不用雍郡王动手，太子就先不会放过咱们。”王夫人一愣，道：“这是怎么说？太子爷和四爷关系真的如此好？”
元春淡淡摇头笑道：“关系是不是真好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太子要所有人知道他和四爷兄弟情深。自从索额图死了，不知是太子的死对头直郡王，如今八阿哥也渐渐在朝中做大。太子殿下双拳难敌四手自然也是要人相助的。雍郡王就是最好的人选，只要雍郡王效忠太子，十三爷自然也是效忠的，如此一来，敏妃娘娘的娘家章佳氏，十三福晋娘家瓜尔佳氏，四福晋娘家西林觉罗氏也都和毓庆宫绑在一条船上了。为了四爷的忠心，太子殿下是不会怜惜一个贾家的。何况，单就四爷咱们就惹不起。那可是敢在乾清门口拔剑拦诸皇子的人，就是立时拔剑杀了谁，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将自己儿子如何的。因此，以后娘还是对四福晋客气一些。”王夫人恨恨的道：“客气些？若不是因为她三丫头怎么会在雍郡王府被压制的动弹不得？早该有了雍郡王的子嗣了。多一个皇孙总比一个伴读来的有利。”
元春无奈的道：“四爷的想法哪里是咱们这些人能控制的？总之现在绝对不能得罪雍郡王府。否则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咱们的。”王夫人想了许久，虽然觉得不甘心却也只得道：“罢了，我儿如今是太子侧福晋，又为太子殿下生下了一个阿哥。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我儿也少不了一个贵妃之位，忍她一时又如何？”元春满意的点头道：“娘能以大局为重就好。”
一大早，黛玉刚送了胤禛和弘曜出门，就来了不速之客。黛玉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梅子靖笑道：“这些年，你倒是稀客。”因为一直负责朝堂上的动静，梅子靖平常也利用其父翰林的身份在朝堂上活动，因此也不便出现在雍郡王府。梅子靖淡然笑道：“事出突然，因此只能亲自前来禀告暗主。”黛玉点头道：“我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梅子靖皱眉道：“上次的事只怕还没完。”黛玉一怔，挑眉道：“太子的事？”梅子靖点头道：“今早收到惠妃宫里传来的消息，惠妃似乎知道了咸福宫大火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对直郡王被皇上迁怒很是不满。可能会出事。”黛玉起身，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景色，道：“自从明珠势败，惠妃在宫中的势力明显减弱，不及宜妃和德妃二人。别人都不知道的是她怎么会知道？”梅子靖点头道：“暗主言之有理，这明显是有人透露给惠妃的，只是却不知是想要借刀杀人还是想要一箭双雕。”黛玉有些烦闷的皱了皱眉道：“只怕两个都有吧。惠妃心计忍耐都不如宜妃和德妃，这些年直郡王处处被太子压一头。女人有时候为了儿子是可以鱼死网破的。此事可有告知皇上？”
梅子靖摇头道：“先请暗主定夺。”
黛玉蹙眉沉思，太子不能废，同样的大阿哥也不能出事。否则朝堂上今天的平衡立刻就会被打破。想了想，黛玉道：“我亲自进宫一趟。争取在皇上下朝之前将此事处理妥当。你去查查到底是谁将事情透露给惠妃的。”梅子靖点头道：“我心中已经有底了。很快就会查清楚。”
黛玉有康熙特赐的虽是可以进宫的令牌，虽然平时都和别人一样递牌子入宫，今天事急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进了宫和平常一样去太后和娴贵妃处请过安，才转到前往会惠妃宫中。
“给惠母妃请安。”
“四福晋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惠妃看着眼前清丽婉约的女子，挑眉问道。她平时和黛玉的关系不好不坏，黛玉确实没有理由特意来给她请安。毕竟四福晋平时连四阿哥的生身母亲德妃也不请安的。黛玉浅笑道：“黛玉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惠妃娘娘，冒昧前来请惠母妃见谅。”惠妃大度的一挥手笑道：“四福晋来我这儿我这里也是彭比深灰，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宫女奉了茶上来，惠妃见黛玉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很快就明白过来挥手要人都退下，笑道：“四福晋现在可以说了。”黛玉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惠母妃这宫里的人该好好清理清理了。”惠妃一愣，有些古怪的看着黛玉，不解她为何会说出如此明显逾越的话来。黛玉不以为意，从容微笑道：“惠母妃最近可是从谁那里听到了什么不可言传的消息？”
惠妃上下打量了黛玉许久，方才冷笑道：“我倒忘了，四阿哥是太子殿下的人呢。四福晋倒真真儿是夫唱妇随啊。”黛玉莞尔一笑道：“惠母妃夸奖了。四哥不仅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也是大哥的弟弟不是么？”惠妃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却是都是兄弟不错，可惜兄弟也是分远近亲疏的。黛玉看她如此，不由亲叹一声道：“惠母妃无论做什么总该为大哥想想。莫要被别人当了枪使才是。”惠妃盯着她道：“什么意思？”黛玉看着她，“惠母妃听到那个消息真的没有想做什么？我只希望惠母妃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才好。”惠妃道：“用不着你好心，只要能拉下太子，陪上我一个也没什么。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到底有多偏心太子。明明是太子的错凭什么让我儿子受罪？胤褆征战沙场的时候太子在干什么？皇上未免太不公平了一些！”说到最后，惠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了。黛玉看着她，目光温和，“这世上有谁能做到完全公平？太子殿下十三弟十四弟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四哥十几年来动辄得咎，惠母妃觉得公平么？何况…惠母妃觉得赔上自己拉下太子殿下就能让大哥上位么？焉知不会连累大哥，甚至连累纳喇氏？要知道…帝王是最喜迁怒的。”
惠妃一愣，神色有些动摇，“这…不会的……”
黛玉轻叹一声道：“惠母妃该好好想想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太子没了，直郡王也没了，朝中可就真正的大乱了。到时候得利的可是旁人。”惠妃脸色阴沉道：“你让我想想。”黛玉也不着急，低头悠闲的喝起茶来。惠妃脸色阴沉不定，变幻莫测。许久才听见黛玉淡淡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已是下下之策。惠妃娘娘还想要自损一千么？想想大哥和府上的阿哥格格们……”渐渐的，惠妃的神色软了下来，终于咬牙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你敢对胤褆不利，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黛玉一笑，知道惠妃已经相信自己了，道：“既如此，请惠母妃告诉我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惠妃摇头道：“是几个洒扫的宫女闲聊了几句我偶然听见的。事后已经处理掉了。我也派人查了一些。”黛玉点点头，对这一条线断了并无所谓，梅子靖的本事还是信得过的，放下手中茶杯，正色看着惠妃道：“我想知道，惠妃娘娘有没有做什么？”
惠妃垂眸，道：“我命人将这消息透露给了明珠。”
“什么时候？”
“今晨。”
黛玉凝眉一想，现在明珠还在早朝，最早也要接近巳时三刻才能看到惠妃派人送去的消息。
“书信还是口信？”
“此事太重要。我怕书信被人拦截，命我的心腹送的传的口信。她…绝对信得过。”
黛玉无奈的皱了皱眉，道：“如果惠母妃说的是纳喇氏特意送进宫的人，那么很遗憾她似乎并不是您的人。朔月。”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灰衣男子，只听黛玉道：“传令朱赫，拦下却明珠大人府上的人。诛。”朔月道了声遵命消失在门口，惠妃震惊的盯着黛玉，“你……”
黛玉有些惋惜的看着惠妃道：“娘娘…此事瞒不住皇阿玛。有什么要和大哥讲的尽快见见他吧。”惠妃脸色惨白道：“那是皇上的人？”黛玉点点头，惠妃有些颓然的跌倒在坐榻上，半天才道：“皇上竟然…罢…本宫知道了。多谢你了，本宫成你的情只是大概没机会还了。”黛玉低声道：“皇上念及旧情大概不会对娘娘如何。娘娘保重吧，有些不该说的还是不要让大哥知道的好。徒增烦恼。”
“本宫明白了。”